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那边的风风雨雨一点没影响到广州城这边。
谢琊最近很忙,忙着跟通译学习交趾语,忙着搜集自己想要的关于交趾和周边几个小国的资料。
他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交趾那边的人对中原的文化十分的尊崇,如果能得到中原传过去的书册,简直分分钟换一箱黄金回来。
这还有什么犹豫的?谢琊这里啥都不多,就书籍最多。当然也不是什么书都能送过去换成金银珍珠的,他得选一些跟政治无关的知识进行传扬。比如儒释道的经义,再比如农林渔牧的知识,除开最先进的那些必须得拉开年限差距外,其他的东西倒是没有必要保密。
为了能将手上的东西实现利益最大化,谢琊第一时间打起了刚刚筹办起来的毛氏学馆的主意。
能到毛氏学馆读书的都是士族出身,哪怕是最下品的士族,哪怕穷得吃不起饭,但是出身是最基本的一道坎。这一点谢琊也不敢去挑战整个士族阶层。
那些家里还尚可的学生自然是看不上谢琊给出的报酬,但是更多的家无恒产的学生却相当欢迎谢琊给他们提供的换取食物或者钱财的工作。
其实也不难,工作分了三等,报酬最优渥的是翻译,将中原的经义典籍和农牧书籍翻译成交趾及其他小国的语言。第二等是注释,将谢琊提供的那些基础的农牧书籍中晦涩的词语进行注释,以便翻译工作更快捷一些。第三就是抄书了。
除开翻译抄书外,谢琊还让毛郎君给他找了几个攻音律的女伎,让她们将自己弹的曲谱记录下来。
这几个女伎年纪都不算小,原本还以为是谢琊有怪癖,结果才发现人家找她们来根本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事,而是让她们利用所学记录琴谱。
谢琊弹的是简谱和后来人归纳总结的古琴谱,但是跟现在的琴谱还有很大不同,谢琊要是自己慢慢弹慢慢记,所花费的时间就长得有些让人烦躁了。现在则不同,他只需要给女伎们分别传授几支琴曲,然后那些女伎同时进行,只需提供几处安静的互不打搅的房间即可。所费时间短了数倍。
谢琊忙碌的同时,二十三娘也没有闲着。她之前说过她会配药,那些驱虫逐鼠的药粉药丸和随身的香囊都是她亲自监制的。
香囊自然有家中的女工缝制,三天时间就完成了她需要的量。剩下的药粉的制作也很快,加上谢琊拨给她的两个小仆从旁协助,外加她自己带着的婢女也一起动手,制作出的药粉药丸基本上能够使用半年。
他们计划过去只待这么久,当然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她也能利用手边现有的植物药材进行粗配,虽然可能效果不如精心配制的药粉,但比没有可要强多了。
忙活了十来天后,准备工作差不多做完,谢琊才有空闲去关心二十三娘那边的准备情况。
这段时间里,二十三娘也在恶补关于交趾和南洋诸国的知识。在得知谢琊准备送儒释道三教典籍过去之后,她很是不解。
“我前些日子看了毛郎君从交趾带回来的典籍,发现里面大多是佛经。十二郎你送儒道经典过去,岂不是对牛弹琴?”
“交趾和南洋诸国都尚佛不假,但是也并不代表说就没有其他两教的生存空间了。”谢琊心里知道道教在那边是没有生长土壤的,但是儒家学问不同,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交趾还是尊崇儒学的。
“我们过去并不是为了传教,只是跟他们通有无,顺便能发扬一下中原学说自然是最好的。所以带不带是我们决定,要不要或者说学不学就是他们自己做主了。”
二十三娘似懂非懂,只将谢琊说的话记下来,满满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领悟。
看到二十三娘这模样,谢琊觉得她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这些思想在后世其实连小学鸡都懂,但是搁现在怎么感觉逼格那么高呢?
“好了好了,今日我回来不是跟你谈这些的。前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我打算在越秀山设宴,你与我同去?”
二十三娘自然是很乐意的,但是她也不会真的毫无顾忌的单独跟谢琊一起出去,所以当天来作陪的,是毛郎君的两个妹妹。
除开帮了忙的郎君们,还有毛氏学馆的学生,以及那几位翻译琴谱的女伎。当然,这样的场合也有其他郎君带了相好的女伎一起过来,只要不太过分,谢琊都不会拒绝。
越秀山下有一处山庄,是毛郎君外祖家的,谢琊借来一用。
山庄依山而建,上下共有五处高低不同的院落。女客们在最高处,无外人轻浮之客打搅,还能凭高远眺珠江。
谢琊他们身份地位高的郎君则在其下一处,这里院落开阔,视野也是极好。
至于下面三处院落则任凭那些学子女伎行走游玩,虽有百来人处于其间,却丝毫不显纷乱嘈杂。
谢琊一想到可以去国外旅游心里就特别美滋滋的,他大发不了诗兴,就让人搭起长桌,铺上一米多长的宣纸,提笔开始作画。
谢琊的画虽然灵气有所欠缺,但论笔法技巧也难有几个人比拟了,跟当世著名的大家是没法比,跟这些郎君一比就高到天上去了。
特别是他还有金手指做辅助。当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画画中时,系统会主动将画面摄录下来投影到他脑海中,就好像他的眼睛就是摄像头,手中画笔就是刻录机,双眼所见分毫不差的跃到了纸上。
而且这一次谢琊作画的情绪投入更加丰富,所以很难得的,他这一副画极为生动的再现了设宴的场景,每个人的面容表情发饰服饰,无一处相同。
那些人只是知道谢琊擅弈擅琴,前段时间才知道他还能啸歌,今天就发掘出他精湛的画技,这还让人怎么跟他有相比较的心思?便是原本有些不服气的,在看了谢琊现场作画后也熄了一较长短的念头。
画了差不多整一天的时间,大家都玩得累了,谢琊才一气呵成的将画完成。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差点都站不住,还是靠的近的毛郎君一把抱住他,跟其他人连拖带抬的把他弄到竹席上躺下。
也幸好晋时的男人们不拘小节,这样席天慕地的躺着也没人说他行为不妥。
二十三娘一直在默默的关注他,这会儿看他已经虚脱掉了,感觉让婢女送去熬了两个时辰的米粥。
这米粥都熬出米油了,若是平时,谢琊是不喜欢喝的,但是这会儿喝一口下去,感觉整个胃都舒展了。得知是二十三娘让人提前准备的,他忍不住微笑,目光投向斜上方,脉脉柔情。
他二人眉目传情不提,其他郎君都围在那长卷前啧啧称赞。
毛郎君很想说让谢琊将此画赠送与他,但是没好意思开口。谢琊画这画费了多大心神,他们都是看着眼里的,人家都还没自己欣赏呢,他们好意思开口要画?
但是不要的话,这心里头又跟猫在抓似的,简直坐立不安,生怕有人不要脸的抢在自己前面提出来,以十二郎那爽快的性子,怕是很容易就答应了。
毛郎君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办法来。
“十二郎,你这画画得如此之好,不若让我找人帮你装裱了,再借我于学堂中悬挂几日,也好叫那些学子们都见识见识。”
谢琊似笑非笑的看着毛郎君,直把这小子看得耳朵都红了,才矜持的点头同意。
被毛郎君抢了先手,另有一郎君扼腕不已,挤过来道:“十二郎你以后若是有画可考虑与我一副?我阿弟久闻十二郎画技,可惜无缘得见,他明岁便及冠,我想求一副赠与他。”
谢琊只好说以后再说,若是有合适的肯定给他拿去送弟弟。
此人说完,其他人也拐弯抹角的提出请求,谢琊顿时头大。
“行了你们,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毛郎君出手将人都轰走,让谢琊好生休息。
他们今日是不会回去的,山庄有的是地方供他们休息,还有人要等着第二天清晨看日出呢。
谢琊跟二十三娘也约好了,第二日他们一起去观日崖看日出。
看到谢琊对二十三娘的态度,毛郎君的两个妹妹十分的羡慕,甚至开始憧憬她们未来的夫婿会不会也如此对她们。
二十三娘面上矜持的笑,心里却跟吃了蜜似的。她虽生在钟鼎之家,可惜命不好,自小所得的爱护只来自于母亲跟小郎,而谢琊和他爷娘对她的好完全不掺杂任何利益,这段时日她在谢家过得竟比在自家还舒心。
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日出的不少,多是住在下面三个院子的学生,毛郎君他们昨日夜里赏画太过沉迷,今早没一个能起来的。
那些学生也很识趣,看到谢琊带着二十三娘过来,齐齐避让,将最好的位置空了出来。
从这里看出去,珠江之上水波浩渺,一抹红日才刚冒出个头,光线投射在水面上,于碧波中漾起粼粼金光。在众人屏息静气中,那轮红日一点点的升起来,最后跃出水面,刹那间光芒四射,使人无法直视。
良久,众人齐齐吐出一口气,下一刻便有欢快的笑声传出,还有学生忍不住豪情大发,当众吟诗作赋。
谢琊没有掺和进去,领着二十三娘离开了人群,从观日崖斜上方的小路上去,到了女郎们所住的院子外间的凉亭。
“我弹琴与你听可好?”
二十三娘眉眼弯弯的点头,跪坐在一侧,目光缱绻的看着谢琊。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凤求凰随琴音渐消,二十三娘已经绯红了脸蛋,羞涩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