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

生日快乐。

其实，我想通了。

想通这件事并不需要很久，但早先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每次意识到都被我自己早早掐灭了。

长久以来，关于我们的关系，我给自己下了“无需言明”的禁令。

归根究底，是怕一旦进展到更深的一步，就会面临失去的可能。

这么多年，幸运地少尝败绩的我，变得更加害怕失去。

特别是，你。

前段时间整理书信，找到很久以前的那些信件。

算算我们1997年认识，之后从进厂实习的学生再到走入工作岗位，每年惯例的通信也有十年。

后来通讯日益发达，这些信也就没再写下去。

如今离上一次通信的时间，又有十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这次，我重读了一遍你写给我的那些信。说实话，以前读时有些部分并不太懂，如今再看，才发觉自己的愚钝。

谢谢你，带着这份情感与我共度这漫长的时光。回想这些年的滋味，还是很甜的。

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在心里累积了许多苦涩。

想了很久，已经想不起我给你的信里都写了什么。那时候的我身上有很多幼稚可笑的特质，想想会有点赧然。

但，想到那时候的我就得到了你的珍视，也令我庆幸而自傲。

希望很久以后，那些回忆仍会让我们莞尔。

记得我们大约每年都有通信，不过我翻了几遍，都只找到8封信，但愿不是之前搬家时遗失了。

小舟，我完全理解你在这件事上的裹足不前。

但今天，我想往前走一步。

并不是我比你勇敢果决，而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我们，虽不敢说已经功成名就，至少也为行业建设出了一份微薄之力，基本上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因此，我可以做好失去任何东西的准备。虽不甘心，但总好过遗憾终生。

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怕从头开始，或者就此平凡。

我都可以。

但，当然还是你说了算。

我把我这颗心放在这里，就在你面前，随你生杀予夺。

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决定。

小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愿你从此以后，都是自由的。

2016年12月15日

啸行：

整理行李的时候，我也整理了一下信件。

你算得没错，我们从1997年到2006年底，连续通信十年。不过其中有一年是跨年时写的，就这么漏掉了一年，实际上只有九个来回。

另外，还有一封写给你的信还在我这里，就是1999年的那次。

你那天就在楼下，看了个开头便难以控制情绪，冲进病房把这封信扔回给了我，怕是你自己都忘了。

以前以为永远不会再把这封信给你看，现在临到告别，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回想那时候我站在深渊的边缘，只差一点就焚身自毁了。

幸好阴差阳错，这一步并没真的跨出去。

否则，我此刻的遗憾怕是还会更多些。

之前承诺阿姨的，共同努力、互相帮助，我做到了。

答应过你的，一起去把公司做得更好，我也尽力了。

剩下一点点未竟之梦、未达之途，成为缺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早就明白，人生不会有什么顺遂圆满。

我想，趁这具身体还未衰亡，我还需要去做一点自己的事。

这些年习惯了一切都和你有关，可能会不适应一阵子。

想必……你也是。

好在走之前顺利解决了纪委的事，也差不多交接好了各项工作。之后如果有工作方面的需要，我也一定会配合。

听说你打算回原厂去开展一次整顿。那边现在比较核心的问题应该是管理体系的问题，如今还在用我们当年搞的那一套依赖人工的生产核验机制，自动化水平低。这方面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工作也就好开展了。

——这些，你应该也想到了。

你看，不知不觉，又忘记自己是在告别了。

之前打算要走时，总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现在提起笔来，才知道说不说都一样。

加上这次，我们的通信正好是十封了。

我把我手上这些信件都随信附送给你，以后就由你来保管吧。

啸行，谢谢你，给我自由。

春天到了，是又一个全新的春天。

或许此刻的结局不算圆满，但又或许，故事尚未结束。

祝万事安好。

小舟

2017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