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江下游,长河宛如一条玉带盘旋在平原大地上,刚出了三门峡,山势骤然开阔起来,农田交错,渔船林立……

何守今吩咐好卫士们原地休息,拿着水袋朝云寂走去。

“主子,喝口水!”他把水袋递到云寂面前,云寂冲他笑笑,接过水袋往河边走去。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何守今叹着气失笑:都十多天了,姜姑娘还是不理主子,看着他巴巴去讨好的样子,何守今既觉得有些可怜,又莫名有些……爽?

该!

谁叫他干傻事的?

没理会闹别扭的两人,何守今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转头跟卫士们说话去了。

江水边,姜未若拎着裙子,小心翼翼踩上一块凸起了干净石头,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洗起手来,摊开手甩干水渍,站起身来,极目远眺,打量着山势。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看向远方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收起视线,转身瞧也不瞧,绕过来人就走。

云寂见状,赶紧伸手拉住她,语气低垂,小心翼翼的:“阿若,别生气了。”

姜未若顿住脚,神情冷冷的,手臂微微用力,想要扯出被他抓住的衣袖。

云寂赶紧收紧力道,抓得更紧了。

姜未若扭过头看着他,眉头紧紧皱起来。

“放开。”

“不放。”他摇摇头。

姜未若瞪眼。

云寂望着她,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将水袋递过去,柔声道:“喝水。”

姜未若没好气地瞪他,一把抓过水袋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漂亮地一抛,将水袋扔回了他怀里。

“水已经喝了,可以放手了吗?”语气冷冷的,直凉到了云寂心底。

他有些落寞地松手,收好水袋。

姜未若径直往前走,不理睬他。刚走出去两步,袖子再次被人拉住,云寂追了上来,语气急切而后悔:“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便原谅我吧!”

姜未若停住,云寂从身后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贴着她的侧脸,声音低低的,沙哑地像是哭过一般:“你已经十九天零十二个时辰没理我了,我好难受啊,阿若,我难受死了……”

心头一酸,姜未若的眼里有了水光。

她何曾忍心不理他,可若是不晾晾他,让他涨涨教训,下次再遇到点什么,他也这样,寻死觅活,怎么办?

若是……

她也死了,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姜未若心头涌上一阵哀伤。

吸了吸鼻子,她哽咽道:“真的知错了?”

云寂一听,双眼立刻亮了起来,他赶紧松开手,一下子绕到她面前,跟她面对面。

“真的知错了!”他伸出两根手指作发誓状。

姜未若看着他,眼睛里闪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她又问了一句:“我要你答应,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绝不能做出轻生之举!”

就算有朝一日,我们分开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姜未若在心底如是说。

云寂不知她所想,只道自己这此将她吓得恨了,心头既柔软又悔恨,他真该死,怎么可以因为一时想不开就丢下她一个人难过伤心?

阿若生气是应该的!

“我答应你。”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而无比认真地说。

姜未若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到他眉眼十二分的认真,知晓他不是骗自己,松了一口气,终于扯出个笑模样:“我记住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寂含笑点头:“驷马难追。”说完,爱怜地将她拥进怀中,阿若垂下眼眸,用力抱紧了他的腰身。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行人行到一处错落,准备借宿一宿。

何守今:“看样子,这是一个小渔村。”

从空地上晾晒的渔网,墙角搁置的鱼篓可见。

“咱们过去问一问。”未若看向云寂,他牵起她的手道,“咱们一起去。”

阿若笑着点头,两人携手,走进一户院落,抬手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

扣门声响了三下,里面传来一声询问:“谁呀?”

两人对视了一眼,阿若扬声道:“主人家,我们是过路之人,想借宿一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老太太扶着门框打量二人:“你们是?”

云寂赶忙行礼:“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行人,不知可否借贵宝地歇息一宿?不敢白住,川资奉上!”说着,又赶紧解下钱袋上。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乡下人家,借宿而已,不必如此。”她探出头,往外瞅了一眼:“你们这么多人,咱家可住不下啊。”

何守今走过来:“公子,我带兄弟们去别家看看?”

云寂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何守今便朝手下一挥手,往村里去借宿了。

老太太见状,让开身来:“进来吧。”

“多谢老人家!”两人忙道谢,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迎面撞上一个身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上正端着一盘窝头从厨房出来,口里还轻快地喊着:“娘,快来吃饭吧。”

这温柔清丽的嗓音,云寂和阿若都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目光触及站在院中笑盈盈的面容时,满眼的震惊和惊愕。

“母、母亲?”云寂颤着声音喊道。

“砰——”的一声,盘子落地的声音。

妇人抬起头,看着眼前大病初愈,清癯消瘦的一张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寂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美妇人的胳膊,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老太太惊呆了:“你、你们……?”

姜未若也傻了:“师太?”

慧真师太也惊呆了,她没想到,儿子竟会寻到这里,眼睛上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她颤抖着伸出手,抚向云寂的脸颊,声音哽咽沙哑:“宥儿……”

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寂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座石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慧真,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癔症:刚刚是母亲在叫他吗?

“母亲……是您吗?”云寂一双眼迅速红透。

慧真师太泣声,垂下眼帘:“是我,是我……”

“母亲!”云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太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起来:“孩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

母子两人抱头,哭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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