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想了一晚,终于想明白自己是败在了什么地方。数年后网上有一句话对这一状态进行了高度概括,一言以蔽之,为:
不怕鹰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自家那个弟弟,见了纸醉金迷,不愿意再过那以往很是平凡如今看来却是穷困的日子,为了继续过好日子,继续用奢侈品,继续在同学面前保持着架子,保持着虚荣,他不愿离开这样的日子。
而且那老板对他做的事,虽然最开始有点痛,却也不是难以忍受,何况后来也是很舒服的。生命的前十六年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孩子直接上了全垒,被宠爱,还得了甜头,偏巧那老板技术很好,一开始引人上钩的时候也极尽温柔,这孩子就这么沉溺,不愿离开。
其实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叫这孩子尝点苦头,叫他知道这些事并不是都如他所想那般舒服简单,受几次虐,正常人都会想逃,那时候才是她出手的好时机。
但即使想通,青蚨还是不舍得。
那是她弟弟,不是什么别人。或许那一对父母不值得她再有什么感情,可是那是她弟弟,她愿意救他,哪怕只是为了还自己的哥哥那一份情。
其实青蚨的这想法很是奇怪,几乎并不怎么通逻辑,但是感情这东西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从感情的角度出发,很多没有逻辑的事情或许也可以解释得通。
青蚨订下计划,试图吸引那个混黑的老板,可是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抛弃了徐茂的那位老板发现了。
方可宇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真的惹得青蚨掏了心,所以他对青蚨也足够宠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可是现在青蚨居然要去找别的人,还是个不喜欢女人的家伙?
方可宇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打了耳光落了面子,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从青蚨的老板手中花了大价钱把人买断了,将人关在了自己的一处房子里,窗户安了铁栅,门也是换了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锁。
吃穿用度倒是并没有什么限制,只是绝不叫她出得这门半步。
他就是要关着她,叫她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叫她没机会再去勾引别的男人!
方可宇是真的发了狠,可是他低估了一个当姐姐的人的决心,和这女子的智慧。
屋里设施齐全,自然不会少了网络,也不会少了电话。
青蚨在网上找到了之前相熟的私家侦探,叫他们关注着徐茂的动向,必要时候请他们保住徐茂的命,她会出大价钱。
另一方面,全部资金除了在用的全都做了各项短期投资,甚至不乏外放高利贷的组织,她知道自己的钱不少,可是这么用下去坐吃山空也撑不了多久,要救弟弟,要逃出去,要长长久久地过上安全自由的日子,足够在这些老板手中逃出,也足够到新的地方自保,这些钱远远不够,她必须要更多的钱。
此外,她在网上花钱找了厉害的黑客组织,要求他们准备好自己要的东西。
于是在被关起来半个月后,方可宇时隔三日在生意上吃了亏跑来找青蚨做垃圾桶发泄的时候,开了门,就愤怒地发现这里已经人去屋空了。
调了监控录像,原本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有个做视频节目的朋友看了之后,指出了其中有一段时长三小时的视频和一周前的某一段完全一样,这是有人录好了放在那里的。
方可宇仔细看了这半个月的室内监控录像,发现这女人每天下午固定做两个小时瑜伽洗一个小时澡,无论时间动作都控制的很好,半月看下来几乎完全一样,所以在她逃走那一天的录像也不会有什么异常,而这女人其他时候的作息时间也都很规律,甚至早中晚三餐每天和每天的常常都是一样的,就连摆盘都没什么大区别。
方可宇这才意识到,他只把青蚨当做一个单纯拜金的风尘女子是错的多离谱。这个女子真不是一般的聪慧。
电话并没有被监控,可是女子也足够小心,联系私侦之后第一时间叫私侦截了这房间所有电话的监控,之后找了黑客给她的电脑使用记录做了完美伪装,同时黑客还负责了破解监控植入视频,甚至连这房子里各处的电子锁也都控制了。
可是青蚨在某种意义上也很厚道,这屋子里有一个电子保险柜,青蚨已经打开了,却只是放了一封信进去,什么钱财都没有拿走。
那里面最值钱的,是一盒子钻石,手掌大小,摆的满满当当,若是带走卖掉,几个亿都不止。
可是青蚨只在信里留了一句话,说她欠他一份人情,以此两清。
青蚨是从哪里跑出去的,方可宇到最后都没有查明,青蚨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其后多年都未曾在北京出现。
青蚨其实是爬了那小别墅的烟囱。
找的那黑客给房子做了三维建模全面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些铁的东西什么栏杆大门要突破动静都太大,只有那一直被当成装饰的烟囱,其实本身就是向上通出去的,而且这房间上面还是人字形的顶,从檐边挂了绳就可以从房间背面的视线死角爬到地上,然后从后面通到大路的树林里穿走离开。
而那窗户栏杆缝隙虽是不够人爬出去,但是放出去个小包裹还是没问题的。
青蚨把自己的行李打成两个小背包从缝隙里丢到地上,又单独包了一套外衣丢出去,自己从从未使用过的干净的烟囱里爬出去,抓着系好的床单落了地,套上外衣,又把床单拽下,背上两个包,穿过树丛,到了大路上打了辆车,直奔了火车站。
徐茂就在火车站等她。
那孩子经历了那混黑的老板和十来个兄弟一夜的折腾,快死的时候被丢在了荒地,被一直跟着的私侦救回,和她约定在火车站见面。
那孩子从那些照顾了他好几天的私侦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比如说一直有这么个女子托他们暗地里保护他。
这个世界确实繁华,可是也残忍。自己这样暂且无权无势的蝼蚁并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生存。
一场繁华梦,却是痛醒。
他很感谢她,若不是她,他就会死在这一片繁华里,客死他乡,尸骨无存,他的父母在知道他失踪之后会是怎样悲痛,他都不敢想象。
他还有爱他的家人,他还可以重新参加一次高考,他的人生只是走了一段歧路,并不是没了未来。
这一次,他决定考去大连,那里离着家乡不远,也有很好的学校。海边的城市,干净闲适。
至于这个繁华得耀眼的地方……
首都,再见,再也不见。
青蚨当天付了比原定多出三成的钱,谢过那些私侦和黑客,带着徐茂乘坐夜车连夜赶回了沈阳。
夜长梦多,那些老板在北京势力太大,她不敢多留。
而沈阳,她已经找到了几个投资方面的合作伙伴,之前投在那里的钱也有了翻了好几番的收获,她在沈阳,会比北京受人摆布的情况安全太多。
走出沈阳北站的时候,青蚨牵着徐茂的手,有些颤抖。
这么多年,她终于又回到了家乡,身边有亲人,却没有家。
徐茂想带她回家见父母,却被她说容易被他父母担心是他早恋了而婉拒。
徐茂回家发奋一年,第二年考入大连理工大学,从此奔着工科技术精英的道路一去不返。而他和李青青的暗地联络一直也没有断,这孩子也确实不愧神童之名,频繁联络居然都未曾叫自家父母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或许,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有些了悟。徐茂死里逃生,不算大彻大悟,但到底,想明白很多事。
关心他的人,他一定会保护,会珍惜。就如李青青当年救他,这份恩情,他一辈子都会记着。
李青青看着弟弟递过来的的录取通知书,觉得欣慰。她其实并不想见到那对父母,这些年在那种地方看过太多丑陋人性,但是她还是不愿意造就自己被那一对父母直指鼻子骂狐媚子骂她是回来报复或是勾引他们儿子。
她只是在努力做好一个姐姐,可是若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何况……她已经不干净,干什么还要害的自家弟弟也受人歧视呢?为人立世,唯自强为正道,依靠谁,到底都是靠不住的。
这一年,资金已经累积的不少,她想做点生意,能稳赚不赔,又很□□的生意。
她盯上了金融业,却并不愿意继续干高利贷。
高利贷有高收益高风险,一旦谁借了钱卷款逃了,就是彻底回不来了,这样的事情,一年总会发生一两次,所幸她和合作的那几家还没有遇到特大额的,不然怕是早都损失的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银行这买卖,却是稳妥的,只不过,要拿到许可,却是不容易了。
青蚨能打下这么大的天下,行动力向来是不低的,陪着相关的官员吃了饭送了东西,时不时还把自己打包送上去,睡了十几个官员,事情也就办妥了。
遇上女的,还可以教她一些美容保养身材的法子,再搭上些化妆品保养品,倒是更好拿下,而且关系还能长久稳定。
于是在一年后,徐茂大二开学的时候,青银银行也在沈阳开了第一家。
选址于故宫畔,风水宝地,财源广进。
次年,青银开了第二家支行,李青青的名字也在圈子里渐渐有了名气,不知从何时起,圈里的朋友开始叫她“青夫人”,她初时看见助理呈上的情报汇报,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摔了一整套的冰裂纹茶具。只是那之后,她竟像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个人生活上却是越发的混乱,身边的男人换得越发快了。
青夫人这个称呼,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名字青蚨,还因为这家伙早年在圈子里艳名在外,陪那些官员的事被那些官员茶余饭后当了谈资鼓吹出去,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早不是姑娘了,所以虽是尊称,旁人叫来却大多是带着些贬义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生气,也是为什么,那之后她会破罐子破摔,换了那么多的床伴。
此后数年间,青银扎根沈阳,往北上广等经济高度发达的地方辐射,还在大连特别开设了一家。
而徐茂的生活费,就存在一张属于青银的特制贵宾卡里。
徐茂已经有了可以继续纸醉金迷的机会,但是他经历那一场生死已经看清很多,即便是自家姐姐塞过来的好东西,他也用的很低调,和之前在北京时候在小伙伴们面前的张扬完全不一样。
青蚨很欣慰,却也有点心疼。
银行渐渐做大,青银却也有些疲惫。
心里面的疲惫。
这么些年,哪怕是她现在有了这样家业,那些男人看他的眼神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很多人眼中还多了对她附加利益的贪婪。
遇见这样的家伙,若有顺心的,她也会和他们“深入交流”几次,觉得无聊了就花点钱断了再换人,左右是过日子,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珍惜的,又何必拘着自己。
自家弟弟虽然知道了自己的私生活混乱,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除却努力地给自己找人相亲,想找个能安慰自己的人,却也没了别的方法。
日子就如此过了下去,人也在一次次分分合合中麻木,直到那一次又解决一个床伴,却遇见了那个人。
那般温暖的一个人。
最开始惊艳了她的,只是他躲过自己泼偏了的咖啡的身手,而后来,当日饮茶交谈,寥寥几句,却是那般温暖,叫她麻木了的心,居然开始一点点回暖。
能抹去伤痕的不是更大的伤痕,而是温暖的治愈。
她很庆幸能遇见这个人。
李青青抬头看着展昭,刚要说什么,却被白玉堂阻了视线,“青丫头,我可事先说好,这人已经是我的了,你可不许招惹。”
“……”
展昭一巴掌把人拍开,却没有反驳,“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叫我们一起,出去旅个游吃个饭什么的,只要有时间我们决不推辞。”
无关同情,只是……怜惜。
这样的女孩子,在最开始,就没有得到应有的疼爱,而经历这么多,应该有一个人来给她温暖。
徐茂一直在努力,可是他毕竟是弟弟,是亲人。
而不是血脉之外的人。
每个人身边,总应该有那么一两个朋友,无关血缘,却比血亲更亲密。
展昭和白玉堂愿意做李青青的朋友。
有了朋友,有了依靠,在无助之际有个可以倾诉求助的人,这样的话,是不是早晚能化了心里的坚冰,等到一个春天?
她期待着。
若是能与这两人真真正正地成为朋友,她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不同于过去的麻木旁观,她或许,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温暖。
李青青不知道,她的后半生,因为有了这两位朋友,变得与以往大不相同,而她和这两位朋友的辈分关系,也因为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而起了变化。
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一个温柔的人。温柔到只要看着他,她都会觉得心底里很温暖。
半生执手,至天地湮灭而不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