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和线上赛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场的全新设备，以及台下观众的呼声，不停在吸引选手的注意力。

韩双昨晚就给宋颂发了消息，说是要给ZYG最好的应援，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应援的手幅举起来，上面还撒着荧光粉，一抬眼就能看到。

次级联赛的战队，关注的人不多，不大的场馆，几乎被ZYG和GRE粉丝包了场，还有很多其他战队留给粉丝的空位。

总决赛开场，主持人简单说了两句，紧接着，请选手上场。

ZYG第一个出场，全队穿着统一的战队队服，站立的姿势也一模一样，双手背后，目不斜视。

入座时按照积分榜排位，第一的ZYG，坐在了最靠前，也是最靠近观众席的四个座位。

韩双：“啊啊啊啊ZYG给妈妈冲！！！”

夏寻此时正陪在黎姨身边，黎姨听完，扯了扯夏寻的衣角，不太能听得懂现在的粉丝应援：“ZYG是你们队吧？这个“妈妈”是什么意思？这女孩这么年轻，当妈了？”

夏寻耐心地给黎姨解释，现代追星的几个流行词。

黎姨听完，刚好看见ZYG四人入座。四人一抬眼看见黎姨，还抬手打了招呼。

黎姨拿出手机，先是拍了张照片，又拉着夏寻和后面ZYG的应援团来了个自拍。

黎姨打开了朋友圈，选定三张照片，最后一张是和魏依然以及另外一位男解说搭档的合照。

发照片总要配个文案，黎姨在手写输入法上，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写。

夏寻好奇地凑过去——

[骄傲的牡丹花：儿子比赛加油！女儿解说加油！ZYG给妈妈冲！！/呲牙笑]

夏寻笑：“黎姨，您这现代流行词学的够快啊。”

黎姨按下发送键，却没有锁屏，等着朋友们点赞评论。看着台上的余浪，无比自豪。

“你们年轻人跑的太快了，我们跟不上的话，以后什么都聊不上咯。”

夏寻握住黎姨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羡慕道：“队长和依然姐有您这么一个大家长，真是太幸运了。”

黎姨知道点儿夏寻家里的事，反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我也是你们的大家长，以后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们做了送基地去。”

夏寻哈哈直笑。

一抬眼，看见正在调试设备的四个人，宋颂刚巧抬头，朝她笑了笑。

另一只手还被黎姨握着，夏寻单手给她比了个心。

台上。

雷宝戴上耳机：“试麦麦麦麦。”

Momo接茬：“麦麦麦麦麦麦——”

现场隔音耳机的效果堪称顶尖，戴上之后，外面喧闹的声音一丁点儿都听不见，只能看见韩双和ZYG粉头不断挥舞着的应援气球棒。

宋颂调整好嘴边麦克风的位置，再次抬眼看着台下。

上一次来现场，是去年年底的巅峰杯。彼时，碍于战队还未官宣Song正式入队，她只能坐在战队休息室内，线上观看了距离她仅二十米的比赛。

而现在，她就坐在台上，亲眼看着面前观众席上粉丝期待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在休息室的自己。

就算是娱乐赛，也很想赢。

踏入电子竞技行业的第一天，眼中盯着的、且为之努力的，只有第一名。

没人会记得第二名，也不会在意他们背后付出过多少努力。

宋颂视线定格到某处，勾着唇笑了笑。

原本宋远修也要来线下看比赛，临近最后，被爸妈逼着进了公司看报表。

宋远修给她发消息时，宋颂回了他一个问号。

她太了解宋远修比了，一个比她还要讨厌数据的弟弟，怎么突然转了性要去公司看报表了？

宋颂立刻给保姆阿姨打电话。

保姆阿姨这才和宋颂说，十天前，宋父要求宋远修去公司，宋远修以看姐姐比赛为由拒绝，还砸了宋父珍藏多年的花瓶，被宋父罚跪在门口，一罚就是一下午。

那天又是下雨又是大太阳，当晚就发了烧。

病好以后，宋远修依照爸妈意愿，乖乖去公司看报表。

宋颂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就算再闹脾气、再叛逆，怎么能拿身体开玩笑，还瞒得彻底，什么都不跟她说。

宋颂想的入神，直到裁判把保温杯放在她桌子上，宋颂才低下头，愣愣看着那个杯子。

每个队伍身后都站着一个裁判，负责ZYG的是个小姐姐，路过宋颂时还说了句加油。

余浪拿着保温杯，拧开盖子，上面浮着几颗还没泡开的黑枸杞：“老顾这是……要干什么？”

雷宝左右拍拍队友，指指台下。

顾北方举着个平板，上面刷过一行动态字：[ZYG幸运水！！快喝！！]

宋颂：“……老顾这么做，真的不会让别人以为这是兴奋剂吗？”

雷宝举起杯子，和左右两边的宋颂和Momo碰杯，遥遥朝最边上的余浪虚举了个杯：“ZYG大吉大利！干杯！！”

在直播间里，怼在脸上的小摄像头，拍到四人同时喝了口杯子里的水，主场主持人立刻说道：

“为了保证公平，选手使用的手机和耳机都是全新，并且都通过了安保人员的检验，确定在入座时身上没有携带电子设备。”

主持人看了眼弹幕，接着说，“ZYG使用的保温杯，也是从里到外经过官方的各种检验，大家不用担心会有作弊开挂的情况……”

[#ZYG赛前神秘的祭祀仪式#]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神秘的祭祀仪式哦！]

[六月份用保温杯？？？这是认真的吗！]

[ZYG真的强，从气泡水到保温杯……我能问一下杯子里泡的啥不？]

[同想知道！！]

主持人立刻cue了线上主场嘉宾的冬晓，冬晓硬着头皮，说着上场前顾北方交代的广告词：“这个保温杯，去官方微博，三连＋关注就能参与官方周边大礼包的抽奖。”

主持人打趣了两句，导播立刻在耳麦里提醒她比赛开始，女主持人冷静又淡定，说了两句结束语后，把画面带到游戏中。

……

场上。

Momo点开地图：“火电厂到矿山的航线。”

余浪在橙花镇标记降落点：“嗯，大家小心。”

余浪坐在宋颂右手边，座位足够宽敞，不会有再近距离的触碰。

上场前，宋颂问了两句有关于黎姨腰伤的事，其他的再没多说，面容沉静直到试麦。

宋颂有点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赶着余浪发出跳伞指令的前一秒，宋颂把手心狠狠在衣服上蹭了下。

雷宝左右转着屏幕查看周围，标点提醒：“这边一队，身后一队，没有同飞。”

余浪：“赶紧搜，搜完看圈找车走。”

宋颂落地拿了把M416，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配件，开始搜索医疗物品。

第一局比赛，大家都求稳，第二个安全区开始缩小，也没有听见有枪声响起。

积分全部清零，后面的大显示屏上，是赛场的实时排行榜和数据。

四个人分别开着车，从小镇进入安全区。

余浪趁着前面都是平稳的大路查看背包：“缺什么跟我说，别捡太多消耗品。”

“我雷不够，你们待会儿谁给我分点？”

“轻型握把，有多的吗？”

宋颂信心满满地开口：“我都有，可以分。”

雷宝打趣：“颂妹你这，四级包选手又回归了？”

宋颂笑笑，没说话。

宋颂的车子率先停在标记点，她刚下了车，就听见楼上微弱的脚步声。

“有人——”

队友三人还没到，余浪把车停在楼边上的坡后，Momo和雷宝跟着停下。

余浪嗓音沉着：“你能走吗？”

“应该——”

宋颂立刻上了车准备离开，话还没说完，两个大汉一前一后从窗户跳下，把宋颂打倒，直接出枪补死。

[你被“DDD-飞尘”使用汤姆逊冲锋/枪淘汰了]

宋颂把话接上：“走不了了。”

总决赛第一局，这届PEN联赛总决赛第一个被淘汰的选手……

宋颂重重叹了口气，单手捧着手机，OB余浪视角。

“3D进总决赛了？”雷宝诧异道，“看不出来啊，还挺厉害？”

Momo：“你没看参赛名单？”

“我关心的只有ZYG，又不是DDD。”

“行了，都闭嘴，”余浪开上车，在地图上又标了个点，“撤了。”

摸不清楚对方具体有几个人，这样的局不能正面打，先进下一个安全区再说。

雷宝安慰道：“没事啊颂妹，赛场瞬息万变，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我们吃个鸡给你看！”

“我没事，别担心我，”宋颂切换成雷宝视角，“你们好好打。”

与此同时，解说席上，依然和男搭档也在观战ZYG战队。

男解说：“我们在上帝视角可以看到，在二圈的行进途中，很有可能会和HF面对面撞上，如果真的打起来，依然，你觉得哪方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魏依然拿着荧光笔，在屏幕上圈圈画画：“ZYG失去了Song这一个正面刚枪的大将，3V4的情况下，看起来的确是HF的胜率更高，但有余里在，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男解说：“突然cue到余里，哎呀我余里哥压力很大啊，余里的近战也是一等一的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依然：“ZYG此时已经转移到了HF面前，两队现在仅隔一个山坡，谁能更快地发现另一队——”

男解说：“好！ZYG先发现了对面的HF，这听声辨位技能一流啊！等等！这是要面对面硬冲了吗！”

打架时刻，粉丝一股脑涌进了ZYG的线上主场，听四个选手的内部语音。

余浪边跑边把能量打满，对身后的雷宝和Momo说：“一定小心，HF战队也很强。”

雷宝少有凝重的点点头。

不等余浪他们到面前，HF队员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之内，而后，是破片手榴弹拉出引线的声音。

宋颂也为一帮人揪心：“有雷！”

雷宝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手/雷落地的音效。

“轰——”地一声。

系统播报：

[“JSD-入睡”使用破片手榴弹击倒了“ZYG-雷宝”]

[“JSD-入睡”使用破片手榴弹击倒了“ZYG-Momo”]

一雷双响！

余浪周遭都是脚步声，队友麦一片寂静。

余浪看见脸上出现的敌人，果断出枪拿下，系统立刻播报余浪打倒一人。

JSD队友支援及时，侧面和后面同时包抄余浪，连打带补拿下余浪这一分。

被淘汰的刹那，系统播报：

[“ZYG-余里”使用M762突击步/枪淘汰了“JSD-追”]

雷宝在队友麦里欢呼：“Nice！带走一个！余爸爸牛逼！！”

余浪很想回头看一眼大屏幕排名。

ZYG全员被淘汰时，场上还剩四十多个人。按照积分制来看，ZYG太早被淘汰，排名分会非常低。

不管出于哪方面来说，队内都出现了极大的失误。

按照线上主场的规矩，队伍淘汰后，导播就会把音频切出去，不管他们聊什么，观众也不会知道。

余浪开始找问题：“我的，盲扎选点有问题。”

宋颂侧头看他一眼：“我刚刚撤离不及时，要是我当时直接撤，至少在最后和JSD那波不会这么难打。”

余浪：“我的问题更大。”

宋颂：“我下局会改。”

雷宝、Momo：“…………”

这有什么！可争的吗！！

打输了难道不是大家都有问题吗？？？

两人同时看向宋颂和余浪方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新晋妈粉黎姨手里拿了个气球棒，高高举起挥舞着。

余浪愧疚地朝她笑笑。

夏寻小声提醒道：“黎姨，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黎姨不太能看得懂比赛，只知道这是个枪战游戏，把敌人打死就赢了。给ZYG加油更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跟着身后的小姑娘们，她们大喊牛逼，黎姨就高高举起手里的应援物，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淘汰了啊……”黎姨有些遗憾，手里的东西也放在了腿上，她拉着夏寻的手，指指屏幕，“不是还有四局吗？”

夏寻点点头：“对，还有四局。”

黎姨拿起旁边的手幅，在余浪抬头时朝他晃了晃，无声地说：加油。

夏寻看得眼眶一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训练赛打得极为顺利的缘故，ZYG今天的状态格外差。从第一局宋颂先祭天，队友被JSD团灭，到第二局全队在冲楼时2V4被团灭，第三局更是离谱，好容易满编进了决赛圈，进圈途中被卡视角灭队……

连线上主场嘉宾的冬晓坐不住了。

教练的大休息间里，顾北方和周岚坐在桌边，看着墙上的电视机发呆。

“怎么能！怎么能打成这样？”顾北方五味杂陈，双手搓着脸，把脸颊搓得通红。

周岚关上贴吧和论坛app，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后面还有两场要打。”

作为旁观者，他们心态都崩了，更别说选手。

没有人比他们更想要好成绩，直面的压力和舆论也更大。

顾北方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前三场结束，有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其他战队的选手们先进来，ZYG走在最后。

四个人状态很不好，尤其是宋颂，脸都是白的。

在空椅子上坐下，顾北方挂着的笑容还是没忍住垮下去：“给我醒醒！都怎么回事？！”

“第一次线下赛，我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你们能在总决赛上，连续三场被人轻易灭队！”

“打成什么样子心里有数吧？看见观众席上粉丝应援了吧？哪些不是做了高铁飞机赶过来的？他们……”

“啪”地一声，周岚拿着工作牌拍在他手背上，拍出了个红印。

顾北方语气柔和下来：“后面还有两场，都给我精神点，听到没有！”

作为教练兼领队，平时嬉皮笑脸就算了，正式场合还是得骂一骂的。

打好使劲夸，打差使劲骂。

雷宝自嘲一笑：“妈的，老子以为这辈子除了SANK以外，不会再有被其他战队追着打的耻辱经历了。”

余浪也是过来人，安抚式拍了拍他后背。

宋颂全程没多说一句话，趁着休息时间，起身去了放东西的小休息室。

顾北方扯了余浪一把，示意他去看看。

顾北方白了他一眼：“还不快去？你觉得我这状态适合哄人？”

余浪想了想，追了出去。

到了小休息室，宋颂被靠在门上，努力平复着起伏过大的情绪。

第一次线下赛，她手都在抖，即使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必须平静，还是克服不了身体上的恐惧。

能站上PEN的舞台，这是她千求万求求来的机会。只有打赢PEN，才能离她想要的更近一点。但现在，她好像连第一关也过不了。

队服裤子口袋里还装着选手证，随着她蹲下的动作，边角扎着她大腿。

宋颂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塑料牌子拿出来。

ZYG-Song。

她愣愣盯着看了一会儿，背靠着的门被人敲响。

宋颂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开了门。

少年抬眼看着她，眸子还是她喜欢的浅色。

“要上台了，走么？”

宋颂捏紧了选手牌，随着他走出去。

蹲太久，腿都是麻的，每走一步，就像无数把小刀割着。

又酸又麻又疼。

留意到宋颂的不适，余浪指指走廊上的位置：“坐下休息会儿，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

宋颂坐下，抬手小幅度地按了按小腿。

眼前覆下一片阴影，余浪在她面前蹲下，帮她揉着腿。

“我自己……”

余浪手里的力度突然加大。

宋颂被捏的疼，倒抽一口凉气。

“感觉怎么样？”余浪轻缓地给她捏着腿，语气却十分随意，“第一天打线下，有问题吗？”

宋颂双手撑在身旁两侧，盯着余浪半垂的睫毛发呆。

问题可太大了。

她从没觉得这游戏有这么难打过！！

“需要轮换吗？”

“！”

轮换……

要把她换下场吗。

余浪对上宋颂惊讶的眼神，解释：“我只是在问你的意见，不是老顾的意思。”

宋颂想了想：“不用，我可以。”

余浪细心地给她按摩了双腿，抬眼看她：“好点没有？”

本来腿麻就不是什么大病，宋颂受宠若惊：“谢谢队长，好多了。”

余浪无声笑了：“队、长？怎么，不喊余浪了？”

这人！！

怎么这么记仇！！

宋颂别开眼，用小腿踢了余浪一下：“该上场了，快走快走。”

“哎——”余浪笑着拿起她落在椅子上的选手牌，“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