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姜未若的是山林中早起的鸟儿,当晨光刚刚照进林子的时候,它们已经呼朋引伴地起床觅食了,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姜未若从床上坐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以为自己第一次穿越,会睡不着呢,结果,一夜好梦。

“起床!”

拍了拍被子,很有仪式感地喊了句口号,她扭头朝门外望去,那个风姿如玉的背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老旧的木门。

……

肯定是和尚干的!

姜未若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

这个和尚,面冷心热,是个正人君子。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之前那些冒犯的话吧。

毕竟,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不?

“吱呀”一声,拉开木门,姜未若视线四下一扫,寻觅着和尚的身影,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没见到。

“人呢?”姜未若自言自语道,走下台阶,开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之前天黑,很多地方看不清楚,现在天光大亮,姜未若才发现这座院子还挺雅致的,坐落在一片竹林松涛之中。

风一吹来,青松修竹,涛声一片,那些纷繁的杂念仿佛都随风远去了。

“虽然匪夷所思了一点,但也不赖嘛。”姜未若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自我开导,“就当成是一次古代免费游!”

这么一想,心中那点刚来的恐慌和不安也渐渐淡了。

就在姜未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院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和尚,你回——”来了……

欢喜的声音说到一半,卡在了嘴边。

不是俊和尚。来人身穿缁衣,胸前挂一长串无患子佛珠,剑眉粗厚,宛如一座怒目金刚,给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威压,姜未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缁衣和尚见一陌生女子衣着暴露,出现在自己师弟的僧舍,剑眉当即便蹙了起来,言语中颇有几分不悦威仪。

“我,我叫,姜未若……”未若有些被吓到,磕磕巴巴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卡住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几番挣扎,最终选择了放弃。

“为何在我师弟住处?!”质问随之而来,直直砸向姜未若,她一时咬住了嘴唇,怎么办,要实话实说吗?他会相信吗?

“师兄!”

一道清澈的嗓音适时在门口响起,院中二人同时朝门口望去。

一个皱眉,一个欣喜。

皱眉的自然便是云嗔,自家师弟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不必说,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的。他何时会给自己准备这么一食盒吃食,随便拿两个馒头囫囵吞枣就不错了。云寂何时认识此女的,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女子。想到这里,云嗔本就紧皱的眉头越发难看,都能夹死蚊子了。

还好姜未若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听见他用“不正经”形容自己,恐怕得直接跳起来跟他干一架了,骂谁呢?谁不正经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不正经”了!

欣喜的当然是未若,此时此刻云寂的出现简直如救星一般,解救她于水火。

接收到女孩那不加掩饰的欢喜目光,云寂提着食盒的手微微收紧,目光仿佛有些发烫,只看了一眼,他便赶紧移开了视线。

“师兄,这位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

云寂如是解释道。

“什么?朋友?”

一听这答案,云嗔脸色更黑了,这些年师弟独自在外生活,他们这些师兄无法在身旁亲身教导,这才几年,他就交上了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

视线一转,云嗔瞪向一旁奇装异服的女子,终是忍不住道:“你看看她这衣不蔽体的模样,成何体统!你何时跟这样的人也做起了朋友?”言罢,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愤怒的扭向了一边。

云寂一怔,下意识地快步走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姜未若,“师兄,你过分了。”

云嗔:“你在护她?”

姜未若先是一懵,愣了两三秒才发现这和尚这是在骂她呢!顿时一阵心火上冒,“喂,你这和尚说什么呢?什么叫成何体统?我这睡衣哪里衣不蔽体了?你不要乱搞人身攻击啊,我可是会打男人的!”说着说着,凶狠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冲对方示威。

收获又一记凶狠的回瞪和无情地嘲笑,“呵,我说错了吗?还想打架,好啊,来。”

“嘿,我这暴脾气!”

她还以为和尚都是慈悲为怀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毒舌加心黑的!真是活久见!拨开挡在身前的白衣身影,姜姑娘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一较高下。

“够了!”

一声呵责在二人中间响起,再看云寂的脸色,已不复温和。

将食盒放下,云寂不顾师兄瞪大的双眼,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姜未若的身上,低头认真的说:“姜姑娘,这里不是你的家乡,而是大曲王朝。你如此穿着,确实不妥。”

僧衣落下的那一瞬,淡淡的旃檀香一并落下。

姜未若纤长的睫毛随着自己的心一起轻轻颤了颤,刚才的万丈气焰,都在眼前人清泉无波的眸光中瞬间偃旗息鼓了。

紧了紧身上的僧袍,她不言不语,慢慢低下了头。

女孩失落无助的模样看得云寂心头一酸,他盯着她只能看见的头顶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转身面向一脸震惊的师兄。

“师兄,这位姑娘的事我会处理好,还请师兄相信我,不要插手。”

云嗔看着眼前明显对自己有所隐瞒的师弟,目光有些复杂起来。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心中就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为云寂这个来历不明的“朋友”,也为自家说不上来有了变化的小师弟。

“好。我相信你。虽是你的朋友,但迦叶寺是僧人修行之地,女子不可久留。若是旁人见到我迦叶寺僧众与女施主纠缠不清,迦叶寺百年清誉恐受毁伤,这不是你一人之事。”

云寂敛眸,两掌合十:“是。”

看了姜未若一眼,云嗔没有在说话。面色沉重地离开了。

“你是不是也和你的师兄一样,要赶我走?”姜未若抬头,问。

云寂抿了抿唇,眸光轻闪。

“先吃早饭吧。”

提起地上的食盒,云寂留下一句,也不管姜未若有没有跟上来,提步进了屋子,自顾自地摆饭。

姜未若追上去,语气焦急:“我不能走!”

云寂头也未抬,“迦叶寺不留女人。”

“可我要是走了,也许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她是因为这间屋子穿越的,现在很多事情都没弄清楚,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何况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一点都不熟悉,能去哪里?所以,她决不能离开。

“你一直待在这里,就一定能回去吗?”云寂摆好饭,将筷子递了过去。

姜未若:……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从这里穿越的,这是她最大的希望。

递出去的筷子迟迟没有人接,云寂收回手,将筷子轻搁在碟子上,看向姜未若又问了一句,“如果待在这里还是回不去,你又当如何?”

姜未若沉默了。

“你如何向迦叶寺众位僧众,像其他会因此闲言碎语的大曲百姓解释?一个女子无缘无故住在只有和尚的寺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说你?”

姜未若眉头轻蹙,有些嘴硬,“我为何要在意别人如何说?清者自清!”

云寂好笑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人言可畏。为了姑娘了清誉着想,我同意师兄所言,你不能留在这里,至少不能留在迦叶寺。”

姜未若立刻气鼓鼓地瞪向他,“哼,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云寂轻笑,也不解释,随她骂。

一拳打在棉花上,姜未若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这里不是自己家了,甚至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时空,眼前的人也不是她的谁。没有人会将就她的。

这个道理她早该知道。人家是亲亲师兄弟,自然是站在兄弟的那一边,她怎么会可笑地以为他会帮自己呢?真是疯了。

姜未若只能气自己。

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也不看,端起饭碗就往嘴里扒拉白粥。一对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像个贪吃的小松鼠一般,云寂看着莫名有些可爱。

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撑的还是气的?

正当他眼中笑意倾泻的时候,视线中一颗晶莹的水珠啪得滴进了女孩儿的碗中,快得宛若流星划过,仿佛幻觉。

云寂怔住。

“你,哭了?”他的声音有些小心和纠结。

“才没有!谁哭了?”姜未若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恶人先告状:“什么白粥!一点味儿都没有!”

云寂:……

白粥而已,能有什么味儿?他也不争辩,走上前,蹲下,将桌上另一边的一碟酱黄瓜移到她面前。

姜未若:……

这个人在干嘛?哄她?用一盘黄瓜?

别以为她那么好说话,他们这些人这么无情,她才不会稀罕一盘破黄瓜呢!

夹了一块酱黄瓜喂进嘴里,姜未若咀嚼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云寂疑惑。

腮帮子又鼓动起来,云寂依稀听到一声含混不清不甘不愿的低语:“还,还挺好吃。”

和尚失声笑了出来。

云寂终是看不得她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语气中带着些无奈,“我们来赌一局,三天时间,你都可以住在这里,寻找回家的办法,你赢了,自然就是顺利回家去了;若是输了,我在山下为你找一户农家暂住,你不可再住这里,但我帮你寻找回家的线索,有进展便告知于你。可否?”

“好,成交!”

四目相对,一双温柔如风,一双闪亮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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