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怀孕这项工程
新年的第一个喜讯,是从景萱那儿传来的。她怀孕了。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年,之前,景萱和段越都觉得,他们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刚结婚那阵儿,俩人并不想要孩子。他们很享受两人世界的清静和安逸,早晨起来,段越陪她一起出去锻炼,呼吸新鲜空气,活动一下肢体。回来,吃早餐,景萱上网浏览,写她的小说,段越看股票。中午,俩人一起在厨房做饭,吃完饭后景萱看书休息,段越继续看盘。下午,俩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和公园溜达溜达。晚上,段越分析股票玩玩游戏,景萱给报刊写稿赚稿费。每年春秋两季,两个人会抛开工作去旅行,在某个喜欢的城市静静地呆上一阵子,吃喝玩乐,漫步发呆景萱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淡,安静,自由。她害怕突然多出来一个小人,吃喝拉撒睡,奶瓶尿布玩具满天飞,隔三差五有个小灾小病地往医院跑,早就声明等他们有了孩子就要搬来帮她照顾孩子的公婆几个人共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如此忙乱无序,会让她疲于应付。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她被孩子牵扯了大部分精力,写作就要受影响,收入自然也会受影响,紧跟着,他们的生活质量也会大打折扣,每年两次的旅行,也会成为泡影。景萱还有许多想去的地方呢。
想到这些,景萱脑袋就大了。
所以,虽然景萱爸妈一直催促他们趁早要个孩子,否则将来不但他们年龄大了没有能力为他们带孩子,就是景萱自己,恐怕也没精力养孩子。可是景萱段越一直无动于衷。有一次景萱回家看爸妈,景妈又提起孩子的事,悄悄问:“你们俩是不是谁有毛病啊去医院检查检查,真有毛病也不要紧,现在治不孕不育的多了。你二舅的儿子,以前说不会生,这不,上个月刚添了个大胖小子。”
“有什么毛病啊,都正常着呢。”景萱最不耐烦别人提这个。
“没毛病就赶紧要,你年龄也不小了。你看,我们现在老了还有你时不时来看望一下,你没个孩子,等你们老了,谁来看你们呢有个头疼脑热的,谁来照顾你们”
“妈,现在什么时代了,我们将来可不敢指着孩子养老。其实啊妈,有养孩子这个钱,趁年轻,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这辈子也不亏。至于将来老了,可以找个养老院住啊。再说,从怀孕到生产到养育,那么一项浩大的工程,我还真担心我这身体吃不消。现在在电脑前坐一会儿就腰疼呢。”
“嗯,生孩子的确不是件容易事。”景妈思索着,“要不然,给你们抱养一个女孩儿”
“您打住啊,千万别。”景萱急忙制止妈妈说下去。“自个儿生的还靠不住呢,抱养的更指望不上。将来长大了,要么费死了劲,攻啊攻,攻到外国去了,连个影也见不着;要么转脸去找人家亲爹亲妈去了,还不是白费力啊。”
景妈敲她的头:“这死丫头,要是养个孩子都像你这样前思后想的,我和你爸当初也不会要你了。”
景萱吐吐舌头,不敢再宣扬她的丁克论。
那边,段越每次回家,也要接受他妈葛秀英的一番洗礼教育:“你们到底打算啥时要孩子啊你媳妇究竟会不会生是不是景萱有毛病啊去医院检查过没有,她有没有生育能力”
“妈你少操点心行不行”段越被他妈缠得烦了,索性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景萱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啊葛秀英终于在惊愕中闭了嘴。
这俩人优哉游哉,一晃一年多就过去了。就在这一年多里,景萱发现自己的观念开始慢慢转变了她开始,想要一个孩子了。
以前在家里,听到侄子哭她就心烦,现在,她看到别人怀里的粉雕玉琢的婴儿,就忍不住想去摸摸嫩嫩的小脸掐掐肉乎乎的腿逗弄一番。俩人去小区花园里散步,看到那些欢蹦乱跳的小孩,景萱也会羡慕地憧憬:“老公,咱们要有个这么大的闺女,多好。至少可以替你跑跑小腿,帮我拿个东西什么的。将来你老了,背不动我了,还有个人接班。”
“当初不是担心你压力太大嘛。如果咱结婚就要孩子,现在也会满地跑了。”段越感叹。
晚上,段越被景萱从梦里拉起来:“老公老公,我梦见咱们有孩子了”
段越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睁不开,嘟哝道:“半夜三更的,发什么神经啊”
“那小孩,白白净净的,特聪明,肉乎乎地抱在怀里,你不知道那感觉有多美,好像全身都要酥了。”景萱靠在床头,无限陶醉的样子。
“梦见小孩可不好,有小人害。”
景萱捶他的拳,“什么小人害,我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哎,老公,我真是想要个孩子了。虽然不指望着他养老,虽然养个孩子很辛苦,但也有很多的乐趣,是吧”
“我也想要,咱不是也没少忙活吗而且,这几个月也没避孕,可你也没怀上,我有什么办法”
景萱有些郁闷,段越身体不错,自己虽然受过伤,但生殖系统没问题啊,为什么她就没有怀孕呢“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做个孕前检查吧。”
“检查什么,我没毛病。”段越想到在医院里要被迫挤出精液去化验,自个儿先不好意思了。他想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在床上,那也是相当勇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能有什么毛病
“你怎么就肯定自己没毛病现在生存压力大,男人不育的多了。再说,即便正常,也需要做个检查,看你的精子是否畸形。”
“我不去。能怀孕就生,没有就算了,何必强求”他把景萱揽进自己的怀里,笑嘻嘻地说,“你这么善良,我又没做坏事,我想老天爷不会不给我们孩子的。睡吧宝贝儿,我有信心,面包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
景萱又气又乐:“真是幼稚,生孩子和善良有关系吗坏人就不生孩子了”
“要不你先去,你要是一切正常,我再去查。”段越只得妥协。每次争论的最后,总是他妥协。
景萱这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景萱到医院抽血化验做b超,检查抗体生殖系统,一通忙活,结果出来,她的土壤无比优良。
段越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检查。没想到真被他不幸言中,毛病的确在他身上:他的精子活动率只有30。
俩人面面相觑,无语了。景萱心急火燎地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见多不怪,慢悠悠地回答:“精神不要紧张,不要有心理压力,开点药慢慢调养一段时间再看。”
从医院出来,段越的心情有点沉重:“老婆,咱们不会没有孩子了吧”
景萱心里也急,又怕段越有负担,忙安慰他:“不会的,医生不是说,调养调养就会好的。”
“老天是不是在惩罚我呢我以前那个女朋友,因为她有乙肝,我怕被传染”
景萱听他讲过和周俊红的那段感情,忙截断他的话:“别胡思乱想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算真治不好,大不了咱不要孩子呗。现在丁克的多了,我们俩过得不也挺舒服的吗真想要的话,咱就去做试管婴儿,再不行,就去抱养一个”
段越仍然打不起精神,推着景萱回家,进门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脸埋在靠垫里。景萱也不扰他,拿条毛毯给他盖上,自己去书房打开电脑,在百度里搜索相关情况。
好半天,景萱听到段越叫她:“老婆。”
“嗯。”她过去,才看到段越满脸是泪。景萱惊讶:“老公,不至于这样吧这屁大点事,你这抗打击能力也太差了。”她把他的头移到自己怀里,心疼地去擦他的泪。心里深深叹息,原来男人真的比女人脆弱。
“老婆,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和我离婚”段越迟疑地问。他垂下头,“不过,要是你真因为这个和我离,我也接受。”
“啊这这这没那么严重吧就这点小事,也要离婚”景萱盯着他,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你不会是,有外面有了人,急着要我让位,所以才找理由”
段越气得笑了,这姑娘的想象力实在过于丰富了点。他辩解道:“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吗我要是给不了你孩子离了婚,你可以再找别人生”
景萱“哧”地笑了,拍拍他的头,“傻孩子,不要搞得这样紧张好不好我是很想要孩子,可是,老公比孩子更重要。我还不至于傻到分不清哪头轻哪头重吧好不容易才捡来你这么一个宝,怎么舍得轻易放你走。”
段越把头靠在她的胸前,他听到她那颗小心脏在胸腔里无比沉稳地跳动着,忽然觉得无限欣慰。这一刻,他惊慌失措仿若一个失去主张的孩子,而她,那么坚定从容,像一个胸怀宽阔镇定勇敢的小小母亲,告诉他:不必怕。是的,她是这样的女子,外表柔弱,内心坚定,每临大事有静气。
他充满了感动。
此时,景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和后路都想得很清楚了。她不再固执任性,孩子,能生就生,真没有,他们俩照样能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她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去逼迫她的男人,更舍不得任何人因此而轻视他。
她甚至,没有逼他去喝难以下咽的中药,因为段越有个毛病,闻不得任何特殊气味。景萱给他熬的中药,他只闻到药味已经吐得七荤八素,待捏着鼻子喝下去一口,又趴在马桶上,几乎把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
景萱心疼得眼泪汪汪,转身就把药全倒进了马桶。她宁肯不要孩子,也不愿他这样遭罪。
何必这样自找苦吃顺其自然吧。
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安宁。写字,炒股,散步,聚会,旅游,争吵,和好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已经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一个小生命,竟悄悄地在景萱的身体里发芽了。
首先是景萱的例假过了十多天都没有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的例假经常不准时。后来她开始发现自己的乳房悄悄涨起来,伴着轻微的疼痛。景萱紧张地对段越说:“里面有硬块,不会是乳腺癌吧”
段越用手摸摸,色色地说:“真的大了,难不成是乳房二次发育不过,手感确实比以前好了。”
又过几天,景萱终于忍不住了,买了验孕棒准备测试一下。
第二天早上,段越在睡梦中被景萱的一声激越的嚎叫惊醒:“老公,老公,老公快,快”
段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身子直奔卫生间。他以为景萱摔跤了,看到她在马桶上坐着,才安下心来。“怎么了,大早上的大呼小叫的”
景萱已经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了:“快,快看”
段越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举着一根小小的验孕棒,他凑过去仔细一看,两道红线那一分钟,他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惊喜的景萱,也口吃起来:“你你你怀孕了”
景萱点头。
他仍然不相信:“不会吧你是不是验错了”他急慌慌地又找出一根验孕棒,重新测试,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很快,第一条红杠出现了,紧接着,第二根,也出来了
段越无力地靠在卫生间的门上,喜极而泣。突然,他揽腰抱起景萱,满屋子疯跑起来。“我要做爸爸了我有孩子了”
景萱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她从来没有见这个淡定沉稳的男人如此疯狂过。激动之余的景萱,忽然想起最初认识段越时他的qq签名:前面是绝路,希望在转角。果然,希望在转角啊。
终于筋疲力尽的段越,捧着宝贝一样轻轻地把景萱放在床上,俩人目不转睛地互相盯着对方,又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份喜悦,只好拼命地拥抱亲吻撕咬确定了怀孕这件事后,景萱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阿弥姐江若禅许诺马小腾景萱兴奋得难以自制的声音在她家的阳台上回荡:“我怀孕了,真是奇妙啊,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以为不会怀了呢,意外之喜,本来还打算去做试管婴儿呢,这孩子太聪明了,知道帮他爹妈省钱,哈哈嗯,请客请客,一定请男孩儿女孩儿无所谓了,都喜欢”
景爸听到景萱在电话那头欣喜若狂:“爸,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她清清嗓子,拉长了音调,“嗯,听清楚了:我怀孕了哈哈”
景爸几乎被景萱的大嗓门震破耳膜,他呆住了
虽然他一直没过问景萱这个问题,但心里也为此而忧虑。他心疼女儿,怕她的身体承担不了怀孕过程中的那些不便和折磨,又担心她没有孩子,将来他们老两口不在了,她也老了,身边没个人照顾。之前,他还和景妈商量,不行就先去抱养一个替女儿养着。因为景萱一直不吐口,只得作罢。
现在,女儿居然怀孕了景萱没有看到,她爹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老泪横流。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忽然词穷了,只是重复着说:“好,好好,好好好”
只有景天成知道,他这个闺女有多么不容易。那些对别人轻易而举的事情,景萱总要付出比人家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
景妈在旁边早已耐不住了:“平时挺能说的,关键时刻就卡壳。你过来,让我和闺女说。”她接过电话,紧叮嘱,“萱儿,千万小心,前三个月最重要,别乱动,也别锻炼了,万一摔了就麻烦了。还有,别再减肥了,想吃什么就买,鸡蛋,牛奶,水果,鱼,是每天要吃的。核桃也要吃,补脑的,黑芝麻,大枣,杏仁,每天都吃一点”
“知道了,妈”
“你让段越接电话,我和他说几句。”
段越接过电话,叫:“妈。”
“小越,你们怀一次不容易,萱儿的身体又不好,我们不在身边,就全托付给你了。你可得小心照顾她,别怕麻烦,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做。”
“我知道,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景妈又絮絮叨叨,千叮咛万嘱咐,才挂了电话。
那边,段正伟和葛秀英听到消息,当即就要来看景萱,段正伟说:“明天就让你妈去,生孩子是大事,许多事你不懂,你妈有经验,让她去帮你们照看着,不行把家里的鸡卖了,我也去”
景萱在旁边听见,急得直冲段越直摆手,示意别让他们来。
段越心领神会,急忙推脱:“不用不用,这才一个多月,我又不用上班天天在家闲着,完全能照顾,你们就别费心了。”
“那好吧,那等景萱生的时候我们再去。”
挂断电话,景萱舒了一大口气,直拍自己的胸脯:“乖乖,这要是让你爸你妈都来一起住,我们的好日子就完了。”
段越无奈地笑:“媳妇儿啊,那是我爸妈,不是洪水猛兽。看把你紧张的。”
“你不知道婆媳关系难处吗我还不是怕你到时候两头受气。距离产生美,离得远了彼此还有点念想,天天在一个锅里搅稀稠,难免锅碰勺碗磕牙,还是避着点好。”
通知完一圈,段越推着景萱去超市,核桃,大枣,开心果,枸杞,银耳,孕妇奶粉,苹果,香蕉,桔子,猕猴桃只要觉得能给孕妇补充营养的东西,段越便一股脑地往购物篮里拾,仿佛不要钱一样。
又顺便到商场,为景萱买了防辐射的衣服,六百大元,买了件大的,又狠狠心,三百元买了件兜肚。景萱笑称:双层防护,体贴又周到。
当晚,俩人一夜不眠,猜测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讨论到哪个医院生,去哪家酒店吃满月酒。又热烈地讨论宝宝将来会做什么工作,景萱说一定不让他当作家,太费脑筋了段越说一定也不能让他炒股,太累了两个人争着给孩子起名字,一个人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个名字,又被另一个人毫不留情地ps掉反正不着急,慢慢想,来日方长。
段越纳闷:“不是说我的精子不行吗怎么就怀上了呢”
“傻瓜,活动率低,只是说怀孕的几率比较低,又没有说完全不能怀孕。而且,精子是每三个月更新一批的,也许新换的精子变得勤快了呢,嘿嘿。”
那一天,景萱在日历上重重地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2010年1月15日,她的肚子里,有一个6周大的宝宝。
2.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怕辐射,景萱被强制与电脑隔离了。段越代她上qq,向每位约稿的编辑解释:我怀孕了,暂时不能给亲写稿了,等我生完了,一期给你们写俩很有点昭告天下的意思。
景萱作为一个幸福的孕妇,不用再为哪家杂志没有交稿而被编辑追杀,开始了闲散自由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晒晒太阳看看书,去逛逛超市商场,写怀孕日记。作为一个被超级保护的对象,她电脑不能摸,电视不能看,甚至手机都交由段越接听。
刚开始的日子,她还蛮享受这种像猪一样的幸福时光。可是渐渐的,景萱开始寂寞起来。她对电视倒没有多大兴趣,但她这样生活在网络上的人,一旦离开电脑,不能逛淘宝,不能看美剧,不能玩微博,不能写小说,不能斗地主,不能聊八卦这日子,真是无聊啊。她重新看了两遍红楼梦三遍围城,忽然发现,如果没有调节,再经典的东西也会看烦。
百无聊赖的孕妇景萱,终于忍不住跑到电脑前,哀求段越:“我只瞅一眼,成不”
“不成,前三个月是胎儿脑部发育期,不能掉以轻心。再忍忍啊宝贝儿,过几天就满三个月了。咱都坚持这么久了,不在乎这几天。”
“可我都穿了防辐射的衣服了。”
“那衣服谁知道防不防辐射,穿着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安全起见,你还是乖乖看书去吧,我放音乐给你听。”段越把她推出来,打开音响,放班得瑞的曲子。又去厨房开火烧水,“我给你烧热水,泡泡脚。”
沮丧的景萱躺在床上,无聊地把书页翻得“哗啦”作响。
电话忽然响,景萱一看来电,是许诺。正要接,段越已经急速跑了过来,“我来接我来接。”
段越接通电话,说:“喂,许诺啊,抱歉景萱不能接电话,怕手机辐射”
“段越,让景萱接,我有重要的事。”
段越听许诺语气凝重,不便坚持,只好无奈地把手机递给景萱。
景萱乐得折起身,快活地打招呼:“嗨,美女”
“景萱,你们能不能过来一趟,祁凡割了手腕”
“啊你说什么”景萱头皮一下炸了,“许诺,你别慌,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们俩今天下午吵架,祁凡把镜子给砸了,流了好多血,他死活不肯去医院,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叫都不肯出来。我害怕”许诺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着急,我们马上过去。”
景萱和段越说明情况,段越说:“这么晚了,你这身子,就别去了,我去看看情况。你就在床上待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景萱也没坚持,她现在确实不方便出门。帮不上忙还要给段越添乱,只好叮嘱段越:“你也别慌,自己小心。”
段越赶到许诺家楼下,正好遇上一起赶过来的阿弥姐和江若禅。大家心急火燎地上楼,许诺打开门,说了声:“你们总算来了。”泪就涌了出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餐桌倒在地上,杯盘碗碟碎了一片,落地灯倒在沙发上,电视屏幕砸裂了,梳妆镜也被砸得粉碎,笔记本电脑被摔成两半,佳佳蜷缩在角落里,许诺过去抱起女儿,佳佳紧紧地抓着许诺的衣服,脸贴着妈妈的胸脯,小脸上满是惊恐。
三个人面面相觑,江若禅和段越要动手收拾,被许诺拦住:“你们赶紧先劝劝祁凡,让他出来去医院,我真是没办法了,他在流血呢。”
阿弥姐问:“到底怎么回事啊祁凡看起来挺稳重一孩子,怎么还这么暴力”
许诺说:“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他说我和他当初就是从网上认识的,怕我再去网上勾引别的男人,不让我上网,博客和qq都删了,手机每天检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大吵一场。”
她拿出一本相册,指给大家看,“就是这张照片,我去广州出差时看人家店里的花瓶好看,就合了一张影。这也让他起疑,非要追着问是谁给我拍的。我说是路人帮忙,他不信,纠缠我一个晚上,只问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笑得如此开心我真是崩溃啊今天晚上,因为酒席要重新装修,设计师要给我传设计图,我就开了电脑和人家聊了几句,顺嘴开了两句玩笑。他下班回来,看到我在聊天,就不依不饶的,非要问我和那人什么关系。我解释,他根本不听。这不,家里都砸成这样了”
江若禅一下子想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男主角安嘉和,紧张地问:“他有没有打你”
“他倒没有打我,但他自残。一拳砸在镜子上,手上流了好多血,他还拿了一块玻璃要割脉”
阿弥姐在书房门外捶门:“祁凡,你怎么这么傻你在流血呢,再不去医院就麻烦了。你这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可以坐下来沟通,怎么能用这样暴烈的方式呢”
只听祁凡在里面狂躁地咆哮道:“我跟她这样风流成性的女人没法谈你问问她,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之前她又在网上勾引过多少男人这些我都不说了,只要以后能和我安安心心心地过日子。可你问她,她都做了什么”
阿弥姐看看低头流泪的许诺,不好深问,只有继续劝导祁凡:“这些咱先不提,谁对谁错也不重要,你得先开门去医院哪。就算许诺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啊。”
祁凡的声音透着绝望,低低的声音吼道:“阿弥姐,你不用劝我了,我对她已经彻底心凉了,别管我,死了干净。”
许诺急了,把佳佳交给江若禅,也来捶书房的门:“祁凡,你开开门行不行我求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怎么办”
祁凡冷笑一声:“世上男人多的是,没了我你不更自由吗想找哪个找哪个。”
许诺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痛苦地申辩:“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水性扬花不守妇道的女人”
段越和阿弥姐商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会儿失血过多,就危险了。干脆我把门砸开算了。”
“只能这样了。”
段越过去,冲着门里喊:“祁凡,你要是个爷们,就自己出来,马上去医院。你没看把许诺急成什么样了哪有男人这么折腾自己老婆的你要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啊。”
等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段越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飞脚踢向房门。就在段越的脚将要踢到门板的时候,那扇门忽然开了。段越急忙收脚,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祁凡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色惨白,嘴唇紧闭,目光僵硬,左手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几个人迅速围过来,阿弥姐急急地吩咐:“许诺,你赶紧先拿条毛巾,把他的手包扎一下。若禅,你去开车,我们陪他去医院。”
许诺答应一声,拿了条毛巾过来要给祁凡包扎,祁凡厌恶地看她一眼,冷冷地甩开她,转身出门。段越紧跟着跑出去,阿弥姐和江若禅也跟了出来。许诺也要去医院,被阿弥姐拦住:“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去了反而刺激他,你就在家看着佳佳。放心吧,有我们。有什么情况我会给你电话的。”
段越追上祁凡,拿自己的围巾把他的手腕简单扎了一下,劝道:“兄弟,你这是何苦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你说你爸妈好不容易养你这么个大小伙子,真出什么事,怎么给他们交待”
祁凡苦笑一下:“段哥,不瞒你说,她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天天在qq上和几个男人打情骂俏。就连我,也是和她从一夜情开始的。你想,这样的女人她能改得了本性吗”
段越惊讶:“你误会她了吧许诺不是那样的女人啊。”
“那是你不了解她。你们看到的她,能干,漂亮,风情是,当初我也是被她这样迷上的。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她就是一个处处留情的花痴女人,看见帅哥就走不动。”祁凡愤愤地说。
段越无语了,对许诺,他还真是没有太深的了解。
江若禅的车开了过来,阿弥姐招呼他们俩:“快上来,去医院。”
坐上车,祁凡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他歉疚地说:“这么晚了,还把你们都惊动起来,真是抱歉。”
阿弥姐说:“你真应该抱歉的不是我们,是许诺。谁都看得出来,许诺是真心爱你的,你对她也是疼爱有加。既然两个人如此相爱,你干吗还要这样折腾她”
祁凡叹息一声:“姐,不是我要折腾她,她实在是不让人放心。今天和这个网聊,明天给那个发暧昧短信。她一个女人撑那么大的门面,身边围了一圈别有用心的男人,你说我能放心吗”
阿弥姐又气又笑:“那你觉得拔掉网线,限制她和男人来往,把她关进你的笼子里,你就有安全感了”
祁凡不语。
阿弥姐接着说:“看来你只是表面成熟稳重,内心还很幼稚。像许诺这样事业成功性格独立的女性,你只能靠自己男人的魅力去吸引她征服她,而不是把她禁锢在你的小圈子内,甚至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威胁她。这样,即使你能管得住她的身体,也管不住她的心,早晚她还是要飞的。她现在爱你,在乎你,你这样伤害自己,她才会害怕心疼,你这招对她才管用。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爱你了,你这招对她还管用吗”
祁凡垂下头,痛苦地说:“那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一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言语调笑,我的火气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烧得我失去理智”
“你这是极端缺乏自信的表现。”阿弥姐直言不讳。“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害怕失去。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拿什么去吸引女人你比许诺小10岁,照理,应该她紧张你才是,现在反而是你在紧张,你没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祁凡没有回答,目光移向窗外。
开到医院,几个人陪祁凡去急诊包扎伤口。医生埋怨说:“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刀口再偏一点人就完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惊出一身冷汗。
包扎好伤口,江若禅送祁凡回去,段越看情况稳定,担心景萱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直接回家去了。阿弥姐也上了车,陪祁凡回去。
到家门口,祁凡的钥匙刚插进去,许诺已经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口,双目红肿,托住祁凡包着白纱的手臂,泪水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怎么样不严重吧”
祁凡不理她,江若禅说:“怎么不严重,医生说刀口再偏一点就没命了”
许诺吓得脸一下白了。
祁凡虽然梗着不理她,但面色缓和了许多。进门时,祁凡的皮鞋在门垫上反复擦了几次才进去。这个细节被细心的阿弥姐捕捉在眼里,心下甚慰,她知道,祁凡还是很珍惜这个家的。
打发祁凡在床上休息,许诺关好卧室的门,看到阿弥姐和江若禅在沙发上坐着等她,知道她们有话对她说。便给阿弥姐和江若禅倒了一杯热茶,坐在旁边,洗耳恭听。
阿弥姐问:“许诺,你到底爱不爱他想不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许诺慌忙点头。这个骄傲的女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温柔顺从过。她从小丧母,缺乏母爱关怀的她,一直是个倔强独立的野姑娘。只有在母亲一样的阿弥姐面前,她才服服帖帖。
“想安生过日子呢,就收收性,别乱来。祁凡虽然心胸不那么宽阔,但看得出来,他狭窄的胸膛里,装的都是你。你能有现在的幸福,不容易,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许诺低声嘟哝:“我又没错,都是他乱猜疑。”
“无风不起浪,祁凡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闹吧你也反省反省自己,别一有矛盾就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
江若禅拍她一掌,笑骂:“行了啊你,看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折磨成啥样了换我可舍不得。你真是贪心啊,放着一个小帅哥在身边,还去招蜂引蝶。”
许诺红了脸:“谁招蜂引蝶了我那是工作,怎么一会儿功夫,你们全站到他那边去了”
“我们哪边也不站,只是见不得你欺负人家,嘿嘿”江若禅偷偷笑着,拉着阿弥姐站起来:“好了,我们走了,剩下的事你们小两口自己处理吧。”她冲卧室努努嘴,趴在许诺耳朵上悄悄说:“小孩子,哄哄就好了,去吧。”
江若禅和阿弥姐坐上车,阿弥姐叹息:“这许诺可真是不安分,祁凡虽说心眼小点,容易冲动,但也算是个居家好男人。你没看他把许诺那家里收拾得,连角角落落都干干净净的。她还不满足。”
江若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姐姐,你说,像我们这种在常人眼里属于异类的婚姻,会长久吗我和我老公,倒还没啥,他越来越老了,就等着将来我伺候他得了。你说许诺和祁凡吧,再过10年,许诺人老珠黄了,祁凡可正是一朵成熟有魅力的花呢,这朵花会不会被那些年轻水嫩的小姑娘摘去景萱和段越,如果以后段越炒股赚了大钱,他还会安于和景萱一起的生活吗”
“不好说,现在的社会不安定因素那么多,将来什么样还真难说。但相比较而言,似乎景萱的婚姻更稳定一些。她和段越没有年龄差距,都是熬到大龄才结婚,是看透了风景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看他们俩很享受婚姻带给他们的幸福和愉悦。而且,段越这个人,沉稳,低调,谨慎,与世无争,对景萱又情有独钟,似乎除了股票,对别的东西统统不感兴趣。对这样的男人而言,一个安稳的家庭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出轨的可能性不大。”
阿弥姐沉吟了一下,“但许诺和祁凡就不好说了。祁凡年轻气盛,你看他今天闹的,许诺又骄傲任性,不肯服输。婚姻里面,得有一个人是软的,才能和谐。两个人都是宁折不弯的钢,硬碰硬的,早晚得炸了。不过今天许诺表现得还不错,楚楚可怜的,估计那祁凡的火气这会儿消得差不多了。就怕她弱不了多久,一向强硬惯了,不好改啊。”
“我看这祁凡可是有暴力倾向啊,说实在的,这样的男人,就是再帅再顾家,我也不敢要。跟他过日子,像踩着雷似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江若禅有些后怕。
“总得允许人家有点缺点啊。”阿弥姐笑,“不过,也不光是你们这些另类的婚姻难长久,我前几天看到一个调查,说中国人每天就有5000对夫妻离婚。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
“真是悲凉啊,今天还是双宿双飞同林鸟,明天就是单飞燕了。”江若禅莫名感伤。
“要说呢,还是你的婚姻比她们俩更稳定。你家张先生一把年纪了,也折腾不动了。只要你不出啥意外,你们家就平安无事。”
3.是谁要离的婚
这天,江若禅去参加同学的聚会,一帮十几年没见的老同学,喝酒唱歌,一直玩到深夜。江若禅到家时,已经是12点了。张华成睡得呼噜震天,双手上举,像个婴儿。女儿也睡着了,被子被她蹬开,鼻尖上冒着细小的汗珠。江若禅帮女儿盖好被子,去卫生间洗澡。路过书房,看到里面台灯还亮着,进去关灯时,忽然看到张华成的公文包下露出一张纸条。她拿起来一看,登时人就奓了毛。
那是一张收据,上面写着:收到张华成5万元,落款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罗小霞。
罗小霞是谁为什么要给她5万江若禅疑窦顿生。
她拿着那张纸条直奔卧室,“呼啦”一下扯开被子,嚷道:“睡什么睡起来起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华成睡得正香,被这一折腾,满心是火,折身起来,骂道:“三更半夜你抽什么疯啊自己跑出去大半夜,还不让人家好好睡觉”说着倒头又要去睡。
江若禅拉他起来,抖着手里的纸条问:“罗小霞是谁你为什么给她5万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二奶了”
“我要真在外面养二奶,直接给她钱就完了,还要什么收据我脑子进水了”张华成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江若禅像头愤怒的狮子,有点莫名其妙。
江若禅一想,也是,哪有包二奶还写收据的却还是心犹不甘:“那你说说这罗小霞到底是谁今天晚上不说清楚,你就别想睡觉。”
张华成无奈招供:“我的姑奶奶,真受不了你。好吧,和你说了不许生气啊。罗小霞是嘉浩媳妇罗小红的姐姐。嘉浩以前借了她5万元炒股,现在人家儿子出国,急要钱呢,嘉浩的钱都套在股市了,让我先帮他还上”
江若禅刚熄下去的火“呼”地又燃了起来,她的胸腔仿佛是一个风箱,被一只无形的手来来回回地拉,火越烧越旺。她抓起桌子上的一兜苹果,没头没脑地朝张华成的身上砸去:“你怎么那么好心啊今天给女儿救急,明天帮儿子还债,这还有完没完了”
多亏张华成身手敏捷,闪身躲过,赔着笑解释:“他只是暂借一时,等股票解套了就还了。再说,我是他爸,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家逼债啊,咱们家还没穷到那个份上”
江若禅恨得牙根痒痒,烦躁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卧室,像母狮一样愤怒地咆哮着:“好,你有钱,有钱去孝敬完这个孝敬那个,连个招呼都不用和我打是吧我这个老婆当的什么劲啊家里的财产从来不许我过问,你想给谁就给谁。凭什么我就该来给你们当老妈子,伺候你一家吃喝拉撒。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花钱的保姆”
她气呼呼地去书房抓起纸和笔,摔在张华成面前:“你现在就写遗嘱,把财产分清楚。哪些属于我和果果,哪些留给他们,写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分家产立遗嘱的事情,在江若禅心里郁积已久了。刚结婚那几年,她并不关心张华成到底有多少钱,也懒得操心钱的事,缺钱了就手心朝上,向他要。
最近这几年,随着张华成年龄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急躁。她的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张华成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世事无常,说不定哪天就撒手而去。到时候留下个烂摊子,遗产的分配就是个麻烦,多少家庭为争遗产闹得兄弟反目亲人失和她见得多了。她不贪心,只想要她应得的那一部分。可他那几个孩子,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倘若哪天他突然撒手一去,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斗得过他们
她明里暗里说过张华成多次,希望趁他头脑清楚的时候,立个遗嘱把财产分割一下,否则后患无穷。哪怕给她少一些,她也不介意,只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将来不必对簿公堂。可张华成是个老脑筋,一提立遗嘱就暴跳如雷,说江若禅是咒他早死。
此时,张华成也是又气又闷。最近,江若禅越来越急于让他确定她应得那部分财产,并为此一次次争吵打闹,负气出走。他并非不理解她的心情,可财产的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划分一下就行了,里面牵涉到公司将来的发展,和整个家庭的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一家人为点钱财闹得分崩离析不得安宁。
张华成看着愤怒得失去理智的江若禅,知道一时难消她的气焰,索性出去躲躲,避其锋芒。他穿上衣服,拿上包要走,没到门口就被江若禅拽回来:“你给我回来别以为还能一逃了之。现在两条路让你选,要么立遗嘱分家产,要么离婚。”
张华成痛苦地握着拳头,又恨恨地放下:“若禅,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还能活几天啊,你让我清清静静过行不行啊”
“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能让你将来清静。”江若禅不依不饶,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要不然这样,你要是真不愿意立遗嘱,我们就假离婚。你放心,离婚只是为了分清财产免除后患。离婚后我们还在一起过,以后你老了不能动,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你。”
张华成终于忍无可忍,怒了:“你想的这什么主意啊江若禅,我真是错看了你。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不就是为那点财产吗你要真不想和我过,好,我成全你,离婚”
张华成甩开她的手,拉开门,冲了出去。
江若禅有点懵。不是她要离婚的吗可是真等张华成说出这两个字,她怎么忽然觉得,心一下子空了她看着这个刚经过一番狂风暴雨之后突然静下来的家,竟有些不适应。她猛然想起来,再过几个月,就是她和张华成结婚10周年的纪念日。他们已经做了10年的夫妻,她真的要为了那份财产,走上离婚的道路吗
等静下心来,她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她的确是愿意离婚后仍旧和他在一起,等他老了照顾他。可是,他肯接受吗依张华成的脾气,一旦和她离了婚,他是坚决不肯接受她再回来照顾他的,他那么骄傲的人,如果离婚的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儿女又会怎么说他
江若禅心烦意乱。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那一刻她冲动得像个魔鬼,这会儿安静下来,她后悔了。这深更半夜的,他又上了年纪,万一出什么意外,她可怎么办
她给他打电话,不接,再打,索性关了机。江若禅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突然觉得寒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胳膊紧紧地抱着双腿,却还是无法抵御刺骨的冷,禁不住打起哆嗦来。
第二天,江若禅继续给张华成打电话,电话通着,但他就是不接。江若禅无奈,只好带着果果去外面的公用电话,让果果给爸爸打电话。果果仰着脸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一句话,竟问得江若禅泪水涟涟。她俯身把果果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小脸,又愧疚又心疼。柔声哄果果:“是妈妈惹爸爸生气了,妈妈想给爸爸道歉,可是他不接受。所以呢,就请果果来做亲善大使,代妈妈道歉,好不好”
果果懂事地点头:“好吧,那爸爸一接电话我就哭,爸爸心疼果果,就会回来了。”
江若禅心酸地笑着:“果果真聪明,咱们就这么干。”
这次,电话通了。听到张华成在那端问:“你好,哪位”江若禅赶紧把话筒递给果果。
果果听到爸爸的声音,眼泪就出来了,哭着说:“爸爸,你在哪儿呢为什么不回家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女儿的哭声让张华成心碎,他柔声细语地哄女儿:“果果别哭,爸爸现在出差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回家,好吗”
“爸爸说话要算话。”
“当然算话了。乖果果,把电话给妈妈听。”
江若禅接过电话,就听张华成在那头冷冷地说:“我在外地出差,等回去再处理咱们的事,该你得的,一分不也会少。我们的事,不要让孩子掺和进来。”
不等江若禅回话,电话已经挂断了。
江若禅握着话筒,心里冰凉一片。看来张华成是要和她来真格的了。男人硬下心肠时,果然是坚若磐石。
一连两天,张华成没有一个电话,江若禅心里空空的,有点胆颤心惊,仿佛头顶上有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炸了。
4.错位
晚上,果果写作业,江若禅在厨房熬粥,把米放进锅时,她就靠着墙开始发呆。直到闻到一股糊味,才发觉粥已经溢出来,流了满灶台都是。她赶紧关了火,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吩咐果果去开门,就听到果果在外面叫:“邹叔叔好”
她出去,邹家诚端了一盆饺子馅站在门口:“看到你的车在,就知道你来这边住了。我剁了饺子馅,凤玲不在家,一个人吃没意思,拿过来一起包了吃吧。三鲜馅的,你闻闻,可香了”
江若禅心不在焉:“我熬了粥了。”
邹家诚自作主张:“粥留着明天再喝。来来来,我和面,一起包。”
江若禅心烦意乱,每次张华成出差不在家,如果恰逢齐凤玲也不在家,邹家诚就要来她家吃饭,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像一家三口似的。江若禅极其厌烦这种场面,她也不愿意给果果的心里留下这样的记忆,可是又不好意思轰他。
可是这天,江若禅没有兴趣陪他玩了。她一心的事,哪里有心思吃什么饺子她烦躁地说:“我们昨天刚吃过饺子,你自己回去吃吧。”扭头进了厨房。
她的拒绝并没有让邹家诚退却,他跟着进了厨房,看看在外面写作业的果果,悄悄关上门。把饺子馅放在灶台上,柔声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江若禅内心积聚的火气忽然就爆发了,她伸手一扫,把那盆饺子馅推到地上,失控地喊:“你有完没完啊天天缠着我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老公不在家你就能乘虚而入吗真是幼稚你赶快给我离开,我一分钟也不想看到你”
邹家诚被洞穿了心机,却丝毫不在意,依然笑眯眯的:“小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想骂你就骂吧,我不生气。你泄泄火,心情就好了。”他弯下腰,去撮地上的饺子馅,“倒了多可惜,这馅够吃好几顿呢。”
江若禅冷冷地看着弓身屈膝的邹家诚,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脚踩在那团馅上,狠狠跺了几下,恨恨地说:“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邹家诚站起身来,静静地注视着疯狂的江若禅。他忽然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语无伦次地说:“小禅,我知道你委屈,你想哭就哭吧”
江若禅愣了,她毫无防备地被他紧紧抱住,动弹不得。邹家诚见她并不反抗,以为她默许了,愈发放肆地动手乱摸起来。这娇香柔媚的身体,早就让他垂涎欲滴,他梦想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今天,她终于实实在在地在他的怀里了。邹家诚激动得直喘粗气,慌乱地说:“宝贝儿,我都要为你发疯了,可你却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我的冰美人,我知道他满足不了你,我会弥补你的缺憾,让你真真正正做一回女人”
江若禅醒悟过来,又羞又气,奋力去推邹家诚,又怕外面的果果吃到,只得低低的声音喝道:“邹家诚,你想干什么你疯了,放开我”她又踢又跤,怎奈却被他抱得死死的,使不上力。
邹家诚的确疯了,他贪婪地伏在她的胸前,急切而火热的吻雨点般地落在江若禅的脖颈和胸脯上,他浑身颤抖,整个人都醉了。
“啪”,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落在邹家诚的身上。激情澎湃中的邹家诚,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他松开江若禅,“哎哟”直叫,捂着腰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老婆齐凤玲,不知何时从天而降,她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杖,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双目喷火血脉喷张,像一只愤怒的老虎,扑过来揪住邹家诚的衣襟破口大骂:“邹家诚,你居然背着我干这种事,你你你你还是个人吗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跟你没完”
齐凤玲的擀面杖劈头盖脸地砸下去,邹家诚也不躲,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他老婆气极了,全然不顾往日的千般疼万般爱,但见棍棒乱舞,邹家诚的脸上很快便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累累。
邹家诚如火山迸发的激情,在乱棒之下终于悄然消退。他回想刚才那一幕,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难道是压抑得太久他耷拉着脑袋,心里郁闷无比: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还没偷着腥呢就被抓了个现行。
江若禅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抱臂而立,冷冷地看着齐凤玲歇斯底里地闹腾。
齐凤玲揪住邹家诚打滚撒泼:“原来你的心早被这狐狸精给勾走了,难怪平日里对我嘘寒问暖温柔似水,原来都是打埋伏呢是吧王八蛋,我让你偷腥,让你偷”又转向江若禅,顾不得同学情谊,撕破脸皮泼妇骂街:“贱人,早看出你心里不安分了,自己男人满足不了,就狐三媚四地勾引别的男人。再急你也避避嫌啊,兔子不吃窝边草,同学的老公你也不放过。”
江若禅静静地任由她骂完,半天一动不动。突然,她跨出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彪悍地扬手一记耳光,清脆地落在邹家诚的脸上,转身又一扬手,打在齐凤玲的脸上。
打完了人,她悠然地拿毛巾擦擦手,镇定自若地说:“那一掌,教训你不知死活色胆包天的老公;这一掌,是因为你不问原由对我恣意侮辱。”她甩甩手,像是把这场闹剧甩掉了一样,背对着他俩说,“好了,扯平了,你们他妈的赶紧给我滚蛋,别脏了我的眼。还有,以后看好自己的老公,别趁人家老公不在家,去别人家里找不自在。我这是客气的,再来骚扰,我就报警了”
说完,拉着门边的果果,进了卧室。
剩下的这两口子,被那两个突然而至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两个人面面相觑,一分钟后,齐凤玲再次发作,扑到邹家诚身上手脚并用,撕打起来。她披头散发涕泪横流:“狗崽子,老娘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娘的她算什么东西啊居然敢来打我都是你这死鬼办的好事,这日子没法过了,回去就离婚。”
邹家诚拽起她往外拉:“我的奶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回家去”
齐凤玲仍不甘心,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
江若禅打发果果睡下,自己颓然倒在床上,泪水长流。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地思念张华成,他是她定盘的星,是她心中坚固的磐石。如果有他在,他们敢这样调戏她欺负她侮辱她吗
她找出手机给张华成打电话,按键的手一直在颤抖,号码拨出去,她心里不停地祈祷: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
可是,熟悉的吉祥三宝的彩铃反复响着,没有人接。
江若禅的心,慢慢,慢慢地,坠入冰冷的深渊。
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满一杯子,一饮而尽。喝得太猛,呛得满眼是泪。他说过的,她需要的时候,他都在。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连她的电话也不肯接。原来男人狠下心来,真能恩断情绝。
江若禅觉得自己的心成了一座空城,没着没落的难受。空虚的浪潮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每一拍都打在她的心尖上,生生地疼。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拨了那个号。
接到江若禅的电话时,展宽正好和几个客户在酒店里吃完饭散了出来。江若禅只“喂”了一声,他已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头,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哭过”
一句话,把江若禅的泪又惹了出来,她哽咽难言:“我我想见你”
展宽为难地看看表,迟疑了一下说:“那你出来吧,我正好在天一酒店门口,离你家不远。我在这里等你。”
10分钟后,江若禅出现在展宽面前。她面色苍白憔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适逢倒春寒,虽然已是四月天,却依然寒气逼人。江若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在寒风中楚楚可怜。展宽看得心疼,上前为她拉开车门,把她让进自己的车里,暖气开足。江若禅还是冷,她蜷成一团,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暖着。展宽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腋下暖着,柔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若禅把和张华成吵架,闹离婚,以及邹家诚骚扰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展宽眉头深锁,沉沉叹气:“唉,我说的话你就是不听,非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分家产呢”
江若禅低着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磨叽半天才说:“我以前找人算过命,说我老公活不过70岁,他今年69了,我担心,万一他突然去了,留下这个烂摊子,我可怎么办我又争不过他们”
展宽哭笑不得:“傻姑娘,算命你也信看上去挺时尚一人,怎么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若禅心中早已后悔,只得沉默不语。
展宽看她低眉垂眼的样子,不忍心再责怪她,安慰说:“既然已经这样,你也别难过了。你若真的还想挽回这段婚姻,等他回来,真心诚意地向他赔礼道歉认个错。我想他也不会铁了心非离不可,都这个岁数了,肯定也不愿再折腾。再说,还有果果呢。他那么疼孩子,也舍不得果果离开。”
江若禅突然扑进展宽的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委屈地呜咽着说:“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受折磨。”
展宽被怀里的软玉温香惊得一下坐直了身体,紧张地望望窗外,直把江若禅往外推:“别,别这样,外面好多人呢被人看见了不好,松开”
江若禅赖着不动,弱弱的声音哀求:“不,你抱抱我”
展宽的身体变得僵硬,他使劲往外面蹭,竟急出一头的汗来。“小禅小禅,你别这样,这样冲动不好”
江若禅被展宽的拼命退缩给惹恼了,她“腾”地抽身,坐正了身体,盯着他嘲讽道:“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她冰冷的目光逼向他,“你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这,我那个你不是都知道吗”这个胆小谨慎的男人,被江若禅逼得退无可退,一向口若悬河的他,突然张口结舌,紧张得词不达意。
江若禅心里恨恨的,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过是想靠一下,别人看见又怎么了你这个懦夫,胆小鬼”她“啪”地推开车门,旋风一样下了车,气呼呼地站在外面,嚷:“我算看清楚了,你就是个胆小自私的男人,只考虑你自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男人”
展宽急了,赶紧下车去拉她:“快回去,外面风大,感冒了怎么办”
“死了也不要你管”江若禅甩开他,径直往前,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展宽没有追上去,他目送她坐上出租车疾驰而去,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的车上,往家里赶。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他也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愧疚。算起来,他们认识也有四五年了。他喜欢她的单纯率真,却只能发乎情而止于礼。江若禅说得对,自己其实就是个谨小慎微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唯恐一招不慎导致全盘皆输,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他不容许自己因为一时激情犯错,从而功亏一篑。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他才会那样决然地拒绝她。他知道自己的表现令她失望,可是除了辜负,他能给她什么
江若禅回到家,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挫败,已经将她脆弱的心脏折磨得不堪一击。
这日子是怎么了自己要离婚,反而逼走了老公;被不喜欢的人死皮赖脸地缠着,又被喜欢的人拒绝尤其是展宽的拒绝,真是令她倍感挫败,自己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对他居然没有丝毫的诱惑力。他到底是什么人哪果真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为什么他连一个充满爱意的拥抱都不肯给她
江若禅的心被击得七零八碎的,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啊。
5.炮灰
马小腾最近很忙碌,有人为他们提供新闻线索,说郊县有一家生产硫酸的化工厂污染严重,村子处在工厂的下风口,那些有毒的气体,终日笼罩在村庄的上空,等于一个村子的人,每天都在吸毒。
领导安排马小腾调查此事,这些天她正收集材料,准备写个报道出来。
这天,她下班后便收拾东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这一阵子她忙得焦头烂额,没顾上管家,刚才接到老公李天豫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少有的柔情蜜意:“媳妇儿,今晚说什么也不能再加班了啊,赶紧回来,有惊喜。”
马小腾将信将疑,有什么惊喜结婚七年,生活安定日子平淡,他们在对方的眼里早已视如同性,李天豫早不是恋爱时那个玩遍花样逗她开心的傻小子了,他会爆什么惊喜出来
她低头匆匆赶路,走出单位大门,忽然被一个人挡住去路,抬头一看,她的脸马上笑成了一朵花。
是钟锐。他捧着一束百合花,正用含着笑意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马小腾一下子就慌了,她下意识地整整衣服理理头发,心里暗自埋怨:怎么每次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见他罢了,看来是无缘啊。
心念至此,马小腾倒恢复了大方洒脱的本性,笑问:“稀奇啊,帅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来逼债的吧不是说了一年为期的吗现在还没到呢。”
钟锐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回话。
“难道我猜错了让我想想。”她绕着钟锐转了一圈,“平白无故地送花给我难道有事求我”
钟锐点头。“还真是有事求你呢。走,我在豪客来定了座位,边吃边聊。”
马小腾接过花,深深吸了一口,叹道:“多少年没收到过花了,真稀罕。”忽然想到正在家里等自己回去的老公,“饭就免了吧,有事直说,老公还在家等我呢。”
钟锐头也不回地去开车,嘴里却不停:“天天跟老公吃饭,你不想和帅哥吃顿饭养养眼吗”
“切,还真不谦虚,说你胖这就喘上了。”马小腾笑着,上了钟锐的车。
豪客来是家西餐厅,环境优雅,丝竹缭绕,马小腾赞不绝口:“还真会挑地方,环境不错。”
“那当然,得看请什么人。请你这样的美女,当然得高雅才配得上。”
烛光,美食,对面养眼的帅哥,马小腾有点晕:“喂,你不是想使美男计吧实话告诉你,对美男我可没有抵抗力。什么事赶紧说吧,不然这顿饭我吃得不踏实。”
钟锐吞吞吐吐,半天才开口:“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郊县那个化工厂污染的事,是你在调查”
“是啊。怎么了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钟锐点头:“那个厂,是我开的。”
“啊”马小腾惊得跳起来,用手指着钟锐惊叫:“你你你,原来是你啊你在拿一千多口人的生命在开玩笑知道吗你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啊你怎么能发这种昧心财呢”
钟锐把激愤的马小腾按到座位上,“你别激动,我这不是跟你请教对策来了吗”
“什么对策你们心里门清啊,还用得着来讨教我要么工厂换地方,要么停产。我就不明白,你们当初建厂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污染问题呢刚好把工厂建在村子的上风口”
“那儿不是离公路近,交通方便嘛。哎,我的大记者,你能不能笔下留情,把这事压住别曝出去”钟锐一脸的丧气,“可真是要命,我刚接一大笔订单,如果停产不能按期交货,就要给对方番几倍地赔款。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来找你,你要是不帮我就死定了,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破产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借的那5万也一笔勾销。”
马小腾端着杯子晃了晃,自嘲地笑:“钟锐,你真是高看我了,我要有这能耐,也不用天天东奔西跑地奔波了。就算我不为那些受害的村民考虑,上面还有老总呢,哪儿轮得到我来做主”
她站起来拿包就要走人:“谢谢你的晚餐,我会尽快把那5万块钱还给你的,再见。”
“哎,小腾,小腾”钟锐站起来想挽留她,马小腾决然地朝门口走去。
回到家,李天豫正和儿子在看电视,看她进门,迎过去拿了拖鞋给她换上,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闭上眼闭上眼,跟我来。”
“搞什么啊还挺神秘。”
“一会儿就知道了。”李天豫推着她往前走,“好了,睁眼吧。”
还真是惊喜,餐桌正中央放着一大束玫瑰花,一个大蛋糕,一桌子的好菜。马小腾回头看李天豫:“我不是在做梦吧今儿什么日子啊这么隆重”
李天豫按着她的肩膀坐在椅子上,去酒柜里拿了红酒和杯子,倒上,快乐地说:“七年前的今天,美丽的马小腾姑娘,成为了我的新娘。为了这个特别的日子,来,干一杯”
儿子也跟着叫:“祝爸爸妈妈结婚纪念日快乐我也要喝酒,我也要碰杯”
马小腾眼眶湿润了,之前,她一直觉得他们只是在一起吃喝拉撒睡的生活伴侣,什么爱啊情啊,早就被枯燥乏味的生活给掩埋了。可是这一刻,他让她看到了爱像珍珠一样,在琐碎生活的掩埋下,依然放射着璀璨的光芒。
李天豫转过去,揽住老婆的肩膀,调笑道:“原来女人是这样好哄啊一束花,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就把你感动得涕泪横流。早知道这样,我天天逗你开心了。”
马小腾忽然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说:“你要再不动动心思,我就爱上别人了。”她想到钟锐,又对老公说,“我现在急需要5万块钱,你套在股市的钱能拿出来吗”
“还是买房借的那5万你不是说景萱借你的,一年为期吗现在还不到还款期,他们有急用”
马小腾拿回那5万块的时候,怕李天豫多想,没
敢告诉他钱是钟锐借的,说是从景萱那儿拿的。这会儿,她心里没了杂念,也不想瞒老公了,便连同钟锐请她帮忙的事一起明白告诉了老公。
李天豫听完直叹息:“没想到媳妇儿你还真够正义,放着发大财的机会也不动心,不愧是记者。好,明天我就是割肉斩仓,也要先支援你。”
“我怀疑他当初借我钱的动机,是不是就准备着这一天来让我还情呢。看来钱还真不能乱借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差点就让人当炮灰使了。”
6.人生是条单行线
张华成走了十几天了,音讯皆无。好在他以前也总是出差不在家,所以江若禅过了那几天的煎熬之后,心绪也渐渐平静。既然已经这样,离不离婚似乎也不重要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也只能接受。
她像往常一样照看果果,带她去练琴学英语。这天,她送果果去上学后,顺便到超市买了水果核桃,去看景萱。景萱怀孕后形动不便,她们聚会的频率也随之降低了。景萱又不能上网聊天,大伙也就各自忙碌,疏于联系,虽然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段越开门见是她,笑了:“咦,还真巧,你们都心有灵犀啊,没商量还挤到一起了。”
“还有谁在啊”江若禅进门换鞋,才发现阿弥姐也在。她撅嘴抱怨:“姐姐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不打电话,qq上也不见你,这会儿跑景萱这儿倒碰上你了。你就是偏心,只对景萱好。”
阿弥姐笑:“我去水果市场,刚好路过这儿,顺便送点杏仁红枣给景萱补补。她现在是国宝级待遇,当然要偏心,你吃醋也没用。再说,你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景萱已经怀孕将近5个月了,腹部明显地鼓了起来,面色红润,气色甚佳。她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姐姐斗嘴,享受这份关爱。江若禅看着她:“你怀的肯定是女儿,女儿打扮娘,你看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也希望是女儿。生女儿是福气啊,每次去医院检查,看到陪父母来看病的都是女儿。儿子要么不来,来了也是逛一圈就走,走个过场。还是女儿贴心,是娘的小棉袄。”
“不过真生个男孩儿也好,男孩儿力气大,能背得动你。以后段越老了,有接班人了。”
段越在旁边乐呵呵地说:“男孩女孩都行,只要健健康康的,就是大福气。”
阿弥姐忽然起来一件事,对江若禅说:“让你们家张先生帮我留几张油票,我们单位每个月报销两百元的交通费,我又没车,都攒了大半年了没报。”
“干吗找他这点油票我也能给姐姐。”
“呀,我忘了你也是有车的,光想着你们家先生是有钱人了,哈哈。”
“唉,有钱有什么好烦我倒愿意像姐姐一样独身,干干净净地过日子。”
景萱和阿弥姐相互对望一眼,景萱问:“怎么个情况听你这意思,不会是和我哥又生事端了吧”
江若禅叹气:“他铁了心,要和我离婚。我这都半个月没见他的人影了。”
“啊,还动真格的了肯定是你又惹他了吧”
江若禅把那些天发生的事叙述一遍,悲叹道:“我也不知道是啥命,事事拧巴。嫁了个帅哥吧,人家傍富婆去了。又嫁个有钱人吧,年龄大不说,儿子闺女扯不完的麻烦事。不喜欢的人,天天缠着腻着打都打不走;喜欢的人吧,又自私又胆小,只想着自己。烦死人”
阿弥姐将信将疑:“不会吧展宽这定力这么好怎么能面对美女不动凡心”
景萱也不明白:“真是让人看不透。他不会是有难言之隐吧”
景萱和阿弥姐再次对望,同时开口:“难道是”
俩人心照不宣,爆笑起来。段越站在旁边,也忍不住乐。
江若禅也憋不住笑了,手指一一点过去:“咳,我说你们就不能心理阳光一点就没想着人家是本世纪最后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不可能。”那两个人又异口同声。“你这样的美色当前,哪个男人能不动心,真是奇了怪了。”
“他明明是喜欢你的,傻子都看得出来。”
江若禅忽然烦躁起来,把手一挥:“算了,不提他了。他又不帅,又不年轻,又自私,我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他呢真是贱啊。”
“谁喜欢谁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些时候也不因为他是否帅或者有钱。可能都是命中注定的吧。”景萱说。
“可不,那个邹家诚不也迷若禅迷得颠三倒四的。”
“咳,归根结底,还是我身边优秀的男人太少了,没有让我崇拜的人。男人吧,要么帅,要么有才,要么有财,我喜欢优秀的可供我仰望的男人。认识的人中,还就展宽还差不多,有点才,有点财,但也都不咋样,缺乏激情。总之啊,我就是命苦”
“你这还命苦,好车开着,别墅住着,锦衣玉食,粉丝大把,今天这个请喝茶,明天那个请唱歌,生活多丰富多彩啊。你这算命苦,我们还活不活了知足吧你”景萱愤愤不平。
江若禅白了她一眼:“亏你还是作家,看问题光看表面。就不能挖掘一下浮华背后的真相”
阿弥姐担忧地说:“若禅,你真的打定主意要离婚你也真是糊涂,怎么能那样逼他呢”
“我那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谁知道就把他惹急了。”
“你别糊涂了,还是展宽说得对,等他回来,你好好认个错。你们俩也是10年的夫妻了,他不会不知道你的为人。”
正说呢,江若禅电话响了。她接起一听,立刻脸色煞白。
电话是张华成的司机小余打来的:“禅姐,张总他,他刚才在工地上,被一根钢板砸了腿”
江若禅“呼”地站起来,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对着电话吼:“他现在怎么样,送医院没你们赶紧叫救护车啊”
“我们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j城第一人民医院。”
江若禅收了线,心急火燎地拿包出门,交待他们:“张华成在工地受伤了,我得赶紧去医院。段越,下午你帮我去接一下果果,我回来之前果果就暂时交给你们。”
景萱应着:“放心吧,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江若禅早已旋风般地出了门。
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人生真是福祸无常啊。
江若禅驾车上高速,一路疾驰,直奔j城。
三个小时后,她在j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导医台急切地问询:“请问骨科在几楼”
“三楼,左转。”
江若禅风风火火地找到张华成的病房,到了门口,她反而不敢进去了。她扒着门缝,看到他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的左腿,和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头,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泪水无声地涌满了眼眶。此刻,她心里充满了懊悔。如果不是自己没事找事逼他分财产,他也不会愤而出走,更不会在工地上呆那么长时间不肯回家,自然也不会引发这一场祸事。
她该怎样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啊
司机小余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惊叫:“禅姐,你这么快就到了怎么不进去”
江若禅赶紧擦擦泪,问:“他怎么样”
“左腿粉碎性骨折,刚做完手术,头部也受了轻伤,但医生说问题不大。”
江若禅担忧地望望里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让你跟着他照顾他,怎么还出这么大乱子”
“我也搞不明白,以前张总出差都是到工地转转,看看工程进度,安排一下工作,就回来了。这次他好像打算长住那儿了,每天亲自去监工。这不,今天他在工地转悠,吊车出了毛病,一块钢板砸下来,一下就把他压在下面了。幸好钢板的一头担在一堆木料上,否则,后果严重了。”
江若禅心烦意乱地说:“好了,我来照顾他,你也累坏了,先休息去吧。”
她推门进了病房,轻轻走到张华成的床边。他闭着眼睛,脸上还有没有洗净的血迹。半个月没见,他似乎又老了一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胡子拉茬,头发也没染,灰白灰白的。江若禅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心止不住地疼。
他也是快70岁的人了,别的老头这个年龄早就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了,他还这样家里家外地奔波,图的什么
张华成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看见江若禅在,嘴唇颤抖着,没说出话,先流下泪来。江若禅心里一酸,拿毛巾去擦他脸上的泪,含泪抱怨:“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才离家几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张华成拉住她的手,声音微弱地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小余,不让他告诉你吗”
“出这么大的事,他能瞒得住我吗”江若禅又红了眼圈。
“我怕你担心你来了,果果怎么办”
“你安心养病吧,我都安排好了。”她摸着他的腿,无比心疼,“还疼吗”
张华成轻轻摇头,内疚地说:“小禅,你没生我的气吧我那天也是一时气急,后来我就后悔了其实,我不想离婚,我舍不得你和果果”
江若禅的泪就像决堤的洪水,霎时间汹涌而出。“不,都是我太任性,老公,我也后悔了。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终于想明白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
张华成颤抖着手去为江若禅擦泪,自己的脸上又是老泪纵横:“也不知道还能陪你们几天,我就是想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干,多揽几单生意,到时候给你和果果多留点现在出了这事,我这腿说不定就废了,又成了你的累赘”
江若禅努力挤出笑容,“傻老公,不过是骨折,养些天就好了,我和果果还指着你呢,哪儿那么容易就让你卸任了”
她站起来,故意换了轻松的语调:“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先洗个脸,刮刮胡子,咱有病也得保持帅型是不是你看你这些天都沧桑成什么样了。”
张华成拉住江若禅的手:“小禅,你先别走。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想转院回咱们l城的医院。一来咱l城的骨科全国有名,治疗效果更好;二来回去离家近,你照顾我和果果也方便。”张华成眼巴巴地瞅着她,语速慢下来,“小禅,我其实是,不愿意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呆下去了,我想回家。”
江若禅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我想回家”这四个字,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他并不想呆在这个城市,他还是恋家的,他的硬心肠,都是被她逼的。
江若禅再一次在心里深刻谴责自己。来的路上,她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他我只要他哪怕拿全世界的珍宝来交换,她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他如果没有他,她要那些财产干什么
此刻,她想到她之前曾经为了分财产而要和他离婚,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原来,只有在生死关头,你才能明白,生命中是重要的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真傻
江若禅柔声安慰他:“好,我去问问医生,看让不让咱们转院。”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江若禅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从她重新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空虚的内心,一下子饱满起来。是的,他是她坚定的靠山,她也是他结实的后盾,她的生命注定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财产算什么,生活中的恩怨又算什么,只要他在,她的心就是安定的,无论要面对多大的风雨,她都不惧怕。
人生是条单行线,没有退路,但有转弯。如果不是这个弯,她仍然奔走在自己错误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上帝就是这样微微转了一个弯,让她在这条没有退路的单行线上,有了一个修正错误的机会。
7.你是我的珍宝
江若禅和张华成在半个月后转回了l城的正骨医院。江若禅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一边给果果做饭送她上学弹琴,一边还要换着花样地给张华成熬骨头汤鱼汤补身体。到了医院,就更是手脚不停,端茶倒水,喝药喂饭,按摩擦身,端屎倒尿眼看着几天的时间就瘦了一圈。
张华成心疼她,说让女儿嘉汐来替替她,江若禅不答应,说:“别提你那宝贝闺女了,你这都回来一星期了,还没见她的人影呢。再说,她那大小姐的脾气,哪是伺候人的料还是我守着你,心里踏实。”
嘉浩和嘉海来看过父亲两次,都像客人似的,提着水果和牛奶,离得远远的,问询一下病情,扯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就各自散了。
周六,张嘉汐不知道动了哪根筋,终于想起她在医院的父亲,捧着一束花跑来看她爹。还没进病房的门,就先矫情地捂上鼻子:“什么味儿啊,难闻死了。”
江若禅接过花插进花瓶里,不冷不热地说:“我们这是高级病房,你还受不了这味了。你爸还打算让你来伺候他两天呢。”
张嘉汐捂着鼻子慢吞吞地走到父亲的床前,哭丧着脸:“爸,我还一摊子事呢,哪有时间来伺候您哪再说,我手又笨,又粗心,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万一哪里照顾不周,还不是您受罪”
张华成气得拿起床边的拐杖就要敲她:“养你们这些孩子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一个也使不上力”
张嘉汐边往外躲边说:“那不是有江姨在你身边嘛。她又不用上班,哪像我们,天天东奔西跑为挣口饭吃累得半死。你看你被她养得气色多好”
“你没看见她都累成什么样了我怎么净养出你们这样没良心的孩子”张华成气得真喘气。
张嘉汐背起包准备走:“好了,爸,我看我在这儿只会惹您生气,我先走了,闲了再来看你”
说完,继续矫情地捏着鼻子扭腰摆胯地走了。
张华成把手里的拐杖朝着门口砸过去,吼:“滚,永远也不要再来看我”
这一声咆哮,把刚进门的景萱和段越吓了一跳。段越捡起拐杖放回到他的床头:“大哥,干吗生这么大的气”
张华成气咻咻地:“还不是被我那宝贝闺女给气的。这孩子怎么学成这样了我看到她就血压升高心率加快,见她一次就要少活10天。”
江若禅接过景萱抱着的花篮和水果,“你都这身子了,还不好好养着来回跑啥”
“这不正好要来医院做孕期检查嘛,刚好一起过来看看大哥。”景萱滑着轮椅到张华成的床头,问:“大哥,看你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啊。腿恢复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亏你禅姐伺候得贴心嘛。”张华成看着她的肚子,问:“几个月了做过b超没姑娘还是小子”
“6个月了。做过b超检查,但医院有规定,不能告诉孩子的性别。”
“最好是个男孩,男孩省心,到时候也能帮段越照顾你。”
江若禅撇嘴:“呵,算了吧,这养孩子呢,压根就别指望他将来还能反哺养你。你看你自己那仨,姑娘小子哪个靠得住不给你找气生就算烧高香了。”
张华成有点丧气:“也是,往后这孩子是越来越靠不住了。要么在身边气你,要么飞到天边,想见一眼也难。要说还得是夫妻,有个病啊灾的,她比你还急,跑前跑后贴心照顾不怕麻烦。诺,你禅姐就是例子,这阵子,可把她折腾苦了。”他拉住江若禅的手,感叹,“患难之中见真心,10年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上天赐给我一个多么好的女人”
江若禅泪凝于睫,以手拭泪,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别煽情了,也不怕景萱段越笑话。”
“我煽什么情,这都是肺腑之言。”张华成像小孩儿似的为自己辩解。
景萱笑:“难得大哥对你吐露真情,你就让他再夸夸你呗。”
张华成点着一支烟,刚要吸,被江若禅劈手夺过:“医生都说了不能抽烟,你怎么屡教不改啊”
张华成摇头直笑:“看见了吧,比警察还厉害。算了,听老婆话,跟着老婆走,不抽了。”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这场意外算是让我看明白了,这世界上,你其实对谁都不重要,你再杰出再伟大,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对你的爱人,你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她自己的生命,你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世界她赖以生存的空气。反过来也一样,一个人,不管在别人眼里多么卑微平凡,他也是另一个人的珍宝,在他那个家里,他是爱人全部的支撑和力量。”
江若禅没想到老公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大大感动,夸赞道:“哎,老公,没想到在床上躺了几天,倒把你变成哲学家了”
张华成“嘿嘿”直笑:“这不都是这些天躺在床上不能动,闲着没事瞎琢磨嘛。”
景萱笑:“这不应该是我研究的课题嘛,怎么被你抢了不过大哥说得还真经典。所谓最佳的人生伴侣,判断的标准删繁就简,一句话,就看对你的伴侣而言,你是不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你掉根头发他就紧张得要命,少喝一杯牛奶他就上纲上线讲出一堆的道理,毫无疑问,他视你的生命比他自己还重要。”
门外有人击掌赞叹:“不愧是大作家,讲得好”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曾阿弥马小腾许诺三个。景萱感叹:“嗨,我们还真是心灵相通呢,一来就扎堆儿。”
马小腾笑答:“那是,你们气场太大,把我们吸过来了。”
江若禅赶紧迎过去,接过她们带来的礼物,转身逗张华成:“老公,你这一病可有福了,看看,l城著名的美女才女都聚齐奔你来了,哈哈”
又对大家笑:“我老公可是对你们几位才女仰慕得不得了呢。”
张华成一张脸乐开了花,喜不自禁地说:“真是难得,几位美女哗啦啦往这病房一站,我这腿也不疼了,腰也不困了,比药还管用,哈哈中午我请客,请你们吃大餐。”
“看看,我家老公就是个老顽童,喜欢美女从来不掩饰。”
马小腾扁扁嘴:“切,最美的女人还不是在你家”
曾阿弥关切地问:“我们可不是来吃大餐的,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没有大碍了,就是不能动,人老了,骨骼愈合得慢。”
许诺问:“大哥这一病,公司的事怎么办呢”
张华成叹息:“我正为此忧心呢。我那俩儿子,一个对生意不感兴趣,另一个也只是看得住门儿,缺乏创造力。我住院这一段,公司业务交给他,基本上就停滞不前了。”
“你现在得考虑培养接班人了啊,不然你还自己这样在外面奔波,身体可吃不消。”曾阿弥提醒他。
张华成无奈:“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许诺眼睛转向正在旁边削苹果的江若禅:“那儿不是现成有一个嘛,有勇有谋,开朗豁达,善于交际,对了,若禅以前不还是学设计的吗让她来给你们的房子设计户型,你顺带连设计师都有了”
“她不行不行不行,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张华成头摇得像拨浪鼓。
“咦,大哥,以前没觉得我们和你有代沟啊,今儿你这思想可落伍了啊。这都什么时代了女人怎么就不能抛头露面了格力老总董明珠,海尔老总杨绵绵,不都是女的吗”马小腾反驳他。
“得得得,都打住吧你们这位大哥,只愿意我像金丝雀一样,关在他的笼子里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女,他回来有热饭热菜洗澡水,享用免费保姆。我要出去做事业,家里还不得人仰马翻再说,我也不喜欢生意场,整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我可没那么多的心眼,出去还不得被人卖了。”
江若禅把苹果递给张华成,又开始给他按摩腰和后背。“我现在呢,只想多陪陪他,好好享受婚姻带来的幸福感。说实话,这杯婚姻的茶,我到现在才品出味来呢。”
曾阿弥说:“这个比喻好,婚姻还真像一杯茶。两个人刚走入婚姻时,就像杯子里放的新茶叶,各自有不同的思想观念,再加上沸水的强力冲击,肯定会有一番你争我斗的过程。但渐渐的,经过时间的浸泡,水温也降了下来,两个人彼此研磨,翻腾,原来坚硬的棱角变得柔软,终于沉淀下来,相互融合包容。这时候,茶的味道也刚刚好。你们俩磨合了这么多年,终于找着感觉了,这会儿,茶水不温不火,正宜饮用。”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景萱说:“光顾跟你们聊天了,我该去检查了。”
江若禅说:“干脆中午大家都别走了,等景萱检查完了,我们一起去天香楼吃饭。这阵子忙得一塌糊涂,大家也好久没聚了。今天好不容易凑得这么齐整。”
“那大哥能去吗”马小腾问。
江若禅指指角落里的轮椅,笑道:“要是撇下他,不让他和你们几位美女吃饭,回头他还不吃了我诺,那不是轮椅。一会儿我们推他去,被一帮美女左环右傍,那感觉一定超好。对吧,老公”
张华成“嘿嘿”直笑。
8.晴天霹雳
段越推着景萱去妇产科检查,女医生照例让她称体重,量血压,测腹围,听胎心。一切正常。末了,女医生又给景萱开了一堆单子:“去交钱,做检查吧。”
景萱拿过单子一看,产前唐氏筛查,乙肝五项,肝功能,四维彩超景萱惊讶地问:“这么多项啊”
女医生头也不抬:“都是必须查的,为你的小孩负责。唐筛是为检查孩子是否有先天的智力缺陷,四维彩超能看清楚胎儿的面部,检查胎儿是否有身体上的缺陷。”
景萱心里无端地紧了一下,怎么生个孩子这么大风险呢
段越所景萱推到走廊里等着,他去交完钱,俩人到4楼,先去做四维彩超。
之前,在宝宝群里,景萱也曾经看到过别的孩子拍的四维照片,孩子吮着手指,在羊水里游来游去,非常可爱。她和段越商量,也给宝宝拍个照,留着让他长大后看看他在母体里的样子,该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景萱等在彩超室外,排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夫妻,检查完后在电脑上选图片。景萱听到女的说:“要这张,这张好看,含着手指呢,脸也清楚。”
男的说:“你看,这高鼻梁大眼睛,多像我。”
女的说:“切,像我呢。”
景萱被他们的幸福感染着,想到一会儿就能在电脑上看到自己的宝宝,心里有点激动,却又莫名地不安。她抓住段越的手小声问他:“宝宝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肯定是健康的,对吧”
段越拍拍她的头,自豪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他爹妈是谁我们都这么健康,宝宝当然是健康的。”
终于轮到景萱,段越把她抱到床上,脱下衣服露出肚子。年轻的女医生在她的肚皮上涂上耦合剂,手里的探头在她的肚子上转来转去。
景萱躺着,看不到超声机的屏幕,只看到女医生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时间一分一钞缓慢移过,她心里发慌,急得要命,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终于忍不住问:“医生,我的孩子没问题吧”
医生仍然转着手里的探头,眼睛盯着屏幕,迟疑着说:“其它的倒都正常。”她指着屏幕给段越看:“这是胳膊,这儿是腿,手,脚,这里是面部,都没啥问题。就是肚脐正好遮住了孩子的心脏,你带她先出去休息下,或者转一转,让孩子转个位置。20分钟后再来检查。”
景萱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要掉下来。出了彩超室,景萱下意识地紧紧攥住段越的手,说:“老公,我有点害怕”
段越抱住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宝宝不会有事的。”
景萱使劲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老公,咱不看了好不好,回家吧。我怎么觉得心里怄得慌”
“那怎么行医生不是说嘛,要对咱的孩子负责。别担心,很快的,一会儿结束了,不是还要和大家一起吃饭嘛。要不我先带你下去转转,平静一下,咱们再回来。”
景萱把头靠在段越的胸前,抱着他不撒手。她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杂乱而慌张。是的,他也害怕。
段越推她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坐了一会儿,景萱仍然紧张得浑身颤抖。段越蹲在她面前,说:“乖,你这样紧张,会吓坏咱家宝宝的。来,跟着我,吸气,呼气”
忽然,景萱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猛烈地动了几下,她双手抚着肚子泪如雨下:“老公,你看你看,宝宝在动。他是不是在告诉我他没事儿”她轻轻地抚摸着肚皮,“乖宝,你告诉妈妈,你好好的,没事儿”
段越担忧地把她搂在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20分钟后,景萱再次躺在彩超室的床上。女医生又反复看了几次,还是不敢下决定。景萱听到她给另一位医生打电话:“杨老师,我这儿有个孕妇,情况有点异常,你过来帮我看看吧。”
景萱的心,“呼”地就被吊在了半空中。她求救地望望段越,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景萱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宝宝肯定是有问题了。
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医生,景萱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上被涂得到处都是耦合剂,探头在肚皮上滑来滑去,两个医生紧张地盯着b超屏幕反反复复地看,窃窃私语着。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秒都像一把尖刀,左剜一下,右戳一下,把景萱的心刺得鲜血直流。她闭着眼睛,不敢听她们的谈话,偏偏耳朵又特别灵敏,只听那老医生说:“这孩子的心脏问题还不小呢。你看,房间隔缺损,右心室双出口,主动脉闭锁”
年轻医生说:“我就是自己不敢下决定,怕看错了,才请您来确诊一下。还是个男孩呢。”
“是得慎重,但现在看来,你的诊断没有问题,可以下结论了。”
景萱听到这里,只觉得头“嗡”地一下,就炸了。她躺着没动,泪水顺着眼角汹涌地滑下来。
女医生转头对段越说:“你有点心理准备,你们这孩子可能要不成了。他的心脏有一个很大的畸形,房间隔缺损,右心室双出口,是先天性心脏病。你们考虑一下,建议尽快做引产,不然月份再大,就不好做了。”
医生的话句句如利刃,刺在景萱和段越的心上。先天性心脏病,怎么可能他们无法把这几个和腹中的宝宝联系在一起。之前的检查都是正常的,宝宝的胎心也正常有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段越双腿打颤,他拉住那老医生的衣服,双腿一软,“扑通”就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