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扯开唇角笑了一声,眼中既有不屑,亦有阴狠,“干大事者,何拘小节?莫说是引北羌人入关了,就是要我自己豁出性命,我也没有二话!”

“为了夺皇位牺牲百姓,割裂国土,你简直丧心病狂!”盛六月深深觉得,一个国家要是交到这种人手上,迟早要亡。

“当年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陷害父王,将他逐出京城,先帝会传位于我父王,这是皇帝欠我们的,这天下本该在我手里,我只是夺回我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裕王始终记得当年父亲临终时,反复与他说的那番话,有时候即便是在梦里,也能听见他叮嘱自己夺皇位,他不能辜负父王的期望,不能让他到了天上也无法安心。

对于谁当皇帝,皇位如何传承,盛六月向来没有兴趣,但她也有所了解。

当年老裕王虽被立为太子,却并不是嫡长子,皇帝虽比他小,却是皇后所出,按照楚国皇室立储的规矩,本就该立他为太子。

可因为当年的太后不受宠,受宠的是柳贵妃,于是先帝不顾众臣反对,坚持立了其子裕王,太后自觉若是裕王当上皇帝,自己跟儿子将会万劫不复,不得不表面隐忍,暗中谋划。

那些年里,太后处处被柳贵妃压一头,甚至被她刁难欺负,也不敢吭声,后来还被陷害打入冷宫,吃尽了苦头,也正因如此,她才给人一个软弱可欺的形象。

最后一举反击,逼死柳贵妃,逐走裕王时,连先帝都不敢置信,后来气得大病一场,一蹶不振,没多久就驾崩了。

这种不见血的斗争,在宫廷里面并不少见,盛六月既不吃惊,也不觉太后下手狠,更不认为老裕王和柳贵妃有多无辜。

原本裕王想夺皇位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也是受他爹的思想教育影响过深,可是夺位归夺位,不该以千万百姓和国土做踏脚石。

不过嘛,跟一个执着了二十几年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也就不浪费口水了。

“王爷就不问问王妃吗?”

裕王背过身去,身躯微微一震,但没吱声。

盛六月又道:“王妃得知你卖国通敌,造反篡位,伤心欲绝,差点没挺过去,你难道就不觉得愧疚?”

“她……现在怎么样?”裕王猛地回头问道。

“我走的时候,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但夫君将要被送往京城处死,王府又要被封,失去挚爱的同时,还要被赶出家门,还有比这更惨的吗?”盛六月最同情的,就是善良被蒙在鼓里的宋氏。

闻言,裕王身形一晃,忍了半天,还是落下两行热泪。

“是我,对不起她。”

盛六月看了他最后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走出老远,还听见后面裕王的啜泣声。

裕王或许是不后悔的吧,即便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走同一条路,听随影说,从被抓后,裕王不曾喊过冤求过饶,也不曾为起事失败怨天尤人,反而相当冷静,视死如归。

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人也有可敬之处,只是可惜了宋氏,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往后孤儿寡母,生活怕是不会轻松。

好在,宋氏毕竟还有个娘家,好歹可以依靠。

从大牢回来后,盛六月就把自己关在客房里,闷了一天一夜。

云墨沉听了随影转述盛六月说过的话,气得面具下一张脸比天上的乌云还阴沉,那女人真就那么嫌弃他么?

执意跟他和离也就罢了,还和离之前就要找好下家,简直气死人!

“王、王爷,您没事吧?”随影站在一旁,被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云墨沉把人赶走,之后坐在书案前叹气,盛六月那人怎么就这般没心没肺呢?

虽然盛六月还是有些担心宋氏,但也没再去看她,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后,便离开坂阳,与云墨沉一起继续北上,前往北桐关。

于寒风中行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抵达目的地。

北桐关军营重地,并非谁想进就能进的,不说盛六月这个三王妃兼主帅女儿的身份不能得到证实,就是得到了证实,没有主帅或者其他有威信的将领来接人,也是没人敢放行的。

“我真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不信的话,你们去传一下话,叫他出来认认不就行了?”在被卫兵横刀拦住,不准入内时,盛六月急得快抓耳搔腮。

这里的天可真不是一般的冷啊,只摘下面巾说了一小会儿的话,脸都被风刮得通红,嘴唇更是有些发紫,整个人都打着哆嗦,抖得似筛糠。

可人家卫兵说了:“大将军军务繁忙,已经出营巡视去了,就算他在,我们也不敢去打搅她,姑娘家家的到军营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家去!”

要搁平时,盛六月心火一上来,恐怕就爆发了,可这天实在是太冷,叫她的肝火刚一窜起,就被浇了个熄灭。

这时候,云墨沉走过来,先帮盛六月把脸巾围好,而后拿出一块令牌,递到卫兵面前。

卫兵接过去细看,面色骤变,立马撤了阻拦,恭敬让路。

“放行!”

盛六月偷偷瞄了一眼那令牌,但云墨沉收得快,愣是什么也没看着,不由有些遗憾。

“走吧,还看什么?”云墨沉拽了她一把,率先进营地。

随影和几个手下并没有跟过来,早在附近寻了住处安顿,因此只有他们两人,并不引人注目,军中将士来来往往自有事忙,都没人注意。

盛六月快步跟上去,好奇地问道:“你方才拿出来的是什么令牌?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别多问了。”云墨沉看也不看他,继续往中军帐那边走。

不说就不说。

盛六月哼了哼,“你一个黑道组织的头头,怎么会有能随意进出军营的令牌?怕不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偷?”

云墨沉笑了笑,却不接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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