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是个好地方,当然,这仅限于其他魔族人还不知道魔君在紫京宫里养了一个天族公主的前提。

为了不引起魔族人民的不满,紫京宫里养着一个天族公主的事情被夜彧死死地封锁在了紫京宫。

北眠很喜欢紫京宫,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只敢把自己当作客人,做客人该做的事情,而不能像在天宫那样四处撒野,尽管如此,比起天宫她还是更喜欢紫京宫,她依然不愿意离开紫京宫。

在紫京宫短暂地住下的事情在北眠刚恢复视力后,北眠就折了只纸鹤,让纸鹤飞回天界给月老传了信息。

也不知道月老有没有收到北眠寄回去的纸鹤,大概是收到的吧,纸鹤传书这一招也算是北眠和月老之间的秘密吧。

那为什么月老收到了信息也不来魔界看看她呢?如果是因为天魔不好的关系,北眠是可以去找夜彧说情的呀。

会不会月老会在晚上来找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问题北眠也想过,所以从寄出纸鹤开始,北眠无论日夜都在等,她也不在乎这点睡眠。

但她依然没有把月老等来。

既然月老不愿意来,那她也只能不再期待,放弃等待,再将自己的时间慢慢调回到跟天族魔族一样的时间。

总有一天她是要回到天界的,不能像在魔界那样有大家让着,爱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

惊喜总是不在人们期待的时候出现,它只会在你将之忘却时突然出现,不然也不会叫惊喜了。

“姐姐,姐姐,我开门了。”

早晨,依旧是北眠睡觉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夜羽都是不会来打扰她的,可这时候她不仅来了,还用力敲着门,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切,看着像是有大事发生。

不等北眠容许夜羽开门,夜羽便伴着开门的吱呀声走了进来,她步伐轻快,来到北眠的身边,“姐姐快起床,有人来看你了。”她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说道。

“有人来看我了?什么人?”

夜羽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清楚,他没说他是什么人,只是说从天宫来的。”

“他长什么样?”

“头发白白的,好长好长,都是披散的,还有就是……嗯……穿着一身红衣,很奇怪,我很少见到穿一袭红衣的人,天族的人都这样的吗?”

只是听到头发白白的,北眠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再加上一身红衣,除了月老便没有别人了,她立马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出来梳妆打扮。

“不,就他是这样。”

“他是什么人呀?”

“我跟你说过,月老,我在天界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

夜羽知道北眠和月老的关系有多好,她见北眠刚收拾好了自己便拉着北眠的手带她快跑了起来。

北眠住的地方就在夜羽的旁边,都是在紫京宫的西边,而接待客人的地方却在紫京宫的东边,紫京宫很大,所以这段路很长,别说跑了,单是走都会累,北眠很兴奋,跑得很快,但很快也就累了,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姐姐,你可以用灵力飞起来吗,这样就没那么累了,还更快。”

道理北眠也懂,若是她用了灵力,不就被天界的人找到吗?

忽然间她想起刚恢复视力的时候无意用了灵力关门窗,到现在都没有天界的人来找她,想必她再稍微使用一次灵力也不会被找到的。

或者说不敢来找?她现在可是有魔君罩着的人。

想到这,北眠驱动身体内的灵力御风而飞,这飞可比跑要快了许多,也更省体力,比预计要早一些,夜羽便带着北眠来到接待客人的小殿门前。

“快进去吧,他们在里面等着呢。”夜羽轻轻推了推北眠的后背说。

没多想,北眠走向那个门,一推开门,便看到两个不同种族的男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交谈、下棋,那其乐融融的模样让北眠愣在原地。

月老这不像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老朋友下棋,要不是知道他们两个不可能认识更不会是老朋友,北眠都觉得打扰人家了。

在原地站了很久,无论是月老还是夜彧,都没有人抬起头来看她,那盘棋也没有结束,她不好意思去打断他们。

站得时间长了,尴尬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几分,她回头想向夜羽求助,可夜羽已经不在这了。

不如关上门在外边儿等着吧应该没多久他们就会结束这盘棋吧,这样想,她便去拉门。

可就在她手碰到门的那一刻,夜彧的声音响起,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夜彧。

“给自己倒杯水在一旁等着吧,很快我就会赢他了。”夜彧头也不抬说道。

“你们下多久了?”

“半个时辰。”

北眠对夜彧能赢月老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她从未见过月老下棋,他除了结姻缘,会做的也就只有摸兔子看桃花了,而夜彧经常会下棋,没想到这月老还能在夜彧手下坚持半个时辰。

“你没有让他三子吧?”北眠凑在夜彧身边审视着这盘棋,问道。

夜彧觉得有趣,沉迷在棋盘里的视线抽了出来移到了北眠脸上,好奇地笑着问:“你还知道让三子?”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

她对棋实际不知道什么,只是经常听东墨跟上钰下棋时总问上钰要不要让他三子。

如果跟夜彧下棋的是东墨,那这盘棋可就有意思多了。

两人又进入了对弈的状态,没有人再说话,原本轻松的气氛又严肃了起来,北眠只能百无聊赖地穿行在书架之间摆弄夜彧摆在书架上的小装饰。

过了很长时间,夜彧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严肃的气氛,“你已经没地方走了。”他说。

终于下完了?北眠好奇地把眼睛摆在两个花瓶之间的缝隙偷看两人的互动。

月老耸了耸肩,优雅地用一只手捉住自己另一只手的大袖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指了指棋盘,“陛下不妨数数。”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听到这话,夜彧没有再出声而是紧盯着棋盘,越是看得久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将棋盘上的棋子点了几遍后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高啊,没想到您老的棋还如此高,是在下骄傲了。”

“过奖了,陛下不必如此谦虚,陛下的棋艺可比我精湛得多。”月老饮了一口茶,淡淡地笑道。

“夜彧还请您老多来魔界与在下多过过招。”

北眠平时没少看夜彧下棋,她虽不懂棋却能看出谁是真的会下棋,夜彧的棋艺确实很高,输给月老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老神仙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若陛下不介意,我先带北眠去花园叙叙旧。”

夜彧紧盯着棋盘看着棋盘里的棋子,靠记忆去复盘这盘棋,他随意挥挥手以作月老的话的回应。

鞠了个躬,月老便往殿外走去,还不忘给朝北眠做手势示意北眠跟上。

看到月老的手势,北眠小跑着跟上月老。

在紫京宫等月老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这次月老出现,北眠虽有难掩的开心,但也有几分闷闷不乐。

“怎么?还知道来看我?也不关心我在魔界过得惨不惨。”

“依你这生活环境看……”月考环顾了一下四周繁华的宫墙,笑道,“不见得你过得惨啊。”

确实。

但北眠就是不满月老没有来看过她,她依旧闷闷不乐,一声不哼。

但月老似乎有要事,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哄北眠,而是在凉亭里挑了个位子坐下,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北眠,“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知道的吧?”他语气温和地说道。

“嗯。”

“你在这待了已经三十多天了。”

“所以人界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

月老无奈一笑,像是在笑北眠的天真,他摇摇头,说:“绿萝,你刚认识她时她已二十出头,三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嗯,我会算。”北眠依旧不明白月老话里的意思,感到莫名其妙地回答。

“丫头,你知道吗,凡人的寿命是没有我们这么长的,能活到五十岁已经是很长寿了。”

好像想到了什么,北眠有些着急地看向月老,“那……绿萝还活着吗?”她问。

“活着,但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嗯。”

绿萝是北眠在人界结识的好友,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未贪图过北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北眠在戏坊和乐坊名声大噪时她也未曾想过阿谀奉承获得好处,她从来只有自己坚持的理想与追求罢了,北眠怎么能在她余生里都未出现过呢,她真的是太愚蠢了,从来只知道顾及自己。

“你快告诉我绿萝在哪里。”

“终生未嫁,依旧在牵语……”

话音未落,北眠就驱动灵力纵身飞跃出去,一点要等月老把话说完的样子都没有,她甚至没有想到外面还有天兵在四处找她,连护身的冥花都没有带上。

刚来这里还是失明的时候夜彧经常陪在她身边跟她讲魔界的事情,关于魔界的地形,夜彧害怕北眠乱走时走丢,他也都告诉了北眠,北眠凭着记忆里夜彧对她说过的不太熟练地在枝林里穿行。

好不容易在走错了好几次后成功走出了魔族的树林。

使用了这么多灵力,北眠已经感到疲劳了,灵力透支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她知道她需要休息一下让灵力恢复一些好支撑她接下来的高速飞行。

不,不能休息,一旦休息,她有可能赶不上见绿萝最后一面。

她离开魔族的树林,只是在树林前喘了两口气,把身体里最后的灵力都驱动起来,她又一跃,向前飞行的速度要比刚才快上了许多。

耗费了快有一天的时间,北眠终于来到了牵语楼的门前。

已是深夜,四周的灯都熄灭了,往常亮着繁华红灯的牵语楼如今只有一片寂静的漆黑,偌大的牵语楼里只有一颗星点一样的火光。

是谁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北眠觉得奇怪,翻过墙进入牵语楼,顺着记忆的方向往那个亮着火光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去。

只是走在楼梯上,房间里的咳嗽声已经足够传到北眠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笃定那个房间里的是绿萝,她悄悄走到房间的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哼着小调,哼几句里面的老女人又开始咳嗽。

那个小调北眠熟得很,是她刚来人界便听到过的鲛人的故事里面的旋律,这里面绝对是住着绿萝。

“绿萝?”她小声叫道。

里面的声音立马停下,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疑惑地问:“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带她走?北眠为什么要带她走?等等,绿萝不会是把北眠当成了来索命的吧?

“不是。”

“哦……”绿萝有些失落地应道,“您若方便,进来坐坐也好。”

既然是绿萝先邀请的北眠,北眠也就不客气了,她推开了门,钻进两扇门之间的小缝隙里。

见到眼前的人,绿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北眠的脸上,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把北眠拉到她的身边。

跟绿萝的惊讶不同,北眠没有惊讶,只有愧疚,她愧疚自己只顾着自己的安乐没有想到绿萝不像她那样能活好久,她愧疚自己竟在这三十年里没有来看过绿萝,她愧疚自己对绿萝的事情一概不知,她看着眼前满脸褶皱与深色斑纹的绿萝,鼻子不由得发酸。

“北眠……”绿萝欣慰地笑了,她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

北眠跪倒在绿萝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看着绿萝那双早已黯淡无光却在此刻闪着光芒的眼睛,经过了年岁的摧残,绿萝的双眼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乌黑了,它们比黑色要浅上许多,灰灰绿绿的,填满沧桑。

看着绿萝,北眠不由得哭了出来,她抱着绿萝的手,弯着腰低着头,无声地哭泣着,身体不尽颤抖。

绿萝却没有一丝不高兴,她扶着北眠坐直了身体,笑着看着北眠,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咳咳,你还和当年一样,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下凡的神女。”她咳嗽着,笑道,脸上堆满了数不尽的喜悦。

“绿萝……”

什么神女,她只是一个无用而带着灵力的凡人罢了

“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能在见到你,如今我见到了,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你还跟三十年前一样,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我……我这三十年里都没有来看过你,你都不怨我的吗?”

“神女自然有神女自己的事情做。”绿萝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北眠的手背,“你送我的那把琴,我把它当作镇楼之宝传承给跟你一样在牵语楼里有能力有天赋的人了。”

都病入膏肓了,绿萝还不忘夸一夸北眠,北眠的心里更是揪成一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眼泪流下。

“好啦,很晚了,我该睡觉了,唉,这几个月可把我累坏咯,不如你在旁边陪着我睡吧。”

现在北眠能为绿萝做的也就这个了,她如同捣蒜般用力点头。

“麻烦你帮我把灯吹吹了。”绿萝笑着躺进了被子里,留出了一只手来让北眠握着。

北眠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挥一挥手用灵力熄灭了灯。

这一天她消耗了不少灵力,她靠在床边,枕着绿萝的手没多久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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