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笑羽父母不在,从七岁起就只有叶之昂一个家人。
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信号断断续续。
叶笑羽抱着一窝兔球坐在一楼卧室的飘窗上,隔着玻璃窗打量院子里那个被因崽霍霍过不止一次的栅栏缺口,神态耐心放松,对于这个经历过许多次的状况一点不着急。
握着手机等了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人声。
“呲...呲啦...山上刚收到一点信号...有没有担心我...你小叔我要冷死...啦!”
“乖崽...我好想你啊...呲啦...”
大约信号不足够强,电话里仍然有微弱的电流干扰因素,但大抵还是能让叶笑羽听清那头的叶之昂说了些什么。
叶笑羽觉得他这么容易受幼崽蛊惑,很大程度是随了叶之昂的性子。
叶之昂是叶笑羽父亲的弟弟,十八岁接过了叶笑羽这个旁人眼中的“重担”,既操心又散漫地把叶笑羽养到成年。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老父亲下地耙土,好不容易才养出个这么宝贝的人参娃娃”。
叶之昂从事摄影工作,以前为了养叶笑羽,接各种各样的零工兼职,带着叶笑羽处处奔波。
直到叶笑羽长大后给他攒了个小金库,叶之昂的工作才渐渐稳定。
现在,叶之昂是国家地理杂志的撰稿人兼摄影师,几个月前和同行的朋友们一起到边疆进行拍摄工作,既自由也没有压力,再不用像以前一样一块钱掰扯成两半花。
对叶笑羽来说,叶之昂是就他童年里除父母外的另一个强大精神的灌输来源。
后半夜补过眠的叶笑羽精神还算不错,电话听筒转了蓝牙后便开始收拾昨天从因崽身上剃下来的兔毛。
兔毛围脖这个事情,不是他说说而已,是真的打算做的。
他手上动作利落,用针梳把被太阳晒干的兔毛刷开,慢悠悠地开始用纺锤纺线,做这些的时候,也仍旧能和叶之昂用心聊天。
“高海拔空气少,小叔你这么大喘气累不累啊?”
叶之昂向来不拘一格,就算站在风大雪大的高海拔里也能笑得特别开心:“想到笑笑给我攒的小金库,我就不累啦!”
叶笑羽从大学赚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之后就开始给叶之昂存小金库,十年下来,小金库只多不少,只怕比他自己的资产还要丰厚。
笔记本上的分时走势图在不断变化,有一条线的起伏让人尤其注重。
北淮作为南方省份中的一线大城,企业数量尤其多,而以信息集成和人工智能为主导研究方向的“星网”,则是北淮科技领域里出类拔萃的一家企业。
只不过现在的“星网”正因为老旧的技术冲击和豪门丑闻,处于股价持续跌落的不妙状况,不少散户都在跟风抛售,导致“星网”的股价和走向越来越差,甚至一些持股占比较大的内部人员也在蠢蠢欲动。
股市中大部分参与者都是触及皮毛的普通股民,他们有自己常用的投资习惯和打算,是作为股市基石一般的存在。
而能够在分时走势图大程度获利的极少数人,才是真正参与其中的玩家。
这些极少数往往不是技术帝就是幸运星,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遍,刚巧,叶笑羽正是其中技术和运气并存的天选之子。
“星网”跌价的短短一个月,叶笑羽手里就收了不少“星网”散户的股份,运气好的时候也吃到了数额较大的占比。
风声呼呼的电话那头,叶之昂突然开始安慰他:“小金库最近拨出去好多钱,笑笑你是不是又要破产?还用我回家给你赚钱吗?”
叶笑羽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政策混乱,国际金融市场大波动的状况,当时亏得连叶之昂的养老金都没剩下多少。
缺钱,成了当初叶笑羽进娱乐圈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用你,你继续爱干嘛干嘛。”叶笑羽轻笑,反过来安慰那头的叶之昂,“刚好有一笔投资用得多而已,你不要担心。”
叶之昂舒了口气道:“那就好。”说完,他不知道打哪生出了一股揶揄劲儿,连说话声都突然跟着飘起来,“那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
以前叶之昂照顾叶笑羽的吃喝拉撒,终于养成了一株人参娃娃。等叶笑羽长大后,又理所当然地开始操心他的伴侣,一门心思想给人参娃娃找个好归宿。
本来他一点不着急,但打从叶笑羽在他面前波澜不惊地出了柜后,叶之昂才开始操心起这件事来,不是催,就是担心这条路太难走。
“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崽倒是有好几只。”
刚说完,地图已经把兔崽子停下的位置分析了出来。
——是一间属于纪止因的私人练习教室。
是时候该管这个把他的崽要回来了!!!
......
虽然因崽兔在被剃毛的第二天就变回了人,但这件事到底给纪止因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剃毛之后,纪止因情绪卡壳了好几天。
练习室的所有人就见着他们纪老师噼里啪啦一顿跳,跳完后就忧郁地坐在角落,挺像狗子脱毛的尴尬期。
连续三天!这情绪状态简直比姑娘们的特殊时期都来劲!
付南吃到一半的小零食突然就不香了。
“有完没完了你?”
纪止因幽幽转头:“我给你全身上下脱个毛试试?”
付南:“......”
duck不必!
虽说纪止因上一次变兔子在叶笑羽那边占了不少便宜,但大约也是排练费体力,演唱会前三天,纪止因又变成了安哥拉大白兔。
仍旧是一周以前被叶笑羽剃得浑身光秃的模样。
付南:“......”
“嗤...哈哈哈哈哈!”
这真的不是说能忍就真的忍得住的好嘛!
纪止因:“......”
啪,你要没了!
出于对没毛兔兔这个形象的十万分窘迫和别扭,纪止因再没去见叶笑羽,只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打游击战,非常心机地和雪朵达成里外共识!
因崽兔从院子里那处被霍霍多时的栅栏缺口挤进去,兔爪子把玻璃门拍得啪啪直响。
纪止因:“叽叽!叽叽叽叽!”雪朵!你麻溜给我拿几样哥哥的东西出来!
“叽叽?”雪朵贼兮兮地把自己的长耳朵扣住,整个兔身往前探了一半,仗着安哥拉兔进不来门,简直就是作威作福。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真要论心机,辣妈雪朵可是打缅因猫进门的时候就有本事拖家带口。从前是自己让着破因崽,但眼下它都秃成这样了,雪朵觉得自己再吃亏就很没必要了。
纪止因:“......”个兔崽子和他争哥哥的宠还不够,简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正当两边对峙的时候,雪朵的兔球们突然稀里哗啦地一窝蹿出来,三朵小雪球蹦蹦跳跳地落在客厅的玻璃门前,正叠着兔罗汉要给纪止因开门。
问就是想吃草。
再问就是它们叛变。
雪朵:“......”孩子还小...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原个屁咧!
有了兔球们的倒戈,纪止因进屋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它刚挤进门缝,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冲进了叶笑羽的衣帽间。
纪止因往常都是直接把叶笑羽的私物带回家,完全就是漏洞百出,分分钟被当事人发现,然后报警去蹲兔牢的节奏。
纪止因这次长了心思,生出了一点别的念头。
从客厅蹦跶到衣帽间后,纪止因借力拉开了叶笑羽放饰品的抽屉,它嗅味道地挑出了几样饰品,同时把自己装在包裹里带来的东西补上去。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雪朵就蹲在玻璃柜上,一双圆溜的兔眼充满嫌弃,兔爪子倒是跟着节奏似的在玻璃柜上跺。
纪止因见不得它在叶笑羽家里耀武扬威,仗着自己长得大,一短尾巴就把它圆在地上,相当没有兔情味。
在衣帽间里捣鼓了好一会儿,纪止因才算是心满意足,结果一回头,就发现刚才被自己圆在地上的雪朵“咔哧咔哧”地在啃一张纸片。
如果这是什么别的东西,纪止因大抵冲她哼哼两声就算了,可一走近,纪止因耳朵上的绒毛都惊得立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叽!!!!!!”你给我松嘴!!!
雪朵啃得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他几天后“银河星”演唱会的门票。
因为给叶笑羽留了一张前排,纪止因对自己这次演唱会门票的样子特别熟悉,光看外层信封上的星系图案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眼看信封被雪朵嗑完一个角,纪止因急得不行,肉乎乎的身体一个泰山压顶,落在了雪朵身上。
“叽叽叽叽!”给爸爸吐出来!
雪朵本朵,也是只好兔子,知道自己嘴里咬的是哥哥很宝贝的东西,纵使拿来吓唬因崽,也没想做得多过分,在被因崽压成兔饼后,乖乖把信封吐了出来。
挑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然而纪止因也再顾不上挑衅自己的雪朵了,他两只兔爪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缺角的信封...兔然开心!
啧,我哥哥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