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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偏偏是从林岱口中说出来的。

崔承谨顿时有点委屈，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却又知晓不妥，只好在心中稍稍按捺，这才开口道：“世上轻浮好色的男子虽多，可又不是人人的秉性皆是如此。阿岱与我相交多年，怎么也这般笑话我？”

黛玉本是随口调笑，不过也自然是受了从前在贾家认识的那些人的影响，是含着三分对男子的不喜的。

见崔承谨放在了心上，她便察觉有些失言了。

她和崔承谨认识许多年，他虽然身份高贵，却从未有一日忘记自己身份所担的责任。与人相交，也是极为赤诚，品德极好。

若他当真轻浮好色，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早不知沾染上了多少风月事。

黛玉心思玲珑，即刻便改口道歉道：“是我刻薄了，我自是知道殿下的人品的。”却是有些纳罕，崔承谨怎么今日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面前的少年原是有些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吃了，这才开口道：“你们要晓得，在我心里，阿岱……和程兄都比什么劳什子小姐姑娘要重要的。”

说完这句话，少年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一丝薄红，立刻扭开了脸。

三人哄笑起来，一边吃酒一边行酒令，倒是玩得很欢快。

只是酒过三巡间，窗外的院子内走进来了四个少年。为首的少年穿着荷茎绿的柿蒂纹道袍，玉白色纱质氅衣，手里握着柄白色宣纸洒金扇子，唇边含着三分笑意。

守在院子里的小二连忙迎上来，“谢三少爷今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便来了，否则小的一准准备好雅间。”

“如意居有人去了？”

“是程侍郎家的二公子与林尚书家的公子，还有一位贵人。”

谢三面上的三分笑意便隐去了。

程衍知和林岱都在，那位贵人，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崔承谨了。程衍知和林岱倒也罢了，这两个虽然出身也不一般，到底和谢家隔不了什么。

但若是崔承谨在，他自然得去拜谒一回了。

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走，与我一道上去拜会那三位。”

小厮进去通报了，谢三才领着三人走进去。此时黛玉放下了手里的酒盏，程衍知朝着门口看过来，崔承谨的面色却极为板正地看了四人一眼。

四人老老实实弯腰行礼过，崔承谨这才道：“劳诸位惦记了，我也不耽误几位吃酒。”

说完，便别过了脸。

谢三自然知道自己和崔承谨三人只是泛泛之交，甚至和林岱隐隐不快。但是他今日既然撞见了，也有一件事要顺口提一提。

“不妨，我见了林兄，也想起一件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谢三道。

黛玉略一思索，便知道谢三想要说什么了。

她立刻摇头，“不方便。”

谢三：“……”

看着谢三的笑僵在了脸上，崔承谨面上一派光风霁月，语气温和圆融，“阿岱现在忙得很，若是过些日子有空，再与谢三公子说便是了。”

崔承谨都开口了，谢三不得不应。

但是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林兄才学好，平日都忙得很，如何好意思再打搅。”

黛玉微微一笑，“现在也忙得很。”她伸手捏着一只酒盏，微微仰起下颌喝了一口，才对着谢三淡淡道：“改日吧。”

谢三：忙着喝酒都没时间理他么！

崔承谨见谢三死皮赖脸地缠着黛玉，已经不快了，平日作为太子该有的和气忍让也不想装了，脸色微微沉下来，“谢三公子既然这样闲散，不如我与尊祖父提上一提，将你拨进军中历练一二。”

谢三脸色一变，连忙拱手，“不必殿下挂怀，草民这就走。”

于是崔承谨心满意足地看着谢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等到谢三四人出去了，崔承谨冷淡威严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抿了一口，微微展眉，“这个谢三真是烦。”

黛玉看他变脸快得像是翻书，不由瞧着他翘了翘唇角。

崔承谨眼角的余光察觉到黛玉唇角弯起，捏着酒杯的手一僵。阿岱刚刚是看着他笑了，他为什么会笑，是因为他喝酒的姿势很好看吗？

于是崔承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眯着眼神色深沉地喝完。

等他慢悠悠喝完了，低头才看到黛玉早就看向了程衍知。

程衍知正在道：“谢三找你做什么？”

“大概是……”黛玉神色也正经了几分，“我父亲从前是巡盐御史出身，如今又官至礼部侍郎，想是过些日子便要入阁了。”

“但是前些日子我外祖母家出了事，未必不和谢首辅相关。”黛玉微微垂眼，目光微冷，“不出意外，是要试探我父亲是否要站谢首辅这一队。”

林如海虽然为人正直，却并不愚蠢。

他在朝中，一直都处于中立状态，几乎不和任何党羽勾结。之前贾家尚在，林家从前又是侯爵门第，自然不需要党羽庇佑。

但是林家式微，贾家高楼一夕倾倒。

贾家这件事虽然没有影响到林如海，却需要避嫌，现在是拉拢林如海最好的时候。只是林如海从不表露态度，谢三此时想要与黛玉说话，多半是有什么把柄想要敲打林家。

崔承谨皱了皱眉。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朝野中集结党羽在所难免，他却也并不喜欢。

“不过，这件事我还是不要插手得好。”黛玉喝了口茶漱口，语气很平静，“父亲若是没有计较，也不会放我出来与殿下吃饭。”

崔承谨的身份过于敏感。

两个少年都笑了笑，林岱是三人中最小的，确实心思最为机敏玲珑的一个。只是他惯来不喜欢管事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无妨，这件事我阿爹也有了计较。”崔承谨微微一笑，安抚性地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微微有些感动。

崔承谨果然是个很好的朋友。

收到黛玉满含感动的眼神的崔承谨有些受宠若惊，觉得心里怪痒的，但是又莫名的有点兴奋。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阿岱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