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分钟,程峰站在厨房门口,拿着水杯,有些魔幻地看着边牧,“他睡着了?”

他惊愕的情绪太过明显,关野奇怪地看过来,“是啊,怎么了?”

程峰几步走近,看着边牧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还真是睡着了。

他太清楚边牧的失眠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别说这么短时间,就是让他躺上一整天,都未必能睡着……现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且,边牧还毫不反抗地被人抱在怀里……

关野察觉到他发直的目光,也不隐瞒,“我在追边老师,老师也同意了的!”

“……”程峰愣了半晌,才收回目光,“……先叫醒他吧,他还要吃药。”

关野皱眉,“等他醒了再吃不行吗?刚刚才睡着……”

“不行,得马上吃。”程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拿出之前的药盒,点了点数,在每个药格子里,拿了几颗出来。

“这么多药!”关野吓了一跳,那一大把药起码有十几颗。

程峰走过来,拍了拍边牧的肩膀,“小牧,吃药了,吃了再睡啊……”

边牧睡得很沉,没有反应,嘴唇紧紧地抿着。

程峰皱眉,怎么睡得这么沉?不是晕了吧……但看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又不太像!

“这些药现在必须吃吗?”关野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丸子。

程峰点头,“必须吃,一次都不能少,你再喊喊他吧。”

关野伸出手,“不用,药给我,我来喂他吃。”

“???”程峰看了他一眼,没动。

关野不耐烦,“真的,他睡着的时候特别听我的话,就这么睡着也能吃药,你把药给我就行了。”

程峰狐疑地把药递了过去。

“老师……该吃药了!”关野和往常一样,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听话,张开嘴好不好?”

边牧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清醒了一点,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张开。

关野也不着急,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乖!张嘴。”

然后,边牧顺从地微微张开了嘴……

“……”程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关野怕边牧噎着,一次只喂三颗药丸,又喂了水让他咽下去,边牧人虽然没醒,但听话得难以置信,反复好几次,关野就顺利地喂完了药。

“搞定!”关野放下杯子,抬头就看见程峰目瞪口呆的表情。

“怎么了?我真没骗你,都说了他睡觉的时候特别听话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峰无话可说了。

他拉了张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

关野刚看见程峰对药的数量那么熟悉,忍不住问道,“边老师到底有什么病?怎么吃那么多药?”

程峰看了他一眼,“这个我不方便说,还是让他自己和你讲吧!”

“哦……”关野心里翻了个白眼。

程峰拿起手机,考虑着这事要不要通知江教授,或许还是等边牧醒了,问清楚原因比较好,免得江教授担心……

“你不走吗?”关野突然问道。

程峰抬头,“不走,我等他醒来,看看情况。”

边牧以前从来没试过吃着药还发病,他现在只有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两人干瞪着。

关野觉得俩男人这么瞪着很难受,没话找话,“你和边老师很熟?”

“嗯,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关野惊了,“靠!你也是美院的!”

就程峰这不学无术的混混模样,守着个极其接地气的小烧烤店寸步不移,还一天到晚地喝酒……他以为程峰就只是个南村的当地居民。

程峰看了他一眼,“不可以吗?我是版画系的。”

“那烧烤店和这房子……”

“是从村民手里买的。”

关野看看这样的程峰,又想起边牧也从不画画,觉得不可思议,“你们……都挺特别的啊!”

程峰没理他,低头玩手机。

关野搂了搂边牧松弛下去的肩膀,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你应该比边老师大几届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有共同认识的朋友。”程峰头都没抬。

“谁呀?”关野兴趣来了。

“你不认识。”

关野啧了一声,“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吗?”

“我和你不是很熟,为什么要说这些?”

“说说就熟了啊!”

程峰第一次没遇上这种脸皮奇厚的人,忍不住了,“你丫……闭嘴,要不你就出去!”

关野脱口而出,“我出去?那你抱着他睡?”

程峰,“……”不必,谢谢。

关野,“……”不可能!滚远点!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低头玩手机。

……

边牧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后脑勺一抽一抽地疼,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唔……”

“边老师!”关野倏然坐直了身体。

“小牧,你怎么样……”程峰也紧张地凑过来。

边牧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又躺在关野怀里,赶紧坐了起来。

关野的怀里一空,不由地有些暗气,这人一醒了就翻脸的本事见涨啊,次次都这样!

边牧眼神微微有点慌乱,“你们……还在这啊!”

程峰问,“你感觉怎么样?”

边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没事,我没事!”

关野和程峰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洗个澡。”边牧抬起头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么勉强。

程峰眉心紧皱,“不行,你这样……”

“我们现在就走!”关野突然站了起来,推着程峰就往门外走。

程峰自然不肯走,挣开他的手,压低声道,“你要走就走,推我干什么?我都还没问清楚,他那样我不放心……”

关野才不管他,借着身高优势,直接把人推出门,砰的一声关了门。

“……”程峰怒了,“你有病啊!”

关野毫不在意,把他推到了楼道口,“你没发现他已经绷不住了吗?我们在那他压力更大,还留下干嘛?让他自己先缓缓。”

“可他那样……”

“你不是有钥匙吗?等会再进去就是了!”

“……”程峰一愣,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有钥匙。

关野道,“行了,你去看你的店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程峰想想边牧对关野的态度,像是十分信任,干脆拿出了自己的钥匙递过去,“钥匙给你,等会儿他要是不肯开门,你就直接进去。”

“不用,我有钥匙!”关野从口袋掏出钥匙,扬了扬,“我等会就过去看他。”

程峰一愣,“你怎么有钥匙?”

“我配了钥匙,老师也知道的!”

“……”程峰哑然,他们认识没多久,都到这地步了吗?

关野走到隔壁门口,打开了自己家的门,“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程峰盯着他进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这里原来的租户他也认识,是两个美院的学生。

听那两个学生说,他们的租约根本就还没有到期,关野是花了三倍的租金,硬是把房子要了过来……

他费这么大的劲,是为了追边牧吗?

可这人看起来性子浮躁,不太靠谱,边牧的心思又太重,怎么看也不合适啊……

……

他们出去之后,边牧直接冲进洗手间,打开了花洒。

在急促的水流中,他不停地用香皂揉搓着自己的耳朵,脖颈……试图把那些恶心的感觉洗掉。

太恶心了……

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出了院,为什么还是无法摆脱那里的阴影……

孙宇杭知道他住院的事,说不定还会挖出更多的东西……要是他把事情说出去,那他以后在美院还能呆下去吗?

哗啦啦的水声中,边牧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大脑仿佛被侵占,孙宇杭狰狞的面目渐渐清晰起来,透过病房小小的玻璃窗,和各种各样疯狂猥琐的面孔挤在一起……

他终于承受不住,抱着脑袋,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难以遏制、低沉的嘶吼……

……

“边老师!我过来做饭啦!”关野在外面敲门没人应,就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边牧居然还在洗澡。

关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边老师,你怎么还没洗完?”

里面的水哗哗作响,但没有人应。

他走到洗手间外面敲了敲门,“边老师?要我帮忙吗?”

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又晕倒了吧!关野心里一紧,猛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他直接就怔住了。

边牧连衣服都没脱,整个人在在花洒的水流下面淋着,不停地搓洗着自己的脖子,脖颈和耳朵已经一片通红,红得仿佛在滴血,连皮都蹭破了……

“你干什么!”关野喊了一声,顾不得那么多,冲进去喷洒的水中,抓住了边牧的手。

他这才发现边牧很不对劲,像是被魇住了,完全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似的,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手控制不住地想搓脖颈……

关野用力抓住他的手,大声道,“别洗了,够了!”

边牧被吼得顿了顿,像是回过神来,缓缓抬眸看着关野,困惑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

关野,“……”

问得好。

他也想知道,秋凉瑟瑟,为什么他会在这淋个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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