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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平日里,能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吃上母亲做的饭菜,是多么幸福的事。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快到下班时间,邵晨转悠到正在忙碌的高征宇面前,漫不经心的问道:

“征宇,明天休息,你打算回家,还是有什么安排?”

“倒没什么安排,这个星期不回家了,如果同学不来找我,就睡懒觉。你有什么打算?”高征宇抬起头来,看着邵晨问道。

“要是没什么事,那就来我家吃饭吧,有一阵子没来了,我妈前天还问起你呢。”邵晨邀请着。

“好啊,那就这么定了,上午睡醒了,我就过去。”高征宇痛快地答应着。

遇上休息日,去同学或者同事家里吃饭,对于住单身的高征宇来说,是真正的家常便饭。

九中那几个同学,大河马程学军和宋启东的家都在郊区,大河马考上了税务学院,宋启东考上了省警察学校,两个学校都在这个城市的南部。

每逢周末,两个人有时约好、有时单独来找高征宇。除了吃饭、看电影,他们会去家在市内的眼镜王光明和老大赵冠毅的家里蹭饭。

除此之外,高征宇在单位的这几个死党,周末也会聚在一起。由于高征宇住在单位,更多的时候,是他被单独约到某家吃饭。

邵晨、王志刚、徐成龙这三个家里,高征宇都光顾过。这几人的家长,倒也乐意看到他们交往,每当自己的孩子邀请伙伴来家吃饭,都会征求想吃什么,多做上两个菜。

不管是去同学家里,还是这几个同事家里,高征宇都比较讨家长的喜欢。

或许是他文静的外表,也或者是他端端正正的做派,包括他们谈论的话题,总会给家长们留下较好的印象。

以至于在他们走后,家长们会对自己的孩子说:这几个一看就是好孩子,你和小高这样的人在一起,大人都比较放心。

高征宇属于典型的乖孩子,就是在家里,他也是挨打最少的那个。膝下五个子女的高凤山和老伴,和许多工人家庭的家长一样,对淘气或不听话的孩子,管教的方法,免不了简单直接的巴掌、鞋底子和笤帚旮沓伺候。

在高征宇的印象里,他挨打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哥哥和弟妹经常说父母对老二太偏心了。

其实,除了尽量听话,少惹大人生气外,高征宇少挨打有他自己的诀窍:好汉不吃眼前亏。

遇到父母脸色不好,他就赶紧乖乖地悄声做事,或者拿起一本书来看。而父母对于顺从心意或者正在看书的孩子,多数情况是下不去手的。

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比如有一次:

大概是高征宇八、九岁时的光景,每天,他和哥哥被父亲要求去宿舍区山坡下的轱辘井里,打上一大水筲水,然后小哥俩共同用一根扁担抬回家,直到把家里的水缸灌满。

可那天高征宇不知犯了哪根筋,他不接受水筲在两个人扁担中间这种平等,他的理由是‘你是哥哥,就得让着我’,非要把水筲倾向于哥哥一侧多些。

哥哥对他的无理,无奈地接受了。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小上坡,水筲往下滑,几乎快到哥哥眼前了,哥哥肩膀压的受不了了,就把水筲往中间挪了挪。

结果,走在前面的高征宇感觉到肩膀沉了,回头一看,水筲被挪到中间位置了,他一生气,撂下扁担,扭头就走,不抬了。哥哥只好两只手拎着水筲,一步一晃地把水弄回家。

母亲见高征宇先进家,哥哥在后面一个人晃着水筲进门,鞋子也弄湿了,一问情况,哥哥立马告状,母亲听罢,火就起来了,抄起门后的笤帚,冲着高征宇就过来了。

高征宇一看这架势要挨揍,他本能地决定:赶紧跑。

可是,门在母亲身后,哥哥傍着门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热闹,此路不通。

但这难不倒高征宇,他一回身,上了窗台,拉开窗户,飞身跳到窗外的菜园里。

那时,矿区家属宿舍平房的前后,都有自属的小院,靠南的前院一般种些蔬菜。高征宇跳出窗户,顾不得脚下芹菜、胡萝卜和白菜之类的,一溜烟跑出很远。

母亲望着他飞也似逃走的身影,憋不住地笑,大声喊道:“你瞅瞅,把我的菜都踩坏了,等你回来的,看我不和你一起算账。”

结果,那天一直到傍晚,高征宇吓得都没敢回家。

他一直来来回回在坡上坡下的那几栋平房间溜达着,望着家家户户窗上透出来的灯光,闻着从每个门户散发出来的各色饭菜香,他的肚子咕噜咕噜打雷一般响。

他忽然觉得,平日里,能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吃上母亲做的饭菜,是多么幸福的事。他后悔自己逃出来。

后来,遇到一个邻居,看见他一个人在黑暗的屋脊下,问明情况,把他领回自己家,给他吃了刚包的饺子,然后把他送回家,叮嘱高征宇的母亲:“孩子知道错了,别再打他了。”

事后,高征宇承认了错误,然后煞有其事地告诉母亲:“邻居家包的饺子,没有咱家的好吃,我强吃了几个就吃不下去了。”

母亲问:“怎么不好吃了?”

高征宇说道:“没有咱家那个味儿,也不香。”

母亲说:“那是你吃惯我包的饺子了,咱家包的饺子,我舍得放油,饺子要是油放少了就是不好吃。那你以后挨打,还跑不跑了?”

高征宇羞涩地低下了头。

次日上午,高征宇来到邵晨家。

“小高来了,快进来。”开门的是邵晨母亲,手上沾着面粉,看样子正在和面。

另一间屋里,邵晨听见声音,迎了出来:“来,征宇,到这屋来。”

屋子里,邵晨正在辅导妹妹写作业。

高征宇和他妹妹打过招呼,坐下来看着邵晨继续辅导。

邵晨的妹妹大约十三、四岁,但身材明显比同龄人矮小,腿也细,看起来和七、八岁孩子差不多。

听邵晨说,那是因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被赤脚医生打针用错药耽误了,留下小儿麻痹后遗症。高征宇每次看到邵晨妹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可怜。

坐了一会儿,高征宇问道:“邵晨,你爸呢,没在家?”

“我爸说今天有事,一早去单位了。”邵晨回答道。

邵晨的父亲属于老一代知识分子,返城后被安排在光机所工作。平日里,在家里对邵晨在机关里工作的指导,也不外乎任劳任怨、踏实肯干之类的。

“给我找本书吧,我看会儿。”高征宇只要一坐下来,就想看书。

“等一下啊,我给你找找,你看什么书?”邵晨放下妹妹的教材,起身去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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