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陆吾的说法,天帝园圃是他一手负责,园圃中的奇花异草有的是原本长在这里的,有的是收集而来。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沙棠如此大范围的干枯还是第一次,他也有所担忧。

“沙棠如此,其他的植物又怎样呢?”

陆吾第一次在赵蕲面前露出了忧愁,他看向那高高的昆仑上,依旧高不见顶,有这番花草的点缀,上昆仑美丽缥缈,但沙棠的枯萎就愣愣在那儿:

“天帝……不来久矣!”

赵蕲看着那些花草,陆吾忽然间就变作大老虎,朝着他叫了一声:

“这里环境适宜,我这便为你去下昆仑寻人。”

不等赵蕲道谢,陆吾便纵身一跃,跳入了那厚厚的云海当中,云海荡起一层又一层。赵蕲叹了口气,看着那云海,随即又笑了起来:

“涛在这的话,一定也会觉得很惊讶吧。”

这里的环境气候,确实像陆吾说的那样,很舒适,天光也不像之前在下面一样,那么昏暗,反而很像是上午的天光,并且……他们来到上昆仑这么久,这天光好像没有一点变化。

赵蕲挠了挠头,坐在了沙棠小树的跟前,仔细查看土壤、枝叶。看来看去,什么也看不出来,赵蕲叹了一口气,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

涛站在原地,还没有说话,他手上的石刀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着血。赵蕲看了心中一惊,大喊着他的名字,可偏偏涛头也不回,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一只奇形怪状的猛兽扑了过来,它瞪着血红的眼睛,长长的獠牙眼见着就要插到涛的身上,赵蕲的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追着,扑了过去。

“涛!”

涛飞了起来,飞到那猛兽的一侧,石刀插到猛兽的脊背上,那兽嚎叫了一声,血流如注。赵蕲扑到地上,迎头就是血流浇了上来,赵蕲被弄得睁不开眼,全脸都被糊满了热乎乎的血。

他努力擦掉脸上的血浆,就听得一声重响,是那猛兽掉在了旁边。涛还在继续往前走,赵蕲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想爬起来,偏偏脚下一滑,被鲜血滑倒的那一瞬间,只看到不知何时,涛的背后又蹿起了一只古怪的东西。

对着涛长大了嘴,那嘴里全是尖牙,但走在前面的涛,好像毫无知觉,还在和他面前的猛兽搏斗。

“小心啊!”

赵蕲叫着想要上前去,可他全身都没办法使上劲,根本动不了。

“不要啊!会死的!”

“轰隆——”

用力地大喊了一声,赵蕲睁开眼睛,全身抖着,伸手一摸,头上脖子上全是汗珠子。到处都是一片光明,哪里来的黑夜、猛兽、鲜血……还有涛?

赵蕲身边的趴着的几株植物,都速速撤离了。

赵蕲呆愣着,看着明亮的天空,涛,在危险中吗?这死孩子,不知道去哪了……陆吾能找到涛吗?这又过了多少时间?

“轰隆——”

这惊醒他的声音并不是从仰头的天空传来的,而是从脚下。

赵蕲看向那厚厚的云层,像白色的棉花,那蓬松感跳上去一定很绝……当然了,只是想想,赵蕲记得他被陆吾背上来的时候,那些云软软的,能被穿破。

就在这层白色云海当中,忽然间有闪电像鱼一样在云中钻来钻去,还有紫色的闪电,钻到白云当中一闪,整个云都变作了紫色,还时不时地轰隆隆响着。

赵蕲舔了舔手指,在空气中伸着,迟迟都没有干。他皱起了眉头,往前面走了走,走到云海边上,仔细地看着这充满了雷电的云。仔细听着,还能听到雨滴的声音,看来下昆仑正在下雨。

下雨的云海,湿度太高了,赵蕲光是坐在云海边上,体感又闷又湿。上昆仑也会下雨么?

赵蕲仔细观察着四周种的沙棠树,在这种闷湿的天气中,它们的枝叶竟然已经开始滴水了。滴答滴答,没有多久,沙棠树林中像是下起了雨,整片林子的地面都湿哒哒的。

“这是……”

赵蕲走了过去,大的沙棠树十分明显,乌黑的树干下面竟然有一层灰色的东西,像是树干流出的汁液,在被水浸了之后就膨胀起来,上手一摸,滑滑的黏黏的,不是汁液?

仔细地掰下一块,对着天光看,有点透明的感觉,一面的灰色深一点,一面的灰色浅一些,卷在一起甚至有点像银耳,手指将这东西推了推,果然展平不少,应该是某种菌类。

赵蕲把它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有点土腥味。难不成也跟丹木一样……因为水太足了?可空气中的水,又该怎么弄出来?

如果有条件,能在沙棠这里建起玻璃温室,隔绝外界的水和热,保持室内的湿度,再看看沙棠的变化。不过现在这里……

上昆仑他基本都逛过了,能找到什么吸水的东西?赵蕲想了想,目光投向那云海。

伸手探下去,果然碰到了软绵绵的云,不过这一次它们没像之前那样化为水,反倒是湿湿地往下滴水,赵蕲一看,果然有戏!用力一拧,就把云中的水全部都拧了出来,手中的云就像新棉花,全部都膨了起来。

赵蕲忙上忙下,撕了好些云朵,一个个地用绳子串在那棵没有枯萎的沙棠树上,累了好久,他干脆就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打盹。

微微一闭眼,赵蕲又想起梦境中的涛来。

他跳下树,一言不发地将白云处理好了,也栓在了旁边的沙棠小树苗上。赵蕲刚刚把那大树树干上的灰色菌类扒干净,就感觉头上被枝叶轻轻点了一下,两个樱桃模样的红色果实就在枝叶上头。

赵蕲一愣,手贴在那树干上,感受着沙棠树传来的一点点欣喜。他将那两颗果实摘下,心里高兴不少,干脆用石刀挨个地给沙棠树刮去那些菌类。对于活着的树来说,大多数菌类跟寄生虫没什么两样。

“轰隆——”

刚刚听着这下昆仑的雨水都小声了不少,是要停了,可现在……怎么又开始打雷了?赵蕲矮着身子,在沙棠树林里,也没站起来看那片云海。

如果此时他站起来,就会看到白茫茫的云海当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而云层当中的雷电,正在追逐着它。那黑点移速很快,被雷电打中几次,很快就冲破了云层。

“啸!”

赵蕲一愣,从沙棠树下钻了出来,从云海中冲出一只黑白花的鸟儿,一见到他,就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喂!赵蕲!你跟我走吧,我找到他的消息了。”

眼见着那鸟儿化作了女娃,女娃扔下一样焦黑的东西在地上,她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她还是那样冷着脸,不过细长的眼中似有微微喜色,看向赵蕲。

赵蕲笑了笑,他捏住一团白云,将里面的水给挤出来:

“陆吾已经在昆仑帮我找他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已经几日过去,他找到了么?”女娃哼了一声,他扫了一眼上昆仑,发现不少植物都在默默地转向,她稍稍退后一步,“那个人我找到他的消息了,善于使水,自名为鳌,乃是龙子霸下!”

赵蕲的心一紧,霸下……这名字他可就熟悉多了。这样一个身份的人,为什么要伪装作普通人,潜伏在他们的身边,然后把涛给带走呢?

“我已找了青鸟哥哥,他告诉我说,鳌带着那小孩,去了不周山!”

赵蕲捏住了手中的石刀,扭头看这片沙棠,根部的菌类他已经全部除掉了,如果陆吾回来,看到白云应该就懂了。他看向精卫:

“我知道你要我……去你的山头种植物,如果我弟弟找不到,我是不会去的。”

“他对你有那么重要?”

赵蕲没有回答,他将自己的包裹背上,把忽然间缠绕上来的藤蔓拍了拍,松开,主动走到精卫的身边,示意她带自己走。女娃一喜,也不再多问,变作鸟儿,让赵蕲上来。

这还不够,她似乎还拿了什么遮挡在上面,一蒙头,就朝着云层飞去。这一下跟陆温穿过云层,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头顶的东西被雷砸得梆梆作响,偏偏女娃飞得左右摇晃,更是颠簸百倍!

直到飞出了昆仑山,头上的东西被精卫甩掉,赵蕲才依稀看到,到处都在下着雨。他们正在朝着北方飞去,离那一望无际的水域和连绵起伏的山,越来越远了。

“坏了我两件宝物!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女娃信誓旦旦地这么说了一声,便全力加速飞了起来。在空中的风力更是大,赵蕲根本抬不起头,什么也看不见。

一人一鸟,不知道飞过了多少地方,一会打雷下雨,一会刮风出太阳,天都将暗了,他们才赶到了不周山下。

赵蕲看着这山,像昆仑一样高不见顶,但没有昆仑山那么有气势。女娃也站在他的旁边,就听他终于开口道:

“他很重要,我要找到他。”

“好好教训他一顿,出门去哪都不跟我说。”

说着说着,赵蕲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看着那座山,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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