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楠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底对陈若若是有怨气的。

但是他能留在常森,是因为陈若若。

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擅于权衡利弊,所以他事到如今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陈若若忍了一路,终于绷不住自己对外的伪装,一进门也没换鞋,径直走向面前的沙发旁,坐下后就开始用极其恶劣的语气诋毁闻诺。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闻诺竟然攀上了我哥,不愧是狐媚子。”

“我哥到底看上她哪里了,竟然为了她让我写道歉信,他以前从来都不过问律所的事儿。”

“秦楠你说你们这群男的到底喜欢闻诺什么?当初拍校园封面就被你们捧到了天上,害得我颜面扫地;现在竟然还敢来常森工作,真是阴魂不散。”

陈若若语气渐渐有些不确定,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声音也连带刺耳了许多:“我哥总不至于要一个跟过无数人的破鞋?”

秦楠和陈若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清楚她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就会这幅样子,那些街头巷尾泼妇骂街的话信手拈来,蛮不讲理只说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秦楠懒得管陈若若,索性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还没做完的工作。

陈若若本来还只是把火力集中在闻诺身上,但是秦楠的这个动作再次把她的怒火点燃了。

她想也不想地直接把茶几上的物件一挥手全部扫到了地板上。

原本摆放整齐的物件散落了一地,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秦楠你什么意思?你是听不得我说你前女友?那我当初写匿名爆料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真是又当又立。”

秦楠眼底暗沉在涌动,他盯着满地狼藉沉默了半晌,话卡在喉咙里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你到底是因为道歉信恼羞成怒,还是因为你发现你哥对闻诺不一样?”

陈若若平时热衷于炫耀自己的家世,秦楠不止一次听她提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秦楠在人际关系上并不迟钝,相反,他很敏锐,他察觉到了陈若若对这个哥哥十分不一样。

是那种又怕又想靠近的情感。

甚至秦楠怀疑比起他,陈启林占据了陈若若世界中更重要的一部分。

秦楠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答案,只听到了一阵猛烈地摔门声。

他这次没有追出去,而是将地上摆件碎掉的玻璃碴一块一块地捡回去。

闻诺以前很喜欢去一些跳蚤市场淘一些摆件,这星星镂空烛台还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一起去大学城跳蚤市场买回来的。

秦楠在过去的一年里很少会后悔他的选择,他缺少跳板,而陈若若能给他带来她接触不到的人脉;即便他知道闻诺确实也很好,但是她太普通了,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资源。

但是这一刻他开始有一些后悔,如果他没有选择陈若若,这烛台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摔碎。

他想得出神,一时间没注意到玻璃片上锋利的边缘,等到他想躲的时候已经晚了,食指肚被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止不住地在流,猩红的血液在地板上溅出一滴湿润的痕迹,圆点还在不停地扩大。

秦楠如梦初醒,停止了捡碎片的动作,也没对伤口进行必要的包扎,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起身走了出去。

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了。

这次的爆料风波并没有持续很久。

一是因为丑闻的主角是合伙人的女儿,大家怕事情过去以后被穿小鞋;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农历的新年马上来了。

常森各个部门都紧锣密鼓地推进项目进程,争取不把项目拖到年后,好过一个舒坦的年。

闻诺最近也是忙得连周末都在公司加班,唯一的消遣时间就是睡前听傅城屿给自己读故事。

这是两个人最近培养的新乐趣,傅城屿有睡前阅读的习惯,她某天因为工作压力迟迟不能入睡,傅城屿那晚给她读了很久的草叶集。

傅城屿常年在国外,即使读非本国的语言也依然游刃有余,地道的腔调外加富有磁性的声音很快就让闻诺安然入睡。

之后的日子里,傅城屿每天都会挑一段他喜欢的经典桥段,哄闻诺入睡。

闻诺其实已经有些倦意了,但为了睡前的福利,她洗漱好也不躺进被窝,而是靠在床头看向落地窗外的月亮。

等傅城屿在书房挑好书进房间的时候,就见闻诺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外面。

“在想什么?”傅城屿从后面环住了闻诺,让她靠在自己的臂膀上。

闻诺指了指外面月朗星稀的夜空:“在想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1]

傅城屿语调中带着宠溺:“那天睡得那么迷糊,还能记得我给你念得诗?我们家小兔子真是不得了。”

闻诺笑而不语随后将视线落到傅城屿手中的书上,其实她一直都没说,他念过的桥段她都刻意记过;即便前一夜睡得沉,第二天她总要抽空记录一份。

“今天读《你往何处去》?”[2]

傅城屿把闻诺放倒,掖好被子:“是你想听的爱情故事。”

闻诺最近总是缠着傅城屿,说自己想听爱情故事,但是她要是记得没错,这本书讲的好像是罗马异教和基督教之间斗争,原来这就是男人眼中的爱情故事,不过好在这本巨著还是穿插着爱情故事的,也不算过于跑题,闻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闻诺安静地窝在松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起初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听着傅城屿给自己讲故事,等到后面她听着听着就阖上了双眼。

闻诺今天刚回家就吵嚷着自己的瞌睡虫爬上了头,傅城屿以为她已经睡了,读到下一个段落的结尾处,他抬手旋灭了床头灯,房间内突然只剩下了一轮月色。

闻诺其实还醒着,她在傅城屿也躺下的时候朝他身边靠了靠,像是抱巨型玩偶一样,把手搭在他的腰间,隔着睡衣她也能感受到了下面躯体的温度。

“马上就是农历新年了,你想好要去哪儿过年了嘛?”她虽然平时在外面工作不怎么回家,但是像这种传统的重大节日她肯定是要回家过的。

她知道傅城屿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最近一直在纠结她回家了傅城屿怎么办。

万一农历新年她回家张灯结彩,景山别院留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她真得有些做不到。

傅城屿大概猜到了闻诺心中所想。

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一般回国都是在他父母的忌日,算起来他已经有近十年没过过传统的农历新年了。

“去我小姨家。”他知道她不会同意自己一个人过年的,随口说了个地方。

徐江月其实已经在一个月前就提过这件事了,他当时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现在他脱口而出这个答案,虽然是为了安抚闻诺,但是他心底也打算今年去古荡湾过年。

这个答案也在闻诺的预料之中,去他小姨家似乎还是比较合情合理的,她这才稍稍放心。

闻诺又试探性地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傅城屿?”

“怎么了?”

“你想不想去一次我家啊?”

傅城屿在昏暗的卧室内缓缓地睁开眼,视线穿过黑暗附着在闻诺白皙的侧脸上,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难以抑制的期待与欢欣。

“好。”

闻诺的手臂紧贴着傅城屿,她感觉到了傅城屿身体细微的紧绷,她还以为他是紧张。

“别太紧张,我可是很贴心地给你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年前没剩几天了,年后我要去外地出差一趟,要不等我年后回来,估计要三月份了。”闻诺不停顿地说了一长串,生怕傅城屿中途反悔。

“好,都听你的。”

闻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很快就放下了心事安然入睡。

傅城屿在寂静的长夜轻抚着她的长发,久久未能入睡。

--

年前的工作很快就告一段路,闻诺拿着常森热乎的年终奖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假期。

这次的假期有十五天,年前七天年后八天,她准备在景山别院呆到年三十再回去。

傅城屿最近也帮闻诺准备了一些年货,他穿着家居服蹲在一边开箱,闻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吃着零食追着最近热映的电视剧。

“音音,你这是真的打算最后一天才回家吗?”

闻诺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零食,嘴里鼓鼓的像是一只贪吃的小仓鼠,说话声也有些含糊不清:“当然了,这不是想多陪陪你吗,而且我们家都是些工作狂,我昨天问了一下大家都还没放假呢。”

如果她猜的没错,她三个哥哥起码要年二十九才能歇下来,她现在回去也是自己整日呆在房间里。

“你这大包小包地都给我装了什么呀,我又想起我那次去临市出差,也是这么满满登登的一箱东西,那个时候还是夏天,一转眼已经到了冬天了。”

闻诺觉得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两个人从最亲密的关系到后面的无形疏远,又在临市偶遇确定关系,一切的发展走向都有些戏剧。

闻诺想得十分出神,都没注意到傅城屿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手中递过来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上面还系着金边丝带,就是包装盒外的图案过于卡通,闻诺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给她的。

傅城屿看到了闻诺眼中的纠结,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毛糙的头发:“打开看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