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恶魔的孩子,请帮我杀了他。”

老院长摇摇头,时至今日,这句话仍让她不寒而栗。

“这不是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段惊棠捏着那张纸条,时间过去太久,上面已经感知不到残存的灵力。

“……未必。”

段惊棠抬眸,拾起木盒里最后一样东西。

一块徽章。

徽章正面是一个金字塔似的图案,十几年的尘封并没有让它失去漂亮的金属色泽,段惊棠指尖微动,将徽章翻了过来。

一个飞扬的“时”字映入眼帘。

姜时曾经说过,蔚枝的父亲,是除妖师世家时家的人。

段惊棠又看向那张纸条。

恶魔的孩子。

在过去,只有妖族,会将除妖师称为“恶魔”。

他还记得,上次姜时离开前,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天资卓绝的除妖师爱上了一只妖,最后独自葬身于雪山之巅。

如果蔚枝的父亲就是这个除妖师,那么,那只妖呢?

除妖师和妖怪之子,半妖血脉,强大到令人惧怕的天赋。

段惊棠摇摇头,不,不对。

妖气是藏不住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没有从蔚枝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他确定蔚枝不是妖怪。

就算他的感知有误,当初被收养时的血脉鉴定,学校那么多老师同学,不可能一起出错。

段惊棠的家人也见过蔚枝,如果蔚枝真的是半妖,他哥和他爸一定会发现。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段爸那双看似多情实则锋利的狐狸眼。

段惊棠皱起眉。

这其中,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院长,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老院长点了点头,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老花镜的镜片透出洞悉一切的光。

“小段,好好对他。”

段惊棠一怔。

“我们小九啊,已经吃了太多苦,不要再让别人伤害他了。”

老院长也清楚,她的小九儿并不普通。

可他不是恶魔的孩子。

他是天使的孩子啊。

“我会的。”

段惊棠将那块徽章攥进手心,良久,沉声道:“一定。”

-

“今天真是太开心啦!”

人类崽沿着马路边边蹦跶着,一摇一晃,像只不太灵活的小兔子。

“慢点。”段惊棠两手在他身侧虚扶着,像只操心的护崽老母鸡。

“为什么让小赵叔叔先回去呀?”小兔子挑了挑眉毛,坏坏一笑,“哦呀,我知道了,你想找机会和我单独相处,对不对?”

“对。”段惊棠十分坦荡,“我正在想怎么把你拐进小巷子里亲到你腿软求饶。”

蔚枝:“!!!”

人类崽脸蛋冒烟.jpggg!

这,这只狐狐他不正经!

蔚枝瞄了一圈周围,然后抬起小手,发出了义正辞严的声音,“我觉得那条小巷子就8错!”

段惊棠捏住他后颈,低头在小鼻子上啄了一下,低声,“我这几天发情期,你别惹我。”

蔚枝眨巴眨巴眼,“为什么你的发情期这么冷静?”

或者是……冷茎?

蔚枝偷偷脸红红,怎么办,他好像被不正经的狐狐传染了!

“因为我很强。”

段惊棠突然霸总,“怎么样,是不是被你男人的魅力迷住了。”

大尾巴狐那样儿,就好像每天晚上对着蔚枝照片ghs的妖不是他一样。

蔚枝:“天黑了很晚了我妈在等我你妈在等你我们回家吧。”

段惊棠:“……”

主动撩拨的是他,搞性冷淡的也是他,没过一会儿,蔚枝又悄咪i咪摸上了段惊棠的尾巴。

“今天没事吧?”

人类崽轻轻捏捏尾尖,“孩子们手里没轻重,有没有弄痛你?”

段惊棠摇摇尾巴,“还好,只是掉了一团毛而已。”

蔚枝抿了抿唇,某狐狐现在好像不以掉毛为耻了呢。

“我还偷偷揣回来了。”

段惊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毛团,“回去给你织手套用。”

蔚枝:“……”

不如来个围脖吧,白狐狸尾巴,戴上他就是这个冬天最雍容华贵的崽。

“以后我们也可以收养几个孩子。”

蔚枝正在想用小六做围脖好还是用小九好,整只崽动作一顿,然后忽地抬起头。

“真的吗?你,你觉得可以吗?”

段惊棠伸手压了压蔚枝脑袋顶上的呆毛,“只要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

人类崽眼睛都亮了,“我,我会努力赚钱的!”

努力赚钱,辛勤养家!

勇敢吱吱,不怕困难!

看着人类崽快乐的小背影,段惊棠弯起嘴角,默默攥紧口袋里的徽章。

我会让你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蔚枝。

相信我。

-

十二月迈入中旬,天气预报说,月底或有降雪。

“我希望圣诞节可以下雪。”花美美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脸颊右侧,活脱脱一副小女生的梦幻样儿。

“浪漫的雪夜里,我穿着红色的大衣站在圣诞树下,怀抱一堆礼物,然后,我的白马王子……”

“然后,你的白马王子走了过来,俯下身在你耳边低声道,圣诞老人,你麋鹿呢?”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然大笑,花美美气得柳眉倒竖,“陶桃!你烦不烦妖呀!!”

饕餮崽耸肩吐舌翻白眼,“我不烦妖~我烦红毛小狐狸~”

花美美:“QAQ!”

……

班里气氛很热闹,有只兽兽正苦恼。

宋凯铭今天上午第十一次摸出手机,看看安静如鸡的手机屏幕,又蔫蔫放了回去。

啊,心烦意乱。

开明兽的直觉是天生的准,从今天早上开始,宋凯铭就一直魂不守舍。

他说不出为什么,更不知源头来自何处,所以更加兽兽烦躁。

可隐隐约约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宋凯铭鬼使神差,想起已经一周没回家的爸爸。

突然,桌堂里的手机要命的震了起来。

宋凯铭一慌,手机直接从指尖滑落,摔在地面上。

碎了一角的屏幕上,来电显示,宋警官。

宋凯铭接起来。

几秒之后,宋凯铭猛地站起身,朝教室外跑去。

不小心被带翻的桌子躺在地上,书本试卷散落一地。

宋凯铭没有离校,他去了二班。

隔壁班正在借大课间补之前的班会,宋凯铭直接冲进去,把讲台上的老师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老师。”

宋凯铭努力平复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态。

“不好意思老师,我,我有急事……我想找陆际。”

二班响起一阵起哄声。

守门强强cp,他们嗑好久了。

得到老师首肯后,陆际从教室最后一排出来,随手带上班级的门。

“嗯?”男生笑得痞里痞气,“一上午没见,想我想得受不了了?”

宋凯铭没有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手拍开他的脸骂他变态。

宋凯铭紧紧咬着下唇,陆际发现,他的瞳孔在颤抖。

宋凯铭在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陆际的笑容逐渐淡去。

“怎么了。”

陆际双手握住小开明兽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别怕,宋凯铭,慢慢告诉我。”

宋凯铭闭了闭眼睛,抬手覆上陆际的手背。

然后握紧。

“陆际,你听我说,你不要慌。”

陆际微微一怔。

宋凯铭的手,攥得他好痛。

“今天凌晨,刑警一队和刑警二队在一片山林里,发现了妖怪幼崽绑架案的绑匪踪迹。”

“他们交火了……对方有枪。”

“我爸说,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作为刑警的儿子,陆际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

“哪家医院。”

少年的表情看似平静,可额头的青筋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宋凯铭咬着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他真的不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

“陆际,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陆叔叔他……”

“我问你哪家医院!!”

陆吾的吼声几乎撼动整座昆仑。

宋凯铭脸色苍白,“云城,云城第一中心医……”

话音未落,还没成年的陆吾已经变回原形,朝窗外纵身一跃。

宋凯铭和他一起跃了出去。

冬日的寒风凛凛划过脸颊,宋凯铭伏在陆吾背上,将脸埋进猛虎温暖的皮毛里。

别怕。

宋凯铭闭着眼睛,嘴唇几乎快被咬破。

陆际。

别怕。

两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的红灯还没有熄灭。

几个刑警守在外面,见到陆际的时候,同时涌上来,又同时欲言又止。

陆际有点眩晕。

他不懂,他爸还没出来呢,怎么大家眼眶都这么红啊。

别啊。

别。

求你们了。

别这样,真的……

“陆队,陆队是为了保护一个警队的实习生……”

一个女刑警用力揉了揉眼睛,强忍着哽咽,“医生说会尽力,小际,你别……”

她想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难道她要对一个母亲早逝、唯一的父亲身中六枪此时正躺在手术台上性命垂危的少年,说别太担心吗?

她想抽自己两耳光。

“谢谢叔叔阿姨。”

一直在旁沉默的宋凯铭上前,礼貌又不易察觉地将陆际挡在自己身后,朝几位刑警鞠了一躬。

“陆际有点累了,请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宋凯铭牵着陆际的手,把他带到离手术室最近的座椅前,“陆际,坐下吧。”

少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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