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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铭幽轻唤轻唤身边唯一留下的喜公公。

“奴婢在。”

“让太子一个人进来,朕很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喜公公领命而出,须臾后,领着太子回返殿内。

“父皇。”太子跪于阶下,恭敬行礼。

“你过来。”铭幽招手道。

太子依言上前,跪在铭幽身前。

“你就那么等不及吗?”铭幽叹道。

“父皇,”太子抬起头无礼的直视父亲,“儿臣已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昨天,儿臣的长房长孙都出生了,儿臣却仍然只是太子。这些年,您偏爱陈川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易储之心。儿臣不得不冒此险……”

“偏爱?”铭幽语带嘲笑,“朕以为朕对你的偏爱才是天下皆知。”

“那是从前。从前您怜惜儿臣幼年丧母,又因为对母亲的怀念而对儿臣关爱有加。可是后来……您不是一直防着儿臣吗?”

铭幽无言以对。随着自己一天天走向老迈,启恒一日日步入鼎盛,父子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远,启恒慢慢失去耐心,自己也因为儿子的日益强大而生了戒心,总是一再提防他。

如果他不是鸾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心底始终无法挥去的歉疚,或许,在防备的同时也会狠下心,率先对他下手也说不定。

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将他拉回那年初见鸾的时候,若换一个开始,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今日的一切?

“恒儿,”许久未曾这样亲昵的唤过太子,铭幽唤得自然,仿似眼前的儿子仍是那个未长大的孩子,而不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你母亲没有死。”

太子打了个激灵,难以置信的望向铭幽。

“朕就遂了你的愿,逊位于你,你能不能,把她请回来?”铭幽缓声道。

太子叩头道:“若这是父皇的心愿,儿臣定当竭尽所能为您完成此愿。”

“好,好。”铭幽点头道,“让他们进来拟一份逊位诏书罢。”

延和三十八年六月,七十一岁的铭幽颁布退位诏书,宣布太子继位为君,自己则退位为太上皇,从此不问政事,安居内宫,颐养天年。

退位的铭幽以宸华宫作为自己的寝宫。新君虽然孝顺,日日前来请安,但同样也防备着自己曾为君王的父亲会联络旧臣反扑回来,因此,铭幽退位后的生活虽然过得惬意,却也与幽禁无异。

日子一天天流逝,宸华宫内的铭幽始终没有等到有关鸾的消息,满怀的期望随着等待时日的加长渐渐消散,铭幽的衰老一日胜过一日,他认为自己有生之年已无法得到鸾的原谅。

这一日,铭幽同往常一样与乐工一起不分尊卑的坐在宸华宫的露台上向其学习琵琶弹奏。铭幽刚学不久,琴音吵杂无章,难成曲调。

“你的音律还是这么差。”

铭幽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发现刚才的声音只是幻听,身后其实什么也没有。

“宸妃娘娘。”身畔的喜公公证实了他没有听错,他以为再不会回来的人真的回来了。

随着喜公公的出声,宫内那些并不认识鸾的宫人忙不迭跟着喜公公跪下行礼。

“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宸妃了。”鸾淡淡道,“有的,只是一个瞎老婆子。”

铭幽放下手中的琵琶,缓缓转身,果然见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布衣老太婆站在他眼前。一如当年,她回家祭奠父母后又重新回到他跟前。

时间带着他们兜转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久不闻铭幽发话,鸾有些局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不是看我又老又丑,后悔把我找回来?”

此刻的铭幽才终于有了真实感,她的确是老了,不复当年的绮年玉貌。但在他的眼里、心里,即便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也无法与眼前老去的人相提并论。对他们来说,能够看到对方白头,亦是一种幸福。

“我不也老了吗,你可嫌我?”铭幽笑答。

“反正我也看不见,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知道。”

铭幽缓步向她走去,握住她的手道,“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不会再回来。”

他的话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鸾沉默许久,方道:“我是不愿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回来了。”

“还恨我吗?”

鸾摇头道:“恨不动了。数十年来我日日念经诵佛,什么都看淡了,也什么都能放下了。”

却唯独放不下他,放不下在河间那段美好的记忆。她始终忘不掉他们之间的诺言,她记得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或许,这就是她肯回来的原因。

“还走吗?”铭幽不放心的追问。

鸾肯定的答道:“不走了。”

他们之间已再无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从此,宸华宫内无端多出一个老妇人,陪着太上皇学琴谈天,宫内也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是早逝的宸妃因为不忍太上皇孤独终老,所以回魂显灵,附在某个老宫女身上回来陪太上皇。

此流言后来传出了多个版本,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传越离谱,也越传越动人。慢慢的,竟在宫内传成了一出赚人眼泪的爱情悲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被幽禁的日子因为鸾变得不再乏味,铭幽与鸾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平静生活。这样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终于走到了建彰二年。

刚过完春节,铭幽便不慎染病,时好时坏的直拖到梨花盛开的季节。刚刚染病之时,铭幽就对鸾说,一定要陪她观赏梨花。为了这句话,他一直强撑到现在。

喝完药后,铭幽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已缠绵病榻数日的他,竟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于是,铭幽不顾宫人的劝阻,坚持要和鸾一起去往露台赏花。

“这……太上皇,天都黑了,外头冷,要不等明日天亮再去不迟……”

“喜公公,”鸾对喜公公道,“难得太上皇精神这么好,就随他吧。”

喜公公只得吩咐宫人打开雕花大门,在露台上铺上一张软垫,再命人拿来斗篷,给两人披上。

铭幽满意的牵着鸾到往露台小坐。

“有月亮吗?”鸾问。

“有。好大的月亮。”铭幽含笑回答。

看着眼前被月光映衬得如同羊脂白玉的梨花,铭幽再次想起鸾家后山上的大片梨花,想起他们的初次见面,彼此都没有上心的第一次对视,心里不禁有些懊悔。

“鸾。”铭幽伸手揽她入怀,“如有来生,你要记得,我会在那片梨花林中等着你。”

“好。你也要记得,千万不要算计我,也不要再骗我。”

“当然。”铭幽肯定道,“我会在第一眼就确定是你,你最好也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我。”

“嗯。”

如果一开始,铭幽驻足后山那片梨树林中时便遇上了鸾,如果第一眼就确定了彼此是要一生相随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痛苦与分离?

可这一切便也只能是假设了。

窝在铭幽怀中的鸾,明显感觉到他抵着自己头顶的下颔越来越沉,揽住她肩膀的手也失去力气慢慢垂下,他的心跳越来越慢,直至停止。

鸾平静的回抱住他,先前吞服的药也开始在胃里翻腾,有一股腥甜从胃里直涌进口中,呼吸也渐渐紧促……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铭幽正半依半靠的坐在梨树下,姿态慵懒地品茗,仿若最初相见时的模样。他忽然侧头看向她,灿若星辰的一笑,竟催得千树万树梨花开尽……鸾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快步上前,拉起他,朝着树林深处行去,前尘往事全被抛诸身后,从此再无计较,再无分离。

建彰二年三月,太上皇在宸华宫中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三岁,一个月后,下葬茂陵,庙号武宗。同他一起下葬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老太妃,皇帝念其陪伴太上皇一生,追封其为武宗的皇后,谥号“贞顺”。而这位被追封的皇后,在《天华书后妃列传》中,只粗略的记了一句,“薨,思宗念其贞,故而追封为后。”

思宗便是启恒死后的庙号。

天华王朝在铭幽手里达到鼎盛,从思宗朝开始,慢慢走向衰落,而最为后世所诟病的宦官专权也始自思宗朝,到了天华末年,宦官专权已是天华走向崩溃的罪魁祸首。

在铭幽与鸾的爱情悲剧在宫内流传了一百多年后,时间终于将天华带至崩塌前夕。

云和二十五年,天华的君主已被宦官专权、方镇割据以及各地的农民起义闹得头晕脑胀,而这时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小孩子们仍是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年纪。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宸华宫吗?”容易一步一挪的跟在若叶身后,害怕的环顾四周,“我听说那里闹鬼。”

“我就是听说闹鬼才要去看看啊。”袁若叶眼里满是兴奋,全无畏惧,她回头看了看直冒冷汗的丫鬟,安慰道,“月亮那么大,鬼不敢怎么样的?”

“是吗?”容易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那轮滚圆金黄的月亮,还是害怕。

刚刚踏上宸华宫的阶梯,便从里头隐约传出一阵舒缓清亮的笛声。

“真的有鬼呀,小姐!”容易就快哭出来了。

宸华宫自武宗朝后就一直荒废至今,会有笛声从内传出,不是鬼又是什么?

“闭嘴!”袁若叶对她的胆小很是不屑,“我听人说鬼都怕武将,因为武将身上带有戾气,能扫杀一切恶鬼。本小姐将门之后,也只有鬼怕我的份!”

袁若叶的父亲乃是当朝骠骑大将军,朝廷依仗的重臣。

说完继续向宫内行去。宸华宫因为多年无人居住,宫房内早已破败不堪,但是西面那六扇大大敞开的雕花木门外却有着别处没有的美景。

“好多梨花!”袁若叶不禁感叹起来。

笛声正是从梨树林中传出。

“小……小姐、还是……回去吧。”越是接近笛声,容易越是害怕得连话都说不清。

“什么人?!”

已经踏上露台,就快下到梨树林中,忽然从林中蹿出一个身着华服看着比九岁的袁若叶还小几岁的男孩,挡在了她们身前。

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到,主仆两个都跌坐在地,待看清眼前不过是个小屁孩,袁若叶气道:“你是谁呀?还问起我来!”

小屁孩下巴一抬,倨傲道:“我是宣王!你们是哪宫的宫女,竟敢私自乱闯!”

“谁说我是宫女!”袁若叶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我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请进宫来居住的。”

“母后?”宣王眼珠一转,忽然想起白日里无意听到皇后与皇上商量要将近日入宫居住的小丫头许给太子,“你是叫……”

“我叫袁若叶!”若叶骄傲的答道。

“皇兄,皇兄,”宣王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快来看你的小媳妇!是你的小媳妇!”

听他一口一个“小媳妇”,若叶禁不住红了脸,“呸,胡说什么!”

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小钰,瞎嚷嚷什么。”

若叶好奇的回头,只看见梨花树下立着个手握玉笛,身穿素衫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秀美标致,仿似梨花成了精。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亦抬头朝她看来,四目相接的一霎,若叶脸红到脖子根,转身便跑,却听身后的小屁孩道:“皇兄,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小媳妇!”

原来他就是太子殿下。袁若叶一面跑,一面忍不住再次回头,却因为已得太远,什么都瞧不见了。

清风明月,见证了又一场传奇的展开。

“你所中的媚药只是寻常的媚药,皇上这么说,只是逼你在贞洁与活命之间选择。”

沐安轻轻颔首,脑中再次出现那无耻求欢、不顾一切的一幕,窘得垂眸。

宇文欢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暗自失笑,“夜深了,本王派人护送你回去。倘若皇上问起媚药一事,你就说那只是寻常的媚药,你在湖水中泡一个时辰就好了。”

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传召沐安,难道他不奇怪吗?

或者,他已经猜到她自行解了媚毒?

她不再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在浣衣所服役。

这日黄昏,她洗完所有后妃的宫装,浣衣所的姑姑又扔给她一大堆床帷幔帐,命她今晚洗完。

她暗自叹气,认命地干活。

不多时,她的脖颈剧烈一痛――有人在她身后狠击她的脖子,很快的,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土炕上,一张四方木桌上有一盏烛火,昏光黯然。

为什么她接二连三地被人掳?为什么她这么倒霉?这次又是谁掳她?

皇上?皇贵妃?还是别的她猜不到的人?

沐安连忙下床,却打不开房门,因为房门被锁了。

完了!这下应该怎么办?她如何逃脱?

皇上追杀她,皇贵妃也曾经要她死,她得罪了皇宫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和后宫最得宠、最霸道的皇贵妃,她还有一线生机吗?她还能在皇宫继续潜伏吗?

没有生机了吧!

门外有脚步声,沐安望着房门,万分戒备。

三个穿着侍卫服色的男子走进来,笑着望她,垂涎三尺。

“兄弟,这等姿色,对咱们兄弟来说,十年难得一见。”黑胡子侍卫笑眯眯道。

“可不是?今夜咱们三兄弟可有上好的肉吃了。”小眼侍卫目露淫光。

“这妞是什么来头?”高个侍卫问道。

“只管吃干抹净,废话少说。”黑胡子侍卫笑道。

“兄弟们,谁先上?”小眼侍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沐安冷汗直下,知道他们是奉命捡便宜。

灵机一动,她楚楚可怜地说道:“三位大哥,我是浣衣所的宫女,因为犯了宫规,被姑姑处罚……我所犯的错并非滔天大罪,不应有此下场……三位大哥行行好,放我一马……三位大哥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他日我一定设法报答三位大哥的恩德,钱财名利,只要你们提出来,我定当设法报答。”

黑胡子侍卫嗤笑道:“你活不过明日,如何报答?”

沐安跪在炕上,诚恳道:“只要三位大哥今日放我一马,有朝一日我飞上高枝,一定与三位大哥同享荣华富贵。”

“你只不过是浣衣所的宫女,犯了宫规,凭什么飞上高枝?”小眼侍卫转头对兄弟道,“兄弟,别听她的胡话,凭她也能山鸡变凤凰?”

“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以我的姿质,你觉得没有可能吗?今日我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宫女,他日我为何不可能变成凤凰?”她挺直脊梁,高昂头颅,软骨铮铮,“实话对你们说,正因为我有如此姿色,才招人妒忌、陷害。”

黑胡子侍卫与高个侍卫对视一眼,似乎有所动心。

小眼侍卫鄙夷道:“你是有些姿色,只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有何能耐山鸡变凤凰?”

高个侍卫道:“以她的姿色,一朝得宠也不是不可能,后宫那些嫔妃,有的还不如她。”

小眼侍卫发怒道:“你傻了还是疯了?这女人你也敢放她生路?你又不是不知是谁要她死!”

从他们的话中,沐安明白了,那人要她死,这三个侍卫在她临死之前捡便宜。

那人是谁呢?

高个侍卫嗤之以鼻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即使她在后宫呼风唤雨,但我们暗中做手脚,她又如何知道?”

“你不要命,我可还要命。”小眼侍卫火冒三丈,“未免节外生枝,立即弄死她。”

“别吵了!”黑胡子侍卫喝道,“我说了算。”

话落,黑胡子侍卫宽衣解带,只剩下里衣,靠近土炕。

高个侍卫和小眼侍卫不再吵嘴,看着兄弟行事。

沐安知道了,要她死的人是皇贵妃,唐沁雅。

皇贵妃果然不会善罢甘休,果然等候良机弄死她。

黑胡子侍卫扑过来,沐安没有开口求饶,躲向土炕里侧。

心中隐隐地希望,燕王再次出手救她,燕王的人突然现身。

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的要再遭受一次这惨绝人寰的酷刑吗?

五年前,她在家里被鬼面人撕裂了身子,之后遭受黥面之辱、断椎之痛,死了。

五年后,她遭受男人的轮番凌辱,死去?

不!绝不!

她在心中喊着救命,可是,没有人会来救她。

皇贵妃,我沐安发誓,有朝一日,我必定让你遭受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

黑胡子侍卫撕裂了她的衣衫,将她压在身下,粗暴地施虐。

魔皇,魔皇,救救安。

那神针,可以刺入黑胡子侍卫的百会穴,以此自救,可是,其他两个侍卫站在一旁看着,她一出手,就会被他们制住。

魔皇,安应该怎么办?

小眼侍卫和高个侍卫看着这香艳火辣的一幕,看得津津有味,喉头滚动。

刻骨的绝望,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她。

她闭眼,如死一般,一动不动。

泪水滑落。

突然,“嘭”的一声,惊动了三个侍卫。

有人踹门进来。

黑胡子侍卫愣住,松开她,看向闯进来的两个公公。

沐安双臂环抱,惊恐地颤抖着。

“你们是谁?”小眼侍卫问道。

“咱家是来带人的,把她交给咱家。”一个公公颇有威严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我岂能凭你一句话就让你带人走?”黑胡子侍卫下床,不卑不亢地对应。

“混账!咱家是御前伺候的公公,圣上想带谁走,还需要你同意?”公公怒喝。

“圣上想要谁,卑职自然不会阻拦。”小眼侍卫赔笑道。

两个公公鄙视地瞪他们一眼,不再废话,架着沐安离去。

那种绝望,那种惊惧,那种哀痛,有所缓解,她松了一口气。

可是,被皇上救了,无疑是再入狼窝。

原来,不是皇上救她一命,是燕王。

这是燕王第四次救她了。

而这次,他又如何得知她被皇贵妃掳去的?

沐安细细想着,可能是燕王派人暗中盯着她、保护她,她一有什么动静,燕王的耳目就立即禀报,他及时得知消息,派人营救她。

而两个公公谎称奉了皇上之命救人,只是方便做事罢了。

三日后,燕王传她碰面,仍然是在上次为她解媚毒的那间宫室。

她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现身。

“这些糕点、酒水,是你准备的?”宇文欢坐在桌前,剑眉微掀。

“王爷救奴婢四次,奴婢自知无以为报,聊表心意罢了。”沐安为他斟一杯酒,递给他,“不是什么好酒,王爷不嫌弃,就尝一口。”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确不怎么样。”

她夹了一块杏仁糕递在他的嘴边,“这糕点是奴婢亲手做的,王爷尝尝。”

他吃了,“尚可。”

忽然,他拉着她坐在身侧,靠近她,“你想再施展一次媚术?”

“王爷说笑了。”沐安长长一叹,仿佛历尽沧桑,“短短时日,奴婢卷入太后寿宴投毒案,被皇上和皇贵妃追杀,数次死里逃生,每次都是王爷出手相救,才留得一条贱命。奴婢终于明白,山鸡变凤凰根本不切实际,是镜中花、水中月,因此,奴婢不再有非份之想,只愿留得一命为王爷办事,别无他求。”

“当真?”

“奴婢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就这么几次,你就怕了?”宇文欢勾起她的下颌,对上她妖冶的红眸,逼视着她。

沐安红黑交杂的眼眸一动不动,丝毫不惧,“奴婢并非害怕,而是幡然醒悟。在大牢,在暗房,在千波台,在被侍卫侵犯的时候,在濒临死亡、绝望笼罩的那一刻,奴婢想通了很多,无论是荣耀风光的嫔妃,还是低微卑贱的宫婢,唯一值得珍惜的,是这条命。只有活着,才是最值得的。因此,奴婢心甘情愿为王爷效命,只要王爷保奴婢一命。”

他松开她,再次饮酒,“好,本王保你一命。”

她侧眸,以眼角余光看着他,“谢王爷。”

忽然,宇文欢紧皱眉头,双手捂着太阳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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