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千总有吧,不比进厂强?”

“海大爷,要靠你出头了!”

“是啊,海大爷,还得你领头,大家才敢走出去,不然就是闹笑话。”

“海伢仔,靠你啰!”

人群像是有斥力一般,自然地露出一个人,将他围在中心。五六十岁年纪,只有一只独眼,像刀子一般锐利。苍老的面容又瘦又黑,但仿佛钢筋铁骨打造,显出强硬与力量。

他就是村里乐队队长,村里唢呐之王,曾经在县里的表演拿到第二名。大家都说他的唢呐是一绝,一支唢呐上青天,实力绝对的第一,如果不是只有一只眼,形象差点,那次肯定得第一。

海队长青布衣,腰间白毛巾,毛巾上斜插着一支金黄光亮的唢呐。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这身打扮,只要有空,他就会取出唢呐,吹奏几曲。那金黄闪亮,是他无数次抚摩吹奏的包浆啊!

海队长像一匹孤狼,一只独眼锐利地扫射,几个三四十岁的青年不敢跟他对视,纷纷低头。

这些人都是乐队里被他骂惨了,有人甚至被骂哭过。以前演出既没收入,又没钱,还被海队长破口大骂,这些人恨得牙痒痒,不少背后说坏话,说他害得年轻人没人学乐队了,恨不得他早点死。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有钱,乐队、腰鼓队要变成职业,要变成文化人了!说心底话,哪个农民愿意苦哈哈,哪个农民不想做文化人?

但这一切,就掌握在海队长手里,他是村里乐队的当然领袖,唯一台柱子,让谁滚蛋谁就得滚蛋,让谁跟着谁就可以做文化人。

现在,海队长,就是掌握他们命运的人!

“人都到齐了吗?”海队长感到心砰砰地跳,声音竟然嘶哑起来。

这是命运的安排,这是他等待了一生的机会,从县里落选开始,他已经等待四十年了,是老天爷给他机会吹出自己的声音吗?

我一定要让台上那些人听听,我要让我的唢呐直上青天,我要让所有的观众,每天为我喝彩!

一定要是真的,老天,程风小子,看在我送走过你爷爷奶奶的份上,一定要是真的啊!只要上台,就算用命,我也要帮到你,让人知道落日村,让人知道你的凉茶!

“到齐了!”一个青年看着海队长通红的独眼,似乎感到一种压力,小心地应道。

“走!”海队长当先而出,脚步刚劲稳健,手执唢呐,目视远方,他已经进入演出状态了。二十多名乐队、腰鼓队的人瞬间被带入气氛,一时认真肃穆起来,乐队的人自动簇拥着海队长,腰鼓队的妇女们也自动排成两列队形,小心地跟着走着。

石一亮赶紧打马走了,他不想跟海队长一起走,他身上有一种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尤其是现在,让人觉得不跟着他做,就很难受。

“乐队的人去了啊!”

“明天要去镇上卖凉茶啊!”

“憨子你干嘛?你又不是乐队的人,你不割草你去干嘛?”

“我去帮忙啊,我有力气!”憨子乐呵呵地笑道:“他们不要人干力气活吗,赶马扛茶搭台子,我干啊!”

“你是傻子啊,人家老板又没叫你,你不挣钱啊,一天上千呢!”看热闹的人扯着他劝道。

“钱是老板的,这钱是老板送的!赚了老板的钱,我要去帮老板忙!”憨子笑道,理所当然的话让其他人不禁互相看了看,有些尴尬起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