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什么意思?”云寂看向她,很认真地问。

姜未若呆。

没想到还会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她捏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解释道:“就是,顺从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顺从本心?”云寂低着头呢喃了一声,“想做的事?”

姜未若笑问:“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云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拧着眉仔细想了很久。

最后,他对她说:“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

姜未若噎住。

云寂:“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最想做的……我不知道。”

姜未若点头:“好吧。”

“那你呢?最想做什么?”云寂突然抬起头。

猝不及防被发问,姜未若怔愣的同时有些想笑,这个场景好像大学寝室里几个姐妹一起聊梦想啊。

她沉吟了一会儿:“我没什么远大理想,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两件。”

云寂目光熠熠。

“第一个就是画画!”

“第二个嘛……”她顿了顿,“就是能和所爱的人长长久久在一起,平平安安,平平淡淡。”

可惜……

说着说着怎么伤感起来了?

“你怎么了?”云寂轻声问。

姜未若回神,摇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在这里没有2B铅笔,也没有数位板,不能画画啦。”

云寂蹙眉:“二、必、签笔?数卫板?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他舌头打结,一本正经地试图说2B铅笔和数位板的样子,姜未若哈哈笑了起来,眼角带上了泪花:“哈哈——”

像极了那些年被英语课荼毒的自己啊。

云寂见她笑得前合后仰,不能自已的模样,不知该恼还是该笑,脸上慢慢被羞赧染红,语气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宠溺:“肯定又是你家乡的东西吧。”

姜未若忍者笑连连点头:“2B铅笔是一种笔芯硬硬的炭笔,数位板?这个有点复杂,可以简单地理解成一种神奇的画纸吧,可以反复使用……”

姜未若尝试用云寂能听懂的语言跟他解释。

“还有这样神奇的书写工具?”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姜未若点头,目光复又黯淡:“可惜这里用不着了。”说完,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毛笔软塌塌的,用这个画画太难了!”

云寂张了张了嘴,什么也没说。

捏了捏手中的佛珠,暗暗记下。

“等到了帝都,我教你用毛笔?”

“好啊!”

船上的第一个夜晚,月已高悬,舱中三人房间灯火依旧明亮。

宝剑出鞘,发出一丝清吟,锋利的剑刃划过一丝清冷的寒芒,倒映剑客锐利的双眸,剑身镌刻秀丽的行书,在月光的清辉下熠熠生华,何守今的手轻轻拂过,拿起一旁的帕子细细地擦拭。

这把【沧澜】是陛下赐给他的,他们剑客,有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长剑入鞘,和光同尘。何守今抱剑躺下,双眸轻轻阖上,这些日子所闻所见在脑海中一帧一帧走过,他突然有一种预感:陛下所想之事,恐将不远……

一灯如豆,在船舱对面的壁板上投下一道小山般的影子。

床上,姜未若拥被孤坐,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桌上摇摇晃晃的烛火。

竹无心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姜未若,这次便放过你。三月后,我再来寻你。”

只有三个月了。

不知道竹无心这次为什么会放过她,恐怕下次再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姜未若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回家是好事啊!

自己为什么要跑……

心底隐隐有一个念头在发芽,她吓了一跳,猛地摇摇头,把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悉数赶出脑海。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蒙着被子遮住脑袋,直直地向后倒去。

“本心?”

“最想做的事?”

姜未若随口一提的话却在云寂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如梦初醒。

他曾以佛弟子自居,敬听师父教诲,行善渡恶,他以为这就是他最想做的事;伴驾王侧,见帝王殚精竭虑,治理江山,他钦佩帝王,忧他所忧,关心民瘼,以为这也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凡夫俗子,血肉凡胎,不是佛,也不是王。

作为生命本身的云寂,从未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自以为崇高地浑浑噩噩度过了二十五年。

看似自由实则深陷牢笼,犹不自知。

他起身,走到窗前,轻轻转动佛珠,轻声念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于凡夫,是“色不异空”;

于菩萨,却是“空不异色”。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两日后,船在翼州程界古渡口停靠,三人下船。

两日行舟,再进城时已是全然不同光景。

“翼州城?”姜未若顿住脚,仰着头,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念出城门上的古朴大字。

云寂浅笑看过去,说:“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在城中安顿一晚,明日再启程。”

姜未若面露苦相,感叹道:“这船,屁股都还没坐热,又得坐马车了。”

云寂猛地咳嗽起来,有被她“豪放”的言辞吓到。

何守今则是偏头憋笑。

姜未若:“……”尴尬地闭上嘴巴,有些悻悻地撩了撩鬓边散落的头发,赶紧转身往城门走,脚步如风。

身后何守今同云寂相觑一眼,摇头失笑,赶紧跟了上去。

甫一进城,姜未若便被繁华景象迷了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古装,再看看周围原汁原味的城池店铺,很有一种穿汉服逛古镇的感觉。

“这翼州城倒是和台州城不一样啊?”姜未若走走停停,新奇地打量,不时回头跟云寂他们交流。

何守今笑着说:“台州地处南边,翼州处北边,南方娟丽,北方古朴。”

“对对对,总结得很到位!”姜未若笑着附和,又问,“这里到都城还有多久?”

何守今:“翼州城离大兴还有二百里,骑马一日可到,坐车的话需多一日。”

“骑马?”姜未若脚步缓下来,有些意动。

“你想骑马?”云寂走到她身侧,低下头,轻声问。

姜未若抬头,一脸期待地点头,可转瞬又蔫了下去,语气低落:“可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会。”云寂浅笑看她,眼中流光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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