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连续排练和表演，让纪止因觉得自己像踩着云朵一样恍惚。

而从那瞬间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点怀疑自己听到的会不会可能是幻觉。

他说...

问心有愧...

叶笑羽说...他问心有愧！

纪止因唇瓣颤了颤，艰难问出这句话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叶笑羽明显感觉到他攥着自己手的力道收紧了。

沉稳冷静是叶笑羽面对大多数情况时所表现出的首选情绪。

可独独只有在面对纪止因的时候，叶笑羽会因为对方任何的细小变化而牵动心神。

不是刚才表露在外的庆幸和期待，也不是过分震惊的意外。

叶笑羽觉得这种感情叫做“如果你敢说不是就拉你一起下地狱”的强烈占有欲。

他是真的爱自己。

叶笑羽几乎是花了大部分力气，才把纪止因紧攥着自己的动作变成牵手，然后一字一句像他最开始那样地认真肯定：“我问心有愧，因为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叶笑羽就被狠狠拉进了一个怀抱。

是他久违却也期盼了很久的怀抱。

叶笑羽以为他会开心得像个大男孩，可对方却只是狠狠拥着他。

他说：“你果然是个骗子！”

说不喜欢是骗他，说只把他当弟弟也是骗他！

叶笑羽耳边是这个人轻微急促的呼吸，胸廓感觉到的也是和自己频率相同的起伏，甚至托在他后颈那只手的温度，也和他手心一样滚烫热烈。

未曾察觉的时候，叶笑羽只以为纪止因是默默温暖的光亮，然而在将爱意剖白后，纪止因就是滚滚翻腾的岩浆。

喜欢像是雪花，千千万万却又独特唯一。

但喜欢更是璀璨奔涌的星河。

纪止因抱着叶笑羽不肯撒手，叶笑羽于是也随着他胡来放肆，偶尔像哄幼崽一样在他耳边低语顺毛。

等两人稍微松开一些时，叶笑羽才看清他绯红滚烫的耳朵。

本来还觉得会有些窘迫的叶笑羽，顿时就变得轻松起来。

他伸手去摸纪止因的耳朵，扬起嘴角笑道：“阿因，你耳朵好红。”

“...没有。”纪止因下意识捂住耳朵，双手不自然地来回遮掩，“你不许说话！”

纯情大男孩的设定一点儿没偏。

叶笑羽性格里的那唯一一点恶劣，被纪止因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勾了出来。

他轻声低笑，悄悄伸手去摩挲他的小臂，极缓慢又极俏皮的地贴过去耳语：“啧，不仅耳朵红，脸也红，‘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这么开心的吗？”

叶笑羽本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但一看到纪止因的眼睛，顿时就坦然了。

“开心。”

那种明明白白的喜悦，再清楚不过。

满腔爱意一朝得到回应，纪止因整个人都软甜得没法看，撒娇卖乖的技能仿佛瞬间被点满。

他一会儿勾勾叶笑羽的手指，一会又用侧脸去轻蹭他的手背，又或者慢慢就把自己黏进叶笑羽的怀里，和甜系猫崽毫无区别。

站在一旁被迫充当了全程观众的付南，觉得人生尤为艰难。

有什么状况，是比自家老板名利双收同时还能开心谈恋爱更让人感到柠檬精的了吗？

答案是没有。

放在以前，付南很难想象自家纪小少爷能这么频繁地露出害羞的脸色，也很难想象他可以这样纯情简单地站在一个人面前。

可当付南意识到这个人是也只能是叶笑羽的时候，又突如其来地觉得应当如此。

“他也是有感情的人啊......”

单方面的暧昧变成双向给予，叶笑羽又是那么无条件宠着纪止因的人，短短一瞬间，整个化妆室都弥漫着幸福泡泡。

直到得知演唱会“意外情况”后，辛果匆匆赶来。

对于这样的场面，辛果不是没有猜想过。

可自己猜想是一回事，真的看见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是早有预料，即便觉得让人难以接受，辛果也仍旧十分平静。

她甚至还有心情去仔细打量此刻的纪止因。

和刚入行时的无知无畏不一样，和红到极致时攀登一座又一座巅峰时的骄傲也不一样。

看见辛果推门进来，纪止因先是下意识地站在叶笑羽身前。

当他发觉辛果好像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时，又小心翼翼地牵着叶笑羽的手看向辛果。

纪止因唇边带着笑意：“我恋爱了。”

和当初他对辛果一句“我想唱歌”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纪止因自己都觉得新奇。

原来和身边人分享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愉悦感，简直比任何时候都更美好。

在来的路上，辛果记不清自己酝酿了多少种“拆散”的办法，这会儿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任凭心中狂风暴雨，而她自己巍然不动。

他刚才的小动作被辛果看得清清楚楚。

纪止因这明显不同于以往的纯粹和占有欲，让她无法不妥协。

两人这几个月来的交集，辛果全都看在眼里。

对方温和礼貌，让步避退，恪止守礼。

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的艺人在想着法迎上去。

那会儿的纪止因就像是个豆沙心的小粘糕，黏黏糊糊地贴着叶笑羽，非常不要脸。

晃了晃有些头疼的脑袋，辛果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还是小心一点。虽说现在社会受众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远大于从前，但脱离身边的小世界后，不认同的人还是占大多数。我知道你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但还是听我一句话...互相保护好你们自己，可以吗？”

追求爱是人类本能的第一语言，即便是冷情冷性的纪止因也不例外。

所以在纪止因面对这样的本能时，辛果不愿意第一时间就压制他。

纪止因先是成熟的一个人，而后才是“歌手纪止因”，他应当知道自己在选择爱的同时就需要承担的风险和责任。

作为经纪人，她需要为艺人做的远不是拒绝和推翻，更多的应当是保护和鼓励才是。

纪止因恋爱这件事曾经一度是辛果铺垫公关的主题。

作为经纪人她可以提前做铺垫公关，潜移默化引导粉丝们对“纪止因恋爱”这件事的接受度，甚至和对方的经纪人一起，商量着怎么让两个人能平稳自然地出现在观众视野里。

可现在就像是一场准备了很久的博弈，突然被告知变成了战争。

辛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和付南一起感受着这种莫名的叫做甜蜜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纪止因几乎快被这两个人盯出了一阵危机感，他把叶笑羽护在自己身后，眼神不善地对着两人瞪过去：“还没看够吗？”

这是他的男朋友，盯着瞎看什么看！

付南：“......”

辛果：“......”

白瞎了自己的担心！

辛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付南，你送他们回去。赶紧滚，在这碍老娘眼！”

哼完后到底还是又叮嘱了几句：“谈恋爱归谈恋爱，你们俩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保持平常心工作，平时谨言慎行，任何问题都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千万记住不要让自己和对方受伤，好吗？”

告别后，纪止因拉着叶笑羽隐蔽离开。

化妆间开了空调，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风口吹出来，把辛果暖得欣慰熨帖，也像是这两人被保护得很好的小世界。

可化妆间打开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气息争前恐后地钻进来，无奈和慌乱还是涌上了她的心间——为两人的未来而感到不安。

......

保姆车里，纪止因仍旧是个短暂恋爱脑的小甜心，此刻怕是恨不得永远黏在叶笑羽身上。

刚才辛果的犹豫和无奈，叶笑羽充分理解，这和他最开始不敢接受纪止因的理由一样。

只不过现在，叶笑羽会和辛果一样有意识地对纪止因表现出“保护”而已。

保姆车里灯光黯淡，除了纪止因的耳鬓厮磨，叶笑羽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直到保姆车轻巧停在叶笑羽家楼下，他才从对方脖子里后知后觉出一股异样来。

昏暗的车内光打在纪止因素净热烈的脸庞上，短暂地照亮了他脖子上了那条星型choker。

叶笑羽挥开在自己肩膀处蠢蠢欲动的手，声线危险：“很眼熟的choker啊，嗯？”

热恋中的人，对于爱人的逼问，大部分都是处于毫无反应的丧失智商阶段。

自觉处在热恋后蜜里调油阶段的纪止因毫无AC数，被拍开的手继续蠢蠢欲动，在叶笑羽脸侧不断流连。

纪止因压根没听清他问了什么，脑海里模糊就是一个“choker”的印象。

直到又被男朋友认真看了很久后才微微做出反应。

想到男朋友这个词，纪止因握着叶笑羽手腕的手又紧了一些。

于是他举起蕾丝choker上的星星吊坠，放在唇边轻吻，满心满眼都是要得到叶笑羽表扬的样子：“我最喜欢的choker！”

刚刚确认过关系的情侣，不说要蜜里调油，热情总是要有的。

于是纪止因根本没仔细思考叶笑羽话里的意思，自顾自骄傲得不得了。

叶笑羽无奈，只能伸手捏他的脸，终于凭借一点痛感把某人从恋爱脑的边缘带了回来：“你这条choker我觉得特别特别眼熟，好像和我有的一条choker一模一样，是吗？”

“我那条是朋友定制，你的呢，哪里买的？”

叶笑羽说话又软又慢，乍一听温和亲昵，但内在意图也表达得十分清楚。

隐约察觉到叶笑羽意思的纪止因，渐渐变得闷声不吭起来。

纪止因长得好，这种昏暗灯光下低头自省的样子，实在太占脸的便宜。

可吃惯了他这一套的叶笑羽这次没有轻易妥协。

叶笑羽掩面偷笑，继续阴阳怪气：“嗯...家里最近老是丢东西，很像是某些崽们联手作案打包细软，然后交给某人开着他淮A9779的车从家门口光明正大溜走哦。”

纪止因闻言心跳顿了一下，强行镇定：“笑笑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