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梓容听了满脸黑线,道:“我以为娘让我坐在这里,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呢!原来还是笑话人家!”

冯梓容可还记得头一回周幼芍亲手替她别上珠花的那一年,她自己觉得别扭,便蓄意借由各种“自然”的闹腾将头上的珠花给“甩”了下来的那事,惹得冯家人都是一阵好笑,这才没让她平日里还得精心穿戴打扮。

曹衷玉听着,更是噗哧地笑了出来,道:“这便是了,容儿往后可辛苦了。”

冯梓容将视线转回铜镜内的自己,只觉得这镜子虽然磨得亮,但比起现代的硝酸银洗出的镜子总还差得远,左右看着只觉得伤眼睛,便又移到自己腿上看着发呆。

她想着,这些会挑完了首饰又选好布料也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她又怕时间拖久了,这些不怎么有趣的事情又要拖到明天,便站起来说着要赶快把事情完成。

两位成年人想着小孩子本来便心急,也不疑有他,便是专心地与冯梓容一起挑布料。

晚些,府内的绣娘又过来替冯梓容量身长,一连比划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

这时已是黄昏时刻,曹衷玉早又往厨房那里去,看着佣人们张罗冯府上下的晚餐,而周幼芍让婢女们收拾收拾以后,本想拉着冯梓容说说话的,却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云璧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道:“二夫人,大少爷回来啦!”

“咦?”

周幼芍与冯梓容不约而同吃了一惊,而周幼芍这时也赶忙往外快步走去道:“那孩子不是说路上耽搁了吗?怎么这会回来得如此快?”

云璧开心地道:“奴婢也没听清楚就赶忙来通知夫人,少爷现在往太老爷的书房那儿去了,二老爷和少夫人也在,就等您了!”

周幼芍听着自是高兴,回头又想起冯梓容跟在自己身后,便缓了缓脚步待着冯梓容跟上,换回平常从容的模样拉着冯梓容,在丫鬟们的陪同下,走去惠礼院的书房去了。

云璧所说的大少爷便是周幼芍的长子冯叙辉,原本曾在翰林院任七品编修,负责掌理国史,后来辞官从商,从此云游四海。

冯府因冯正道这一辈尚未实质性地分家,因此在称呼上有段时间有所分歧。

冯正道战死的兄长冯正惠与曹衷玉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冯叙超是冯煦的长孙,本在家中便被佣人们称作大少爷,但后来曾在外地任了好一阵子官,因此便由接下来排行最长的冯正道长子冯叙辉承接了大少爷的称呼,直到后来因父亲战死,调职回京时,这才让整个冯府的称呼整个转换一次。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冯叙超被人称作小老爷,而冯正道底下的四个儿子便被依序排行,到了冯正道胞弟冯正勋的独子冯叙集时,便被省略了排行称作少爷。

冯叙辉的临时归来让冯府上下尽皆欢腾,虽然冯叙辉长时间游历在外,有时便连年节也难以回京城与家人共同度过,但这份血缘亲情的浓厚却也丝毫未随着距离与时间淡化,反而每一次的归来都会让冯府如同面临喜事一般地张罗出犹如宴会的排场。

加以,冯叙辉曾在官场又长期在商场历练,便一年比一年还更懂得人情世故,每回回来总要拉上好几辆车子的货物送给冯府老小,就连佣人们也都会拿到分量相应的礼物,而其余父兄、弟弟们、在官场交好的人们之间的礼更是少不了。

说来,冯叙辉要做到这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冯煦祖上出身微寒,直到冯煦的父亲才得了个小小的县官做,无以庇荫子息,直到冯煦后来中了进士后,才稳扎稳打地步入仕途。

当时冯煦青年才俊,最后获得上级青睐而入朝为官,因得离乡背井而与兄长们分家。

身为冯家的幺子本身家产便是不丰,在京城着实克难了好一阵子,年节时还得靠兄长们合力接济。

也因此现在的冯府虽因冯煦还在朝为官时颇得两朝皇帝的尊敬,又在冯正惠战死后又添上了许多荣誉,但这座宅邸比起同品级京城官员们的府邸却还来得小些。

也由于冯煦洁身自爱、处事谨慎,冯府整体的发展并未如其他朝廷大员们一般地快,再加上与爱子生离死别的因故,本来因为冯府已日渐拥挤而想着该分家,但后来却是往左右买地扩建,以将就着解决院落不足的问题。

冯府虽不穷困,却也不特别富裕,加上冯家在京城立足不过三十年,在人脉与权位等许多地方依是有所欠缺。

因此冯叙辉做得如此周到,其实也是在帮衬着长辈与平辈兄弟们的仕途。

有时候,做一个官员并不是洁身自爱、忧国忧民就好,除了要将自己的分内事务给做得齐全,还得同时顾及人情世故。

锋芒毕露的人不见得好,过于谨慎的,也不见得行得通。

毕竟只要是抛头露面的人,总得面临许多双眼睛盯着、看着,而冯叙辉便是以自己的兴趣与本事替冯家弥补齐全。

也因此,本来冯家还是多少有人对于冯叙辉抛官、离家从商一事有些意见,久而久之藏纳在心里的疑惑也渐渐消失,而冯叙辉自也是因为家人的支持而更加卖力,转眼数年过去,也算是位小有名气的富商了。

且说周幼芍这厢牵着冯梓容的小手,娘俩便在冯煦的书房门口喊了声,这才踏进去。

冯煦的书房很宽敞,但一连挤进好几个人也略嫌拥挤。

“娘,我回来了。”冯叙辉一看到周幼芍便又扯开了笑容,接着又低着头看向冯梓容道:“我这小妹长得可快,转眼间便这么高了!”

冯梓容知道在长辈环绕下,自己还没有说话的余地,便是清脆地喊了声“大哥”以后,就由着众人各自说话。

周幼芍许久未见儿子,冯叙辉这趟又回来得早,脸上自也是难掩喜悦之色道:“瞧瞧,你在外头晒得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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