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琰从院子里出来,靳译霆的车已经不在。
他上前给方糖遮雨,方糖没好气地推开他,“不要你假惺惺。”
她们三个人只有一把伞,杜芳拿着伞,沈瓷和方糖都淋了个透。
“小糖,你听我解释!”裴子琰不肯作罢,一直亦步亦趋跟着方糖。
方糖一个人推两个轮椅,总掌握不好方向,差点把沈瓷推倒。
裴子琰要接过手帮忙,方糖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拿开你的脏手,你不要碰她!”
她带了些哭腔,是很伤心的样子。
从来没有想过裴子琰会这么令人恶心!
竟然叫靳译霆把沈瓷送给他!
她在医院的时候,还以为裴子琰是想保护她才把她和杜芳接回来。
没想到晚上等来的是裴家人的羞辱。
“方糖!”
裴子琰吼了一声。
方糖泪眼朦胧的看他,他把伞遮住她,夺过她手里沈瓷的轮椅,“你这样没法带她们走,我开车送你们。”
“我不需要!我可以!”方糖犟着,不同意。她可以把两人推出别墅区,出了门口保安亭,就可以打到车了。
裴子琰还想求她,方糖挤开他,把伞给沈瓷挡上,安慰沈瓷,“小瓷,没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害你们。”
“我没有想害她,相反,我是想把她从靳译霆手里救出来,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几人相顾无言。
没注意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了一个人。
黑伞下,靳译霆的脸冷峻可怖。
难以想象如神灵雕刻的完美五官,会露出那样冰冷嗜血的表情。
他看着裴子琰,无声笑开,“裴少好计谋。”
裴子琰一阵心悸,“靳译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你让我把沈瓷送给你的吗?作为交换,你得把方小姐送给我才对。”靳译霆伸手要去拉方糖。
被沈瓷拍开。
沈瓷此刻已经很虚弱了,她浑身痛得发抖,声音发颤,“她是无辜的,你别碰她。”
“方小姐本来可以很开心的过自己的生活,沈瓷,是你要把她扯进来的。”靳译霆最会戳人心窝子。
沈瓷唇瓣发抖,“你有什么冲我来不就好了吗?”
靳译霆站到她面前,她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他的伞挡过来,沈瓷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一片黑,靳译霆深邃莫测的神情,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拉扯,血肉横飞。
他低下头,手指揩去沈瓷脸上的雨水,摸到她有些发烫的额头,指腹在她眉心揉了揉。
“你乖一点,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沈瓷苦笑。
原来闹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惩罚她在医院主动喊了裴子琰。
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兴师动众!
“以后不会了。”
沈瓷向他妥协,手无力的抬起拽住他的手腕,“带我回去,求你。”
只有她回去,方糖和母亲才能获得暂时的宁静。
他才不会像疯了一样折磨人。
靳译霆直起身子,目光滑过每个人的脸,像毒蛇冰凉的蛇信,看着你时,直叫人寒毛立起。
杜芳也看着他。
她举着伞,拇指按着伞柄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神色清明,没有平日里半分糊涂的样子。
“杜姨,好久不见。”
靳译霆主动和她打招呼。
听到一声‘杜姨’,杜芳神情一滞。
靳译霆脸色幽寒,嘴角却是笑着,“看来你没疯。”
他伸手要靠近杜芳,沈瓷着急地抬手拉他,“你别动我妈,求你,靳译霆!”
靳译霆转脸看沈瓷,“急什么?我对老女人没兴趣。”
“……”沈瓷咬着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她抖得越来越厉害。
心脏,像被人揉捻切碎。
杜芳看着女儿浑身惨相,抓着靳译霆伸过来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啪!
靳译霆下意识挥手臂,杜芳被他从轮椅上推下去,摔倒在地上。
“妈!”
沈瓷想拉人,被靳译霆抬腿挡住。
他看了看被咬的手,啧啧两声,“沈邱海临死前说,沈瓷不是他的亲女儿。”
“我现在看,她这咬人的性子原来是跟杜姨学的。”
靳译霆走到杜芳旁边。
杜芳听到沈邱海临死几个字,愣了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方糖看不下去了,甩开拽着她的裴子琰,把杜芳扶起来坐好,护住她。
“靳少,得饶人处且饶人。”
靳译霆看向裴子琰,裴子琰一把将方糖拽回来,“你出什么头!”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不顾情分伤害她,我不行。”方糖还记着今天的祸是裴子琰闯出来的。
原本,沈瓷也不用淋这场雨。
靳译霆来了兴趣,站到沈瓷旁边,滚烫的手心隔着冰凉的衣服刺得她肩膀发酸。
他继续说,“沈邱海当年和杜姨你大吵一架,彻夜不归,导致第二天醉驾,害死我兄长一家三口!”
“你们知不知道,他最小的女孩才三岁!”
侄女还很小,喊人的时候口齿不清,喊靳译霆叔叔总喊成‘苏苏’。
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人生才刚刚开始就早早的结束了。
试问,他怎么能原谅肇事者?
杜芳看着靳译霆,一脸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邱海不是故意的……当晚我们吵得很厉害……”
“因为沈邱海发现沈瓷不是他的孩子?”靳译霆冷道。
“是,就是因为这个。不然他也不会喝那么多酒,二少爷,你知道他平时最老实沉稳……”
靳译霆冷笑一声,“你们夫妻是不是早早谋划好了这场车祸,还想好了给你女儿开罪,所以就算你丈夫死了,连证词也这么一致?”
“没有,不是的……”杜芳从轮椅上跪下来,哀求靳译霆,“小瓷她真的不是我和沈邱海的孩子!”
沈瓷看着母亲跪下,心里恨意滔天,他怎么能这样对把他带大的人呢?
母亲在靳家可是看着靳译川和他长大的,正是译川哥的死对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她才会五年来神志不清。
“我想回去。”沈瓷勾住靳译霆的手,颤巍巍的把冰凉的手心放进靳译霆大手里。
她讨好的抬头看他,“我想回去…”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看着她们母女,从前种种如昨日,靳译霆恨,却不能挽回任何一条生命。
沈瓷松开他,从轮椅上滑下来,跪在他面前,手揪着他的裤腿,“求你,带我回去。”
杜芳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一遍遍重复,“小瓷她是无辜的,她不是我们的孩子啊!”
方糖看着也跟着哭,暗骂靳译霆魔鬼。
魔鬼是不会俯身同情凡人的,他只会把人往尘土里碾。
“沈瓷,你要记住这一天,是你跪在我脚下求我带你回去,不是我逼的你。”
“是是我求你,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