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温欢颜见他二人没有丝毫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刚想溜走,就被身后的一声呵斥住了脚:“又乱花钱!”

石化的温欢颜:“……”

突然记起身后还有个人,看着柳儿手里的东西:“府里的钱够你这么造的吗?!”

“祖母许了……”

“别拿你祖母压我!”指着温欢颜的鼻子怒骂道:“家训都抄到哪里去了?不可骄奢侈靡……”点着温欢颜的脑袋,“都读哪去了?嗯?”

“老爷莫气。”一旁的温夫人开口说,“四丫头还小,喜欢这些小玩意也是正常,您何故这样苛责她。”将温欢颜拉过,护在怀里。

“小?她只比柔儿小了两岁!”抬起手就要打,“学学你姐姐罢!”

温欢颜赶忙躲在了温夫人身后,小声嘀咕:“三姐姐比我还过分呢……”

“你还!”

“老爷,夫人。”救星阮烟又及时赶到,对着温相缓缓施礼,“老爷,老夫人唤您过去呢。”

气的温相大袖一挥转身离去,温夫人看着温欢颜叹了口气又赶紧去追温相。

这里温欢颜对着阮烟拜谢:“多谢姐姐赶来救命。”

“老夫人看老爷和夫人出来送魏公公还不回去,便叫我出来看看。”帮着柳儿接过一些包裹,“一转过假山就瞧见了这副样子,这不?我赶忙跑来救你。”

温欢颜谢过阮烟的救命之恩,转身就要向内院走去,谁知阮烟一把抓住了她,忙道:“老夫人眼下也在正堂呢,四小姐可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去正堂?

温欢颜连连摆手,她可不想让父亲当着祖母的面再骂上一顿。

可突然又发觉阮烟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今儿魏公公前来传旨,说是上面下来的旨意,允许各府进宫去探望入选女子。”拉过她在她耳边道,“你不也想进宫去吗?你去了正堂,老夫人也好和丞相开口啊。”

一听这个,温欢颜来了精神。

进宫?!

那不是就意味着可以见到秦艽秦奉御吗!?

她对秦艽的盲目追从一时盖过了对父亲的恐惧。

立马吩咐柳儿自己一个人带着东西回院,而她则牵起阮烟的手凛然迈步,向正堂走去。

许是在外面待了太久的缘故,一踏进正堂,温欢颜就觉得眼前漆黑一片,缓了一会才方能辨清屋里的东西。

目光一一向屋内众人扫去:正位上是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左右两侧分别是阴沉的父亲和寡淡的母亲。

一下面对三尊大佛,温欢颜自己都佩服自己。

“你来做什么?”不等温欢颜开口,温相就没有好气的质问她。

谁知祖母听了更加没有好脾气:“颜儿是来给我请安的,你凶她做什么?”

温相和老夫人在对待温欢颜的问题上,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宠、一个是恶。

温欢颜得到老夫人的暗示,默不作声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垂头立在堂下,等着祖母开口。

老夫人便借题发挥:“你瞧瞧!孩子都让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被温相“吓坏”的温欢颜正全神贯注地玩脚下的地毯,脚尖轻轻抹过的地方颜色变浅,翻过来再一抹颜色又变重了。她动作极小,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她受了委屈正低头难过呢。

见温相不再说话,老夫人又转过头去问温夫人:“子青啊,你看这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做起事来没规矩,刚刚是碰到魏公公了吧?可给你惹事了?你说出来,我帮你罚她!”

温夫人自然听得懂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连忙笑着说:“老夫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说完这句后再不接话。

说惹事了,就是驳了老夫人的面。

说没有吧,又打了温相的脸。

左右都不好回答,那她倒不如顺了老夫人的意。

“我知你心善,你也不必替她遮掩。”见温夫人不回答,老夫人乐得开心,“她没规矩我是知道的。不过,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孩子我最心疼,总不能瞧着她往歪了长。”

“你说她总是闷在府里,也见不了多大的规矩。”顿了顿继续说道,“眼下她也出了禁闭,倒不如明日进宫瞧瞧,也好让她长长见识。”

“母亲,我也能进宫去吗?”与老夫人一同唱戏的温欢颜,此时一脸的天真烂漫,看着温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期望和渴望。

“这……”温夫人心中颇有为难。

虽说温欢颜随她进宫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过老爷总是瞧不上这个四丫头,想来携她入宫,老爷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又不敢驳了老夫人的面子,温夫人抬眼去看温相,想看他做如何决定。

知道温相要开口阻拦,老夫人在一旁冷冷开口:“我的颜儿哪里都去不得、看不得、学不得,你们还偏偏要她和柔儿似的,真是好没道理。”

这句话一箭双雕,既说了温夫人偏心又说了温相苛刻。

吓得温夫人连忙起身赔罪。

“母亲可是冤枉子青了。”丞相坐在一旁帮温夫人说话,“这家里的三个女儿,子青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温家无子,只有四个女儿。

早年间,夭折一个次女欢洛。如今便只剩下长女欢柔、三女欢沁、四女欢颜。

欢柔为温夫人所生,欢洛、欢沁为周姨娘所生,欢颜为荷姨娘所生。

可巧的是,这两个姨娘都早早离世。

欢沁便被过继到温夫人名下,欢颜被老夫人养着。

虽说温夫人对这三个女儿都是同等看待,可外人总觉得温夫人偏袒自己房里的女儿们。

“我说的是她吗?我说的是你。”见温相避重就轻,老夫人也不得不装出几分怒气,“柔儿那样的好模样好性格,颜儿自然比不上,你多宠着柔儿是情理之中。”

“沁儿呢,是个机敏活泼的性子,嘴甜又会说话,你高看她两眼也是情有可原。”老夫人越说越替温欢颜不平,“可颜儿怎么说她也姓温,在咱们这温府住着,你总得一碗水端平了才是。”

“母亲何故又提起这个?”温相听了老夫人这番话,气的将手里得杯盏往桌子上一摔。

这一摔,可吓了温欢颜一大跳。

怎么事情闹得这样大,怎么还吵起来了……

老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看了看温相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别人能去得,颜儿自然也能去得,不然叫外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温夫人见这二人已经吵到了这个地步,也急急跳出来圆场:“四丫头随我入宫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爷、老夫人何苦为这个置气呢?”

看了一眼四丫头,笑着对温相说道:“四丫头近来也是大有长进了,昨个儿您不还瞧见了老夫人派人送来的那一份,她自己手抄的家训吗?这些日子也闷坏她了,不如出去让她看看。”

“可外面她能学到什么?规矩最大最严的还属宫里不是?再说了,其余的先搁在一边,就是这个半个月来,她姊妹三人未曾见面,我想柔儿和三丫头也十分想念这个小妹。”

走过去将杯盏重新斟好,递给温相,劝解道,“老爷看在她们姊妹情分上,快让这姐儿三个好好团聚一番罢。”

温欢颜听了温夫人这一番话,心中万分赞叹:膝下无子,却能在温家稳坐主位的温夫人当真是有些手腕的。

她在这母子二人之间一番周旋,先夸了老夫人教导有方又替老夫人解释放温欢颜今日出府一事。

平息了老夫人的火气,又赶来劝说温相。

另辟蹊径,借姐们情分说事,既给了温相一个台阶下,又让老夫人如愿以偿。

这一番话下来解决了矛盾,还两边都不得罪,又将自己置身事外。

温欢颜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温相身边,那个徐娘半老的女人。

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冷眼旁观着一切,可她心中自有一番坚持,总是能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时候抓住时机,夺得片刻光彩。

如晚夜昙花,待世人都沉睡的时候,它才悄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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