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失去重力的刹那，云寂连自救的念头都来不及。

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抛入了恐惧的深渊，看着身边缭绕的雾气不断被自己的身体穿透，加速地下坠。

这一刻，他只能屈从身体的本能，本能地恐惧，本能的绝望。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无法完成对师叔的承诺了，承诺会回去，会将大家从瘟疫的噩梦中救出来的承诺。

他，无法做到了。

悬崖上，师兄凄厉的喊声还隐约响彻在耳边，云寂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哀。

然而这悲哀尚未来得及蔓延，一道纤细的身影也跟着坠落了下来，她表情惊惧，死死地抓住那截断裂的绳子，冲他艰难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嘴里大喊着：“云寂——”

这一声，仿佛划破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犹如梵音灌顶，撬开了那些被生生剥离的点滴记忆：

“长得这么可爱，以后就叫你云宝好了！”

“什、什么？”

“虽然我们所在的时空发生了一定的重叠，但是外面的世界仍旧没有改变，你我都是彼此时空不被允许的存在，所以无法通过大门走到彼此的世界去。”

“师傅说过，不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脱、脱衣服……”

“哈哈，你才多大呀！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不点！有什么好害羞的？”?

“多谢施主！”

“还叫我施主！真难听！以后叫若姐姐，听见没？”

……

“云寂！”姜未若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一把拉住了下落的云寂，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云寂颤抖着唇角，眼眶一瞬间红了，清澈的大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姜未若听见他叫了一声：“若姐姐……”

她愣住，以前他不是都叫自己施主的吗？

等不到她想明白这一刻的小小疑惑，只听啪得一声，两道身影纠缠着一道落入了深潭……

原来，绝壁下是一汪幽深的潭水……

云寂不会游泳，挣扎了两下，呛了水，渐渐地没了力气。

余光中瞥见水里一道身影正奋力地向他游来，他终于不再挣扎，嘴角挂上了一抹释然满足的笑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

“噗！”

等姜未若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家伙拖上岸的时候，她差点就力竭而死了。

“云寂，你醒醒，快醒醒啊！”

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唇惨白的样子，姜未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跪在他身边，一边哭着喊他的名字，一边给他按压胸口，逼出胸腔里的积水。

此刻的女孩哪里还有半点形象，头发、衣服，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凌乱的发丝胡乱地贴在两颊，浑身上下，怎一个狼狈了得？

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眼泪。

姜未若只知道心底是一片绝望的荒芜，她不敢停下一秒，就怕这一秒钟，眼前的生命就这么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意识渐渐消散，就在云寂觉得自己就要这般告别于天地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不断地萦绕在耳边。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哭，哭得伤心无比，哭得令人心碎，叫人心疼。

是谁？谁在哭？

“云寂！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不要睡！不能睡！呜呜——”

姜未若疯了一般地喊着，唤着，手已经酸得支撑不住了却还是不敢慢下一点。

云寂？

是在叫我呢……

白茫茫的大地上游荡的孤魂浑身一震。

姜未若见自己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躺在地上的人，他依旧紧紧地闭着双眼，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她顿了顿，犹豫了刹那，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捏着少年的鼻子，慢慢俯身下去……

即将触碰到的刹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了，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狼狈的样子，姜未若顿时一惊，身子一歪，跌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边哭一边笑，看着云寂：“你醒了？”

云寂哇的一口吐出好大一口水，缓缓坐起了身，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虚弱地笑着：“你又救了我一次，若姐姐。”

姜未若惊惶未定，一时没音注意到他的称呼，破涕为笑，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云寂唇角轻颤，脸上的笑容仿佛带着哀伤与怀念，他终是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浑身湿淋淋的姜未若。

女孩瞬间僵住，嘴里的话也暂停在刹那。

“你……怎么了？”

姜未若偏了偏头，以为他是吓坏了，不由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云寂闭上眼睛，趴在她的肩头，委屈地像个孩子一样，声音委屈又哽咽：“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不会再忘记你了，不会再忘记了……”

姜未若：“……”

他在说什么呀？她怎么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