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若心中的师太应该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雪肤花貌的大美人。在看到身着缁衣,同样未曾剃度,长发用木簪束在脑后的女子出现了眼前时,她一时惊讶,嘴唇轻轻张开,竟说不出话来了。

连月见到慧真师太,赶紧让到一旁,颔首行礼:“主子。”

主子?这连月姑姑不随着空门中的惯例叫师太,却依从俗世的规矩唤她主子,心思流转之间,姜未若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数:想必这位师太乃是一位身份颇高的贵人在此清修。

她微笑,上前,冲师太行礼:“小女子姜未若,多谢师太救命之恩!”

美貌师太温和地摇摇头,扶起她,两人四目相对,师太脸上的笑容仿佛定住一般,打量着姜未若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一般。

“师太?”姜未若有些奇怪。

“哦。”美貌尼姑回神,恢复了正常,对她亲切地说:“你想参观我的花圃吗?”

“啊?”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疑惑的音,姜未若没想到师太突然这么问。

“走。”未等她回答,美人师太已经转身,往花圃里走去。妙圆望着师太清丽的背影,用力地呼出了一口气:还好师太及时出现,要不然连月姑姑肯定又要罚她了。

“妙圆。”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时,头顶再次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吓得小尼姑赶紧抬头,一口气又回到了嗓子眼儿:“是,姑姑!”

连月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不至于吧,她哪有那么可怕?妙圆这丫头见到自己总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像自己是母老虎,会吃了她一样。

姑姑干嘛笑?这是什么意思……?妙圆的脊背崩得更直了。

“去准备斋饭吧。”连月说完,转身也进了花圃。

嗯?就这?

姑姑居然没有生气?小尼姑掀起一只眼皮悄悄瞄了一眼,见连月的背影已经转过了花障,终于将另一只眼皮也掀开,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快步往厨房准备斋饭去了。

“施主怎么会孤身一人,晕倒在山门之外?”师太问。

姜未若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似有难言之隐?”

姜未若抿唇。慧真师太见状,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只是随口一问,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姜未若赶紧道:“不是的,我本来借住在稻香村,因为一些缘故,不慎落入河中,被水流冲到这里,幸得师太相救,捡回一命,未若感激不尽!只是,只是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师太的。”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面色羞赧。

至于有人要杀她这件事,姜未若还不清楚其中缘由,师太她们本就是外人,何必说出来让她们忧虑?万一因此牵连到她们,那自己更是百死难赎其罪了,所以她隐去了落水真相,只说了自己住在稻香村。

“不过我一定会记住师太的恩情,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未若义不容辞!”

慧真呵呵笑出声,对她说:“施主不必如此,出家人本该心怀善念助人,举手之劳,非图报恩。”

这位师太不仅貌美还这么平易近人。姜未若不由在心中暗暗钦佩,对她的好感与喜欢也更甚了。

“师太,您真是人美心善。”姜未若由衷地说。

师太骤然被夸,先是一愣,而后抿唇轻笑,看着她的眼神也更加慈爱:“贫尼法号慧真,小友日后可常来寂照庵赏花,不知怎的,总觉得与小友十分投缘。”

姜未若听慧真师太如是说,心中也不由升起雀跃欣喜之意,她也觉得跟师太十分投缘,于是连连点头:“好啊,我一定常来看师太!”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又赏了一会儿子花,这才回庵舍。

竹篮在水边找到,未若却消失不见,云寂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可能是不慎落水,被水流冲走了。所以便同张大娘、二丫分成三路,他先顺着河流去找人,张大娘去村子里请人帮忙,二丫回迦叶寺报信,请寺里的师兄们带人来一同寻找。

三人在河边分手,各自奔向三个方位。

用完斋饭,姜未若便提出告辞,师太留她多住一晚被她婉言谢绝,这次出了意外,大娘和云寂他们不知急成什么样子,自己还是早日回去为好。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多留了。”慧真师太将她送到门口,朝连月投去一个眼神,“连月。”

“是。”连月拿出早已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姜未若迟疑:“这是?”

“这是一贯钱,你拿着路上用吧。”慧真师太浅浅一笑。

姜未若一听是钱,赶紧推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救命之恩还没报呢,这怎么还好意思拿别人的钱呢。

“你听我说,这里到稻香村还有一些路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日夜赶路,拿着这钱去山下雇一辆牛车,这样岂不省些方便?”

“这……”她自然知道这是最好,可她不好意思啊。

“姑娘,你就拿着吧,否则我家主子反倒替你担心。”连月直接把荷包一把塞到她怀里,语气有些生硬,仿佛她要是不收钱,害得师太为她担心,她就要对她不客气了。

两人都被连月的动作逗笑,姜未若点点头,收下荷包,郑重地向师太和连月姑姑道谢:“长者赐,不敢辞,却之不恭。”

“路上小心。”

素色纤瘦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山道上,连月对着慧真说:“主子,进去吧。”慧真师太点点头,随她一同进了寂照庵,山门在身后慢慢合上。

姜未若循着连月姑姑的指示,往山下的村子而去,果然找到一辆愿意送她的牛车,给了车夫一百钱,喜得那车夫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在天黑之前将她送到稻香村。

却说这头张大娘急急忙忙地回了村里请人,却碰了一鼻子灰,大伙儿都不愿意去,却也不是大家都无情,只是一则,这麦子在地里,没人收不行,走不开,耽误了秋收上不了税那更糟糕;二则,姜未若也不是稻香村本地人,一个暂住在这里的外人,丢了也就丢了,犯不着集全村之力去找;三则,那会水的自然早就自己游上岸了,这没爬上来,不就已经说明人没了嘛,人都没了,还费这功夫作甚。

因此大伙儿啊,都不愿意去。

张大娘气得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你们、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冷血啊?今天换做是你们自家女儿丢了,你也这样说吗?”

“这不,不是我女儿丢了嘛!”人群中不知是谁梗着脖子接了一句,把个张大娘直接气得胸口疼,赶紧扶在一旁的大树上狠狠瞪着他们喘气。

大家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哎,叹了一口气,装作没听见,又各自忙秋收去了。

“白瞎了我的眼,竟然跟这样的人当了几十年的乡里乡亲!”张大娘狠狠地唾骂道。

“大娘,我跟你去找!”

正气恼间,突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张大娘一抬头,高大壮实的身影正背着弓,挎着箭站在自己面前。

张大娘双眼一亮,立马直起身子来:“石林!”

云寂顺着河流一直往下游找去,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失魂落魄地望着一片苍凉的芦苇荡,握着佛珠的手寸寸收紧:未若,你究竟在哪里?

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异样,云寂低头,让开脚,双眸猛地一震,捡起地上的东西举到眼前:“这是未若的发簪!”

“未若——”

“姜未若!”

他大声地喊着,疯狂地在四周搜寻起来,远处传来阵阵钟声。云寂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寂照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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