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窗户一角,提起衣摆翻身入屋,轻脚落地。

烛火下屋内雾气腾腾,水色旖旎,芬香扑鼻。

隔着扇白纱屏障,一只白皙的手臂在浴桶中拨弄水花,浇在身上,女子时而又低下头清洁身上。

眼波流转,雾中看花。

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我赶紧移开视线,背过身去,许久才压下心头的惊艳感。

等了一会儿,门外影影绰绰。

“红音,外面怎么了?”女子出声询问,声音竟有点熟悉。

从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声,却不是回答她:

“少谷主正在沐浴。这样你们也要明目张胆地闯进去吗!”

少谷主?

男子立刻反驳,往屋内大喊:

“还请少主见谅!谷中混进了外人,我等奉谷主之命搜查!”

“我这里没有外人闯入,既然如此,你就去回禀爹爹吧。”女子开口直接断了巡逻弟子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门外安静了几秒。

叫红音的女子又添了把油:

“都没有听到少谷主说的吗!”

“可是我等已经把绝情谷内所有房间都搜查过了,不见贼人踪迹......”

红音毫不客气地回怼:

“那是你们的问题,那贼子难道就不可能已经逃走了?搜查不到贼人已是你们的失职,别最后再落个男弟子闯入少谷主闺房的罪名。到了谷主面前,你看哪一项更兹事体大!”

带队的男人哑了,只好妥协,愤愤道:

“我们走!”

我躲在屏风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哗啦”一阵水声。

女子不着寸缕从浴桶里站起,长长的发丝正好遮掩住窈窕身姿,滴答着晶莹的水珠从浴桶中走出。

纤纤玉指拿起搭在衣架上的米黄色色亵衣,包裹住发育成熟的身体。

待她收拾妥帖后,“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进屋后又将房门小心合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那出浴女子看了好久。

即使看得不真切,顿时也脸上发烫,羞愧难当。

人家才帮了我,我倒好,直接招呼都不打闯进闺房。

“看来这谷里真的进了外人,我刚才看见四季师兄妹正在布置渔网阵。小姐,咱们今晚可得防范些。”

红音忧心忡忡,大有今晚跟公孙绿萼一起睡的架势。

我心中默念可别,我还想再跟公孙绿萼打听打听老顽童的位置呢,她要是在这儿睡我顾忌着被当做贼人,还不得干站一夜。

这丫鬟越想越觉得不安,索性在屋内踱步起来。

吓得我赶紧利用屋内的摆件避开她的视线,避无可避时眼角瞥见屋顶的房梁,翻身跃了上去。趴住。

衣袂翻飞。

“咦?什么声音?”

我的动作是避开了视线,可是再轻的动作也难免在安静的环境里发出丝微声响。

红音的视线慢慢抬高......沿着那边的房梁朝我的位置边走边看......

正是额头冷汗直冒。

“咳咳!”

公孙绿萼非常合时宜地咳了两声。

红音立刻跑回去关切地查看:

“怎么了,小姐?”

红音上前将搭在衣架上的一块白布拿下,包住公孙绿萼湿漉漉、还在滴水的乌黑头发,将她整个人推搡到床上坐着,自己则坐在床边替公孙绿萼擦干青丝。

“刚沐浴完,怎么才穿一件,你身子单薄,小心着凉。”

公孙绿萼撒娇一样回答:

“好的红音,还好有你。”

红音闻声腼腆一笑,不一会儿便将头发尽数擦干。还想多说什么,对上公孙绿萼一脸困倦地打哈欠。

“红音,我困了,屋内的物什明天再收拾,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捏着被子躺下。

红音轻声叹了口气,帮她拉着被褥盖好,看了一眼房屋中间已经冷掉的浴桶,吹灭蜡烛后款身退了出去。

不禁心里感叹,这个红音和公孙绿萼的相处模式......怎么透着一抹橘色呢......

等到房门被关闭,四周又陷入沉寂。

我胸口压得有点凉。

良久,听到空气那头唤的一声弱弱的“杨大哥”,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得闷闷答应一声“嗯”,从房梁上跳下。

为了避嫌,背对着公孙绿萼站立。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真的是你,要是闯进的别人......”

公孙绿萼不免后怕,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应对她。

“杨大哥......?”

“嗯?”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看到什么?”

哦豁。

因为没有面对公孙绿萼,看不到她脸上是何等神情,但我心里肯定是小紧张的。

只能真假参半地说:

“在搜查的时候我阴差阳错躲进来的,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不过你放心,我发现屋内有人后第一时间就藏了起来,什么都没看到。”

真棒,佩服自己撒了个充满善意的谎言,避免尴尬出现。

“哦......”她的语气应该是相信了,说道,“没有抓到你,今夜谷内必定也会派人不断巡查,杨大哥你就留在我这里吧,等明早再出去。”

公孙绿萼说得有理,我点点头。

“公孙姑娘,我明早会在你的侍女来之前离开,烦请告知我暗牢的方位。”

这个时候给我指个方向就好,古树林太大太密,清早太阳没出来我肯定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屋角,那白纱屏风那个方向。”

那我晓得了。“好。”

“对了,远处那座大的房屋是不是绝情谷谷主居住之处?”

公孙绿萼只当是我小心谨慎,便在话语中也替我考虑:

“是的,杨大哥务必绕开走,爹爹房中的机关不计其数,更加凶险。”

要是她知道我不仅想进去,还想偷点宝贝拿走不知作何感想?

咳咳,肯定不能给她知道,保持住形象,矜持。

“好,多谢提醒。”

忽然想起刚才叫红音的姑娘,心生好奇问道:

“公孙姑娘,刚才那女子......唤你小姐?”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算啥问题,少谷主和小姐差不多嘛,叫什么有什么分别,也许人家关系就是好呢。

倒像是我没话找话搭讪了。

黑暗中一声清脆的笑声:

“杨大哥是指红音吗?那是以前我娘侍女的女儿,比我大几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娘走后她便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原来不是公孙止身边的人,不,也不能肯定,裘千尺被杀后公孙止接替绝情谷,会舍得冒着风险让一个裘千尺的人陪着女儿吗?

除非这个红音的确一无所知。

“看你们关系挺好的。”

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该说啥了。

“今晚叨扰了。”

索性挪了个椅子在窗边坐好,隔着屏风,准备调息到晨曦,不再说话。

公孙绿萼轻哼一声,也安静下来。

渐渐身后传来轻微却又沉稳的呼吸声。

一夜无眠。

听着公孙绿萼逐渐深入的呼吸声,我总情不自禁想起小龙女。

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夜晚可否睡得安眠,与柳怀故是否......

心脏不免又开始抽疼。

我好想她。

一边说着不愿意做他人替身的话,一边又心中矛盾。

即便我不是真正的杨过,她难道没有对我动过情吗?

肯定是有的,我们相拥吻过,不喜欢的人不会那样。

我坚信不疑。

可肯定比不上她前世与杨过的那些感情......

夜里总是难熬。

尤其在陌生也危险的环境,不敢轻易入睡,脑子一放空,些许被压抑着的事就不可避免地浮上来。

而对我最重要的事,无非一个她罢了。

她到底想要找回的是杨过这个人,还是她内心的感情。

前者我没有机会,后者......我敢赌吗?我还有机会赌吗?

当初一气之下,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将心里的憋屈尽数说出口,将她逼走,自己也招呼都不打一个人跑了这么远。

痛苦,而且不甘心。

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消化负面情绪。

想放肆大哭,可是男儿身的缘故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只能任由这情感将心脏蚕食,越来越痛。

我好想她,好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掳回古墓,让她身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柳怀故,杀了便是......

大口喘着气。

我刚才在想什么......调息时差点走火入魔!

我竟然产生了这么极端的想法!

练的是古墓派的功夫,却连断情绝爱哪怕只是简单的清心寡欲都做不到。

之前跟陆无双洪凌波耶律齐他们在一起时就发作过,现在又一次。

长此以往,身体应该或多或少都有影响的。只能压得了一时压一时。

赶紧将这股暴戾的情绪压制住,全神贯注打坐。

~~~~~~~~~~~~~

天蒙蒙亮。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被褥因动作拖曳在冰凉的地上,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一角被子,将其重新盖好在人儿身上。

下一刻,房屋内只剩人儿香甜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极速穿梭跳跃在茂密的古树林,向南方向掠去。

这个时辰光线还不太好,不敢像昨晚那样,只好一路都用轻功踩着粗树杈飞跃,或者扯住从高空坠下的藤蔓荡向远处。

等到了公孙绿萼说的一大片开满花的花田,才敛气调息。

鲜红色的花朵像是从小被鲜血浇灌生长一般,美艳但让人莫名心生胆寒。

许是因为听过它的威名,更小心翼翼。

花的枝干有点像玫瑰,长满刺,但是软刺,像是男人的硬胡茬长在上面,尖端更如牛毛细雨,花瓣是圆弧形,花蕊鹅黄色,倒挺好看。

初是只在古树脚边开了几朵,幽幽像开在地狱入口的花,远远望去已是一大片艳红。

花田中间只留了一条小道,通往一块被凿开大口的巨石,我看见有个谷中弟子从石头下面钻出来。

暗牢应该在地下,巨石是出口。

很快判断清楚,趁天快要大亮了,不多犹豫,飞身过去。

“你......呃!”

男子刚吐出一个音便觉后脑勺一痛。

将他拖拽到巨石后面,便开始扒衣服,懒得脱了换,直接把外衣套在上面。

搞定。

顺手拿了他的配剑,一副装扮也像是个弟子了。

想了想,从地上摸起两颗石子捏在手里。

绕道前面,从入口摸索着下去。

前面有微弱的光。

藏在门口数了数里面的人。一二三四五。有点多啊。

但火把不多,届时我用石子将火把打灭,装作他们的伙伴靠近,等他们重燃火把时直接趁黑暗将老顽童带走。

那我干嘛要换衣服......黑灯瞎火不都一样......果然是昨晚魔怔了,脑子到现在还不清醒。

里面只关着老顽童一个人,呼啦呼啦睡得正香。

看来老顽童挺被看重的。

倒是能都解决掉,只是会打草惊蛇。

“老四怎么还不回来,撒个尿要这么久吗?”

一个弟子打着哈欠,往出口走。

“我去看看这小子到底在干啥,别一个人又在那泄欲了。”

其它人哈哈大笑。

脸色一黑,顿时感觉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散着臭味。早知道就不穿,干嘛多此一举......

鸡皮疙瘩骤起,将身上的衣服迅速撤下。

紧接着,掷出石子,打灭火把,正好天时地利,一阵冷风从洞口吹进来。

“老大,火把被风给吹灭了!”

“糊涂了你!多大的风能把火把吹灭!大家抄好家伙!小心点都给我打起精神!”

“啊!呃!嘶!”

接连传来几人惊呼声。

片刻后,我已将老顽童带出暗牢。

点穴手法果然因为用得少还不太熟练。

老顽童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我真是佩服得很。

刚到出口,迎面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一掌从石头旁边冲出,我赶紧扔了老顽童施掌对上。

这内力,这熟悉的一掌,我怎么不识得!

运气较晚,内力还未完全提起,这一掌不比之前两人平分秋色,竟让我胸口隐隐撑得疼。

但输招式绝不输气势:

“怎么?曾经一代大侠如今竟沦为一个只会偷袭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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