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六月撑着下巴,瞥了玲珑一眼,没有答话。

她当然明白,像阮紫絮这种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的人大可能是不会死心留在身边就是隐患。

但她同时也觉得,阮紫絮倒在路上,遇上云墨沉不像是巧合,只怕背后还有别的内情,如果自己将她赶走,她另辟途径再来接近,倘若使坏,怕是防不胜防,还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更加放心些。

至于玲珑,她感觉这丫头也非是个简单人物,该是时候注意一下了。

“别诸多怨言了,管好你分内的事吧。”

玲珑还没察觉主子态度上的变化,犹自说道:“奴婢这不是在为自己出怨气,是为王妃担忧,阮姑娘她……”

“这是我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不用你来操心。”盛六月用警告的语气道。

“这……”玲珑这才惊觉气氛不对劲,连忙闭上嘴,不再多言。

盛六月终于得以安生地小憩一阵。

这个时候的云墨沉正在北宫的地牢里见一个人。

北宫的地牢通常都是空的,只有遇到在宫里做尽了恶事,一朝下令处死都嫌便宜了的人,才会送到这里来,进行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而现阶段的这个人,正是先前皇帝身边的红人赵幼。

云墨沉来见赵幼,目的不在乎一个,那就是想问出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他先是以失心散控制皇帝,迷惑其神志,之后锦王便造反作乱,意图夺位,看起来这两人像是一伙的,其他人也确实是这么认定的。

但云墨沉始终觉得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他暂时又说不清,便只有先来找赵幼问问话。

“锦王啊锦王,他天时地利都占了,唯独是自身的休养不够,行事过于鲁莽,沉不住气,大事不成也在意料之中。”赵幼坐在潮湿脏污的地面,悠悠地说道。

云墨沉阴沉着脸,睁着双目凝视他,“看来,你的主子果然不是锦王。”

赵幼笑了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锦王?他也配做我的主子?我就是再年纪大了,也不至于眼神差成这样。”

“那是什么人这般优秀,足以做你的主子,令你如此忠心追随?”云墨沉冷冷地问道。

“这就不可说了。”赵幼盘坐着,慢慢挺直腰背,朝他仰视过去,神色坚定,毫无惧意,颇有慨然赴死的姿态。

“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想从我这里套话,那还是早日死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此前盛六月就曾对他用过各种酷刑,最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能从他身上得到,云墨沉心知此人骨头不是一般的硬,再严刑拷打也不过是浪费工夫,遂索性不做这无谓的尝试。

“既然如此,那你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他直接转身往外走去,“赐毒酒。”

赵幼大笑两声道:“多谢三王爷。”

从地牢出来,随影神色匆忙迎上前道:“王爷,汝州那边传来消息,是关于锦王的。”

云墨沉接过急件,拆开细看,眉头渐渐锁紧。

急件上言,锦王在汝州投靠了女婿付琛,并很快集结五万兵马,准备再度起兵。

现如今京城已然逐步稳定,军权回到了皇室手中,仅凭这区区五万兵马,自然是很难起事成功,但其势力一旦坐大,再抛出利益的诱饵,必然会有不少人前去投奔,到时那西北之地恐怕都会落入锦王手中。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汝州宾州与西夷相邻,倘若锦王走投无路之际,与西夷勾结,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纵然他心里担忧,却也并未表现在脸上,去看望太后之时,仍以笑容相迎。

只有回到王府,与盛六月说起此事,才露出了忧色。

“汝州离宾州不远,只怕不用多久就会传来西阳关被锦王占据的消息,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廷这边也无可奈何。”盛六月兀自分析道。

“锦王占据宾州后,地盘大了,自然还会招兵买马,扩张势力,且距离西夷之地也近了,如果我是西夷的皇帝,得知这样的变故,一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必然尽快派人前去与锦王交涉,以谋取想要的利益。”

锦王毕竟手里还不足十万兵力,没有了在京城的内应,要跟朝廷对抗,那是风险极高的,且有了上次的教训,肯定不会再贸然行事,这个时候若是西夷提出愿意以多少多少兵马助之成事,以锦王的为人,应当不会拒绝。

西夷人一旦入了西阳关,要赶走可就难了。

“所以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如果不尽快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就只有和平谈判这一条路可以走。”

西北的百姓本来就常年生活在动荡之中,这几年楚国与西夷的交战频发,使得军乏民困,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倘若出兵去打,受苦的还是百姓,这场战争若能避免,则还是避免得好。

“谈判倒不是不行,只是若跟锦王一个叛贼谈判,未免显得朝廷惧怕于他,越发助长了他的气焰。”

“况且,他要是狮子大开口,朝廷是满足还是拒绝呢?要是满足,就等于承认他这个土皇帝在西北的地位,拒绝他就会转而与西夷勾结,因此,谈判的对象不能是他。”云墨沉呡了一口茶,自问自答。

盛六月深以为然,轻轻颔首:“说的不错,但是你难道还要去跟西夷人谈判不成?”

云墨沉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啊,西夷不论怎么选择,出发点都是为了利益,哪边给的好处多,它就站在哪边,这比起锦王要更好拿捏。”

“可西夷毕竟是一个国家,跟北边的北羌以及东边的东桑国力都差不多,且同样凶狠尚战,野心不小,一般的条件只怕满足不了。”盛六月反驳道。

“那就给出锦王给不了的好处。”

“什么好处呢?”

“还有待商榷。”

盛六月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国事上的问题简直太费脑筋,不愿再去想。

况且,这只是她与云墨沉关起门来随口说说的话,将来事态发展如何,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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