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只听得靖王话锋一转,道:“你们在这里跪伏也忒久了,快快滚回去,别碍着本王的眼。”
永平侯与保定侯听到这句话心下大喜,反正无论回去要请罪,要如何,都是回去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不需要在这丧心病狂的阎王爷前跪着削面子。
更何况刚才还是要他们这堂堂二等侯跪在两名妇道人家面前呢!
虽是跪得久了,但听到这句话后,永平侯与保定侯便在各自的子女搀扶下要起身谢过,但这时靖王又开口对冯煦道:“毕竟来者是客,冯柱国可还有话说?”
堂下四人听到靖王开口,又慌忙跌跪回去,模样甚是狼狈。
冯梓容看着,简直要笑出来,但却只能偷偷地咬住舌头忍笑,只是那略微弯起了的眉眼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靖王有意无意地看了冯梓容一眼,又将那满带傲慢的目光轮流投射到下方四人身上。
而冯煦得了靖王的命令,只道:“王爷,臣有国务在身,不知贵客莅临已是失礼,还须向两位侯爷赔罪。”
听得冯煦要赔罪,永平侯一个心急,便是道了声:“不敢!”
靖王佯咳了声,道:“既然冯柱国要赔罪,那么接下来也是冯府的事情,冯柱国权且处理便是。”
冯煦答应了声,便亲自前去将两位二等侯给虚扶了起来,在两人惊魂未定的神色下,好歹也给了个表面上的劝慰,紧接着又在靖王的眼皮子底下送客。
一切的礼数十分周到,亦不失冯煦这两朝老臣的分位。
靖王眼看着保定侯在迎上前的家丁搀扶下要跨出门坎时,又道:“可惜了冯家厅堂,染了血。”
保定侯当下心头一凛,竟是差点没给门坎绊倒,当下又是硬生生地回过头来,向冯煦连声道歉,这才犹如从鬼门关前逃跑一般,灰溜溜地离开了。
靖王目送着他等四人在家丁、丫鬟们的搀扶下离去,只是摇了摇头,道:“冯柱国以为这二人如何?”
冯煦挺直了腰杆,从方才那分客气和蔼的模样回到了原本的姿态:“今日虽是受够了王爷的教训,但人心却非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本王还想,是否会给府上添了麻烦。”停了会,又道:“这世上毕竟最不缺的便是小人。”
冯煦勾了勾嘴角,道:“承蒙王爷担忧,只要臣还在,冯府尚能自保。”
“也是。”靖王吸了口气,站起身来道:“今日叨扰已久,晚些本王还要进宫,便不再叨扰了。”
冯煦抬手一揖:“王爷客气了。”
靖王看着周遭众人,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要准备迈出脚步离去时,又是看向了冯梓容一眼,道:“冯柱国、冯夫人,这丫头,本王认了。”
靖王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在当场。
当然,也包含还站在大厅的冯府家仆。
当然,也包含冯梓容本人。
这句“本王认了”是认了什么,在场众人没有人知道,冯梓容与靖王也是初次见面,只能猜晓或许是靖王自觉与自己聊得投缘,认可了自己有与他聊天的资格而已?
无论如何,当冯梓容回过神来时,靖王一行人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冯煦、周幼芍与王淳芊三人前去送客,而身旁的佣人、丫鬟们也都没来叨扰自己,冯梓容愣愣地望着厅堂外面,只觉心中一股特别的情绪缓缓升起。
细腻如丝,轻盈如烟,细致地抽着,温柔地托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有些搔痒,有些悸动,有些紧张,有些疼痛。
她很明白这是什么。
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在此刻表现出这样的心情。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情感藏纳起来,决定将其深锁。
她知道,她是名演员。
眼下的她,只需要演好十岁孩子的身份。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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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靖王离去以后,冯梓容便再没见过靖王。
本来人家会来到冯府就是为了商议国事──如今听说靖王除了偶尔进宫以外,就是在京郊银甲军驻军之地勤练精兵。
虽然那日她决定将心里对靖王所有的想法与情感全给收拾住,但到底感情不是这么好控制的。
她能够维持表面如常,却无法拦得住自己偶得空闲之时,对脑海中描绘的轮廓胡思乱想。
甚至只是简单地一次又一次地在脑中重复播放着他曾说过的、曾做过的一言一行,并且愈发深刻。
至于那日嚣张跋扈的保定、永平二侯回府后,据说隔日便上表请罪,获得皇帝的斥责,说是要罚俸一年,还责令二侯一家子一年内不能出府,算是闭门思过,而往年都能参加的宫宴、各种达官显贵相邀的宴会,在一年内也都不许参加。
虽然有人觉得罚得忒重了,毕竟保定、永平二侯好说歹说也是功臣之后,加上那次闹事闹得如此之大,有一半也是基于靖王所领的银甲军校尉让城门口见了血。
至于靖王有没有被罚?
当然没有。
且不说这些年来靖王南征北讨有功,也不提他那天如此处置大快民心,更不论他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孩子。
靖王,卫名渊。
那是一个大烨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黔首的任何人都能知道的,最受皇帝信赖的儿子。
不仅仅是儿子,也是将领。
当今皇后虽是继妻,但在皇帝登基以前便已嫁给他作为继妃。
当今皇帝年幼时,因皇祖父的遗诏而被立为太子,后来因夺嫡之争一度被废,从储君之位被削为庶人,元配发妻也在半年后因忧患过甚而郁郁而终。
当时地位雨风飘摇,性命犹如风中残烛的废太子被先帝以重重卫兵困于府中,领兵的便是自己的手足。
先帝不信任废太子,但以废太子年龄而言,若无妻子又会惹得天下议论,因此先帝的其余子嗣又做了主张让废太子额外选妻,不但改封其为“缪王”替他“撑撑面子”,又特意提了条件说要往家底不丰的寒门挑选,企图断了废太子东山再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