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卫相的宅邸并不难找，楚天明也不用鬼鬼祟祟的隐藏身形，因为前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呸！什么狗东西，道貌岸然，说一套做一套!”

“就是，好个造反乱朝的狗贼！”

“唉……怎么会如此呢，以前倒是做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就被权势迷了眼？”

“就是啊！林将军功劳顶天，要逼宫造反，刚处理完没几年，为何卫相又有了不臣之心？天不佑我青雾啊！”

……

很多人，围在破破烂烂的卫府之前大骂，说到尽兴之处，少不了一口浓痰。

有人想上去踹到卫府大门，可奈何，看着门上的官家封条，终究是没那胆子。

楚天明冷眼旁观，可为了不太过显眼，楚天明还是垂下眼眸，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

楚天明放开感知，探向宅内。

大宅中同样是如门面一般地破败，一地的烟尘灰烬，破烂的白墙，焦黑的砖瓦木梁随处可见。

仅凭残迹也能窥探而出，此地在被毁之前绝对是一等一的官商宅院。

楚天明未曾多做停留，只扫了几眼，便速速离去。

此时已近黄昏，可楚天明在路上依旧能见到陆陆续续前来的愤慨文人。

好家伙，看这架势，这所谓的卫相真是遗臭万年了。楚天明心中感慨。

深夜，夜幕无月，漆黑一片。

楚天明身形闪烁，极为灵活地越入院中，又悄无声息地落下，如同蚊蝇坠地。

楚天明速度不慢，可脚步却极为轻柔，几近无声，在各个院落小屋中穿梭。

楚天明每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

这里虽是废墟，可隐约间依旧可以察觉到，此处与女童记忆中那座宅邸，正是同一座。

“国，想来是青雾国，妖，或许是指朝中有妖，那么，文……”

身为一朝宰相，本就是青雾国中，最大的那个文人。

楚天明眼睛一亮，身形消失在原地。

卫府，书房。

楚天明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找到了这座被安置在卫家祖宗祠堂前的书房。

四周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建筑倒塌后的废墟。而这卫家书房，却是看上去保存得最为完好的一座，至少从外形上看，只有片片被烟熏火燎的焦黑痕迹，除此之外，连个剑痕拳印都没有。

楚天明不解，身在这座书房前的阁楼，以及书房后的祖宗祠堂，可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唯有这座足足有两层楼高的书房，巍然而立。

楚天明不动声色，手中千钧悄然在握，一手推门而进。

刺骨凉风迎面而来，夹杂着呛人的腐臭味道，让楚天明眉头大皱。

这扇大门之后，气息宛如乱葬岗。

楚天明跨进大门，同时双目如电，扫视四周。

四周极暗，可凭借楚天明的目力依旧可以一览无余。

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正对大门的是一张看上去颇为厚实名贵的红木书桌，两侧阶梯则通向二层，阶梯的扶手也与二楼的栏杆连成一体。

方正的书架坐落有序，还有一些如同富贵人家赏玩的圆形木架，同样承满书籍，点缀其间。

而在红木书桌之上，两道阶梯的正中，悬着一块背靠二楼栏杆的厚重匾额。

匾额并非以木刻字，而是以某种乌木为边框，与一块透明水晶一道，将一张宣纸夹在正中，装裱起来。

纸上唯有五字。

天地英雄气。

五字墨意淋漓，笔画大开大合，豪气非常。

单单是那层用于装裱之物的水晶，就绝对是国宝级别的存在，几乎透明，没有一丝杂色，纵使身处一国国库，也绝对非凡。

而那木质边框之上，甚至有一股淡淡的灵气流淌，竟是仙家之物。

纵使楚天明不懂书法，此刻也忍不住咋舌，这幅字到底是有多好，才能让卫家以如此待遇，将之摆放在书房的正中。

良久，楚天明终于收回目光，开始在四周翻翻找找。

书架上的烟尘厚重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蛇鼠虫蚁横行，将一本本书籍啃食。

而且，楚天明发觉，自己最开始闻到的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正是出自这些书籍之间。

这绝对不合常理，寻常书籍，怎么会有臭味萦绕？

楚天明一个闪身来到二层，却并未翻找二楼藏书，而是将那牌匾取下。

文？

会不会就是指这个？

“系统，扫描。”楚天明心中默念。

“此书乃是镇压此城的一半关键，为——所写。”

系统说到此书书写者时，是一阵杂乱不堪的电子音。

楚天明默默的收起牌匾。

“这就是三字之中，‘文’字之解么？”楚天明喃喃自语。

可为什么要镇压此城？既然这是一半关键，那另一半又在哪里？

一团乱麻。

楚天明摇摇头，将杂念甩出脑中，沿着楼梯缓缓走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己收起匾额之后，四周的腐臭气似乎更重了。

楚天明又以灵魂之力扫视了那张红木书桌，一无所获。

楚天明叹了口气，走向大门。

突然，楚天明停下了脚步，瞄向零零散散的圆形书架。

“你为什么就和只搭理他呢？”赶往青旋城的路上，武玉宇笑问。

破天荒地，女童用双手画了个大圈，而后用手在身前不断扇动。

楚天明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反身，将摆放在圆形书架上的书籍，一本本地翻看。

终于，楚天明在某座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并不厚的小册子，封面皮制，写着“随心录”三字。

书页相对寻常书本而言较为厚重，却依旧泛黄，显然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老书了，隐约间透着淡淡的书香气，在这腥臭的环境里颇为不易。

要知道，楚天明在这间书楼中翻看过诸多书籍，有些书，墨色极新，都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楚天明摸了摸书皮，手感极佳，似乎是某种妖兽皮。

楚天明定了定神，一页一页地翻看。

册子的主人极为随性，这一篇是文人诗词，下一篇就是晦涩难懂的经文，再下一篇就是自己游览山水的见闻，倒是不负这“随心录”的名字。

楚天明从第一页翻看到最后，却没有一丝异常。

“是我想错了么？”楚天明自言自语。

“嗤——！”

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楚天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向斜后方后撤一步。

“啪——”

小册掉落在地。

一道血红的细线贯穿了楚天明之前所处的位置，将后方的书籍墙壁等，一口气洞穿。

“嘿嘿嘿，我倒要看看，是那家的残党！”

正门处，一位大汉，黑发如针，正狞笑着拧动手腕，猩红的血色气息正在大汉手中缓缓暗淡下去。

“说那么多作甚，区区五阶，杀了便是。”一位红衣男子，眉眼间杀意锐利，提刀而来，立于楚天明左侧，与楚天明不过十米距离。

还有一道呼吸声，绵长有力，正在楚天明后上方。

楚天明眉头微皱。

“哗啦——”

小册随风翻动。

楚天明轻轻一瞥。

楚天明突然呆住了，如同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书册静静地躺在地上，由于风吹的缘故，背面朝上。

而背面，竟然是一幅画。

年轻人以侧面示人，笑容和煦，黑发无束，白衣飘飘，手持长枪，正作拈花之态，手中红花娇艳欲滴。

诸多黑白二色的气机在年轻人周身流转，如同条条江河。

年轻人手中长枪黝黑俨然是千钧的模样。

年轻人的脸，与楚天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