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自揍
谁能想得到。
明明几分前还是一片万里无云皎月透亮半点儿没有要飘风降雷意思的柔和夜晚,竟在转眼之间便化为雷鸣巨兽,轰击天地并发出无数道刺目的强光。
漫天的黑云由此被照亮。
云层里开始哗啦啦地下起暴雨,落在地上溅起滴滴水珠。
那水珠沾染着血淋淋的雾气与碎肉荡漾开来,一路蔓延至远方。
向雨幕中的某个小巷深处缓缓流去。
里面空无一人。
淋漓湿滑的各路牌匾,唯有车前灯照亮的那一片纯色门牌发出夺目的白光,亮得刺眼。
啪。
它熄灭了。
是门被人从屋内推开,让光亮源头完全隐藏。
而就在那抹白色消失的最后刹那,一条漆黑的影子顺着微微敞开的缝隙闪身而入犹如幽灵一样飘进走廊,彻底将余下的血腥气味屏蔽在大门之外。
与此同时,也让等候在家没盼着姐姐归来的藤野苍看得目瞪口呆。
整个斗篷已经被一片红色浸染!
更别说腹部还有几个肉眼可见的血洞窟窿!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逐步愈合,但从形状大小也可以窥见它们刚刚形成时是怎样一副如同洪水向平原般宣泄的恐怖景象。
讲道理。
从小到大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血流如注的场面。
但就算是和古董咖啡厅作战最频发的时期自家阿姐也没这么惨过啊!
关键今天晚上不是去猎食的吗?!
这是被猎吧!!!
他压下心中惊骇,摒去杂念,拿出吃奶的力气赶紧把人扶进卧室。
卧室里有火炕。
明焰一升起,暖洋洋的热气便喷到身上将寒冷驱散个干干净净。
不过接下来的伤口处理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整个腹部几乎是被拦腰贯穿。
就算是喰种的修复能力,也只能是堪堪够用。
再不补充进足够的营养物质,恐怕是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藤野苍立即狂奔下楼。
去往最底层的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照明的却并非是灯具之类的东西,反倒是镶嵌在天花板上的一颗透明珠子。
柔和的白光照在贴着墙壁的木架上,映照出上面许许多多的厚重书籍。
从外表上看它们和普通书本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当封面被翻开,这些伪装成书本的小盒子便不得不显露出其本来的真正面目。
——原来里面将近一半的厚度是真空状态。
挖出的空间里装着的东西有两种。
白色瓷瓶,和蓝色纸包。
前者装满藤液;后者则是用花果磨成的能够储存更长时间的褐色粉末。
两人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是父母留下的房子。
这些花果藤液自然也是两姐弟从已经过世的双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在花藤日渐枯萎的当下是用一点就少一点。
所以平日里青山隼都是能省则省,力求把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不多不少地使用在刀刃上。
而眼下的紧急时刻,正好是需要使用它们的时候。
“怎么样,有效果吗?”
藤野苍毕竟是个人类,没办法自己验证效果。
所以只能在一旁看得心疼。
同时也庆幸自家阿姐沿袭下母亲的血脉,是喰种。
若换成是他,怕是连ICU病房都进不去就被通知在外面就地火化。
“所以这么重的伤势就究竟是谁干的?”
“美食家?”
“西尾锦?”
“不是又像上次那样倒霉地碰见有马贵将吧?!”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算是能理解自家阿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惨兮兮了………
不不不。
对手是有马贵将自己应该庆幸才对!!
阿姐至少还是活着回来的啊!!!
“金木研。”
哈?
……你说谁?
藤野苍一愣,以为自己是耳朵失灵。
当然了,青山隼也知道自己说出的真相是有多么难以置信。
更别说实话她到现在也依旧是满脸问号。
不过发生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怎样都没有置喙余地。
所以看弟弟茫然的模样,担心他去招惹到□□的青山隼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再次强调:“金木研,是喰种。”
“…………”
不,不是。
金木研是喰种?!
金木研怎么会是喰种?!
有那么孱弱好欺负的喰种吗?!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阿姐口里某个暗喻似乎是被忽视了:“等,等一下……刚才的话语里头……你的意思是你是被金木研给打成的重伤?!”
得到肯定的点头后,藤野苍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地。
有没有搞错!!
这就像有人和他说一个任人宰割的胆小兔子突然变成凶悍猛虎那般,简直不要太惊悚!!
“那家伙明明连个足球都扔不动……”
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魔幻主义现实版”。
“或许正是因为体力有所缺陷,所以赫子才会这么激进吧。”
对于男生嗫嚅得飘飘忽忽,青山隼深有同感。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一个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显得弱气且十分好欺负的内向学生,其实质竟然会是接近于半赫者这类强大角色的危险人物。
但就像是失明的人总是会有更加敏锐的听觉。
说不定金木研就属于被上天开了扇窗户的类型?
不过具体到喰种个体来说,类似这种两相分离的情况也的确罕见。
至少青山隼自己就从未听说过本体弱得可怜赫子却强大能长出嘴巴吞噬血肉的例子。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张嘴巴所表现出恶意比金木研本人都还要深邃地多。
莫非……金木研不仅是喰种,还有可能是半赫者?
可半赫者的精神状态是不太稳定而且容易暴走没错,但并不代表会自残啊?
那些赫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自己打自己呢?
所以,其实他还是倾向于自己的侥幸逃脱是对方释放善意的证明。
虽然站在不动还拿赫子遮住眼睛这些个操作是挺奇怪的。
“总之,这回真是承人情谊了。”
得想想该补偿点什么才能解除这场误会。
忆起前段时间偶尔听见金木研找工作的消息,他稍微思考了会儿,拨打出一连串的手机号码。
只能说还好青山隼的猜测没有被金木研知晓。
否则的话,一定会让这个“悬崖勒马”的黑发少年听得面红耳赤。
因为……
对,没错。
我就是自己打自己。
根本就控制不住的那种!
他能感觉到胸腔的心脏在剧烈跃动,能够感应到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被腰侧两条势均力敌的巨蟒彻底调起——它们互相缠斗来回压制的嘭嘭巨响宛若一支大鼓敲在耳旁。
堪称是震耳欲聋。
再这么闹下去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对这两条赫子全无底气束手无策的金木研真是急得满头大汗。
偏偏眼睛却遭到一团红云幕布无情的困锁。
他看不见除了红色的任何东西,而大脑更是被震得一片空白。
“喂!行了!还不够吗?!”
精神世界,琲世同样按捺不住想要赶紧完事的冲动。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打斗得这么激烈!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原则上产生出矛盾,但现在目标已经丢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自己和自己没什么好过不去的啊!
话到最后,琲世希冀地看向佐佐木。
后者回他一个淡漠的死鱼眼。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动的手。”
懂了。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琲世立即喊出第二个名字:“金木……”
“也不是我。”
“诶?”
“不明白么?阻止那家伙的是研自己,不是我。”
与佐佐木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面对琲世的疑惑白发的金木解释得非常耐心,顺便含蓄地补充道:“其实恩……我对吃喰种的行为并不算很抵触……”
所以压根不存在所谓的原则矛盾。
尤其是对于把喰种当主食的金木来说,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是研自己能够抵抗得住么……”
不是他看扁少年时期还把自个儿当人类的自己啊。
如果说是在精神世界,研能够将那颗连佐佐木和金木两人都毫无办法的大眼球控制在手琲世是完全相信绝不质疑。
毕竟研是主人格。
但问题这是在现实里。
更关键的是研自己看起来也毫不知情。
“所以发展到现在,必定还有第二个意识在参与阻断的行列。”
而这个人显然不是琲世,也并非佐佐木。
或许,是他?
那个一直在劝解忍耐的黑发孩童。
金木这边想得入神,连外界的冲突什么时候接近尾声都没有注意。
眼瞅着蛛丝般散落的黑白赫子重新聚集成凝实形状的血红鳞赫在地板上摊作一团无人接管,佐佐木默不作声地揽过赫子掌控权。
做眼罩的继续做眼罩。
两条重归于好的则双双化为弹跳助力,带着身体快速消失在雨幕中央。
“诶?!等一下!!!”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才清醒还没两分钟的金木研顿时惊慌失措!
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带他去哪里!
惶恐带着不安,本能地惊叫从喉咙里宣泄而出。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就被一条堵塞物生生掐断。
“呜呜……”
研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赫子上突兀的热流一五一十地传达出难受的情绪,回神的金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不是有点过于粗鲁……”
“扰民。”
“…………”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