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赵人杰一直没做声,看到向从阳一走,又凑了上来。

“姐夫,向从阳做了阁主还这般胆小,行事畏首畏尾,这么几个人,有阵法就够了,哪还需要派那么多人看着?”

温图懒得跟他多讲,在心里思考其他事情。

赵人杰兀自在一边喋喋不休。

“咱们现在有了强手帮忙,做什么事不是信手拈来?”

“强手?”温图哂笑。

“是啊,”赵人杰得意至极,“就是刚才那个神秘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姐夫,你在哪里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

说起这件事,温图自己都是蒙的。

事情还要从去年冬日说起。

他带着赵人杰从汴梁一路出发,准备南下做些生意,无意间看到了崔恪。

崔恪在汴梁时为人高调,串遍大街小巷,城中无人不识,因此,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与赵人杰合计之后,两人决定绑了崔恪,找冯道和崔府讹双份银子。

但是温图和赵人杰武功都不高,只会些花拳绣腿。

别说崔命他们打不过,就是崔恪本人,也能揍他们这样的好几个。

于是二人花高价,从附近的山寨找来一个名叫张之槐的响马,嘱咐他务必完成此事。

之后张之槐在前面探路,温图和赵人杰在不远处跟随。

行到荆州,有一天夜里在客栈投宿,温图睡得正好,后半夜尿急,睁开眼就看到有个神秘人坐在他床头,黑帽覆面,差点把他吓得尿床。

神秘人开口便问:“你姓温?”

温图刚答了一个“是”,还没来得及问来人是谁,神秘人上来就捏住他的下巴,给他灌了一包药粉。

一般坏人做这种事,肯定有所图,这个人倒好,什么要求都不提,还说要帮温图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温图武功不济,又不是出身武林豪强世家,对武林盟主并没有多大兴趣。

但神秘人给他说,做了武林盟主,便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数不清的美貌佳人,温图被说得动心了,就答应了这件事。

直到被神秘人带到百里阁,参加试剑大会才知道,神秘人早做好了部署,英雄帖都已发了数月了。

找他帮忙,不过是因为鹊尾针。

张之槐吹嘘自己的本事如何如何厉害,抓崔恪是手到擒来,哪知道连手都没出。

一路上雇了两三拨山贼上阵,他自己反倒在后面躲清闲。

没成想,几波山贼都被崔恪的金钱迷惑,一个二个都劫财去了,把绑票的事抛在脑后。

有钱赚,谁愿意拿命换呢?

张之槐只好亲自上场,本来十拿九稳了,运气不好,碰到迟贞搅局,人没抓到不说,还折了几个兄弟。

他当时虽急着逃命,也没忘了回去不好向雇主交差,就悄悄地捡了一根落空的鹊尾针,在温图的面前添油加醋,把迟贞说得青面獠牙、万夫莫当。

温图气得七窍生烟,看在鹊尾针是金子做的,才没有扔掉,晚上睡觉时,顺手放在了枕头下面。

神秘人想找个姓温的话事人,半夜潜进温图的房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枕头下的鹊尾针。

本来想弄个盟主当当,在看到鹊尾针的时候,另一种更强的欲望瞬间占据上风,于是心甘情愿地,把做盟主的大任交给了温图。

不管神秘人出于什么目的,他给温图送钱,温图就乐意替他做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温图的武功平庸至极,想解决百十号竞争对手,无异于登天,还好神秘人早想好了对策,让其他武人自相残杀。

几轮比试后,不服从的人被铲除殆尽,坐上盟主之位还不是易如反掌?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很快组成了坚实可靠的联盟。

这种夜半结盟的事玄之又玄,温图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所以赵人杰问过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到神秘人的诡异武功,温图一阵脊背发凉。

“你只管做好我安排的事,其他的事不要乱打听,特别是那个人的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人杰无知者无畏,语不惊人死不休,“姐夫,你与他的关系这般好,他连武林盟主都让给你做,还有什么事不能摆平?”

他见温图不说话,又补充道:“咱们先让他把迟三娘那个臭娘们儿抓过来,折辱一番,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赵人杰边说边摩拳擦掌,仿佛迟贞已经是砧板之肉、任他宰割。

“我可告诉你,他刚才特意跟我说了,迟三娘要留给他处置,你可别节外生枝。”温图警告道。

“他要那个臭娘们儿做什么?咱们……”

“够了,上次就为了帮你泄私怨,把迟三娘丢到水里去了,结果呢?人没死成,你还好意思再提!”

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温图说什么也不愿带这个小舅子出来。

现在想来,神秘人一直不说自己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迟贞。

迟贞究竟有什么魅力呢?可以让他连武林盟主都不要。

温图不知道神秘人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换做他,为了金钱和地位,什么不可以抛弃?

赵人杰似乎情绪不佳,温图意识到刚才的话过重,又换上笑脸。

“行了,你以后说话注意分寸,有些话在我面前说没事,可别在他面前说。”

赵人杰的气生过即忘,一见姐夫露了笑脸,又凑上去。

“姐夫,你旁敲侧击地和他说说,把迟三娘让给我怎么样?”

自从在归州被迟贞和钱一刀捉弄过一次后,赵人杰就记在了心里,每天想得最多的事,就是怎么把迟贞踩在脚底下。

“你不要冥顽不灵,那个人指名道姓地要迟三娘,就不会给你机会插手。”温图不耐烦地说道。

这个小舅子真是外强中干,长得一副唬人的模样,真见到迟三娘还不得跪地求饶。

赵人杰似乎看不见温图脸上的鄙夷,改换其他的问题。

“姐夫,那个人这么厉害,如果过河拆桥咱们怎么办?”

过河拆桥?温图阴笑,难道他就没有后招吗?

关押武林人士的事,他全权交给了向从阳,等明天他去看过,这件事就尽在掌握。

向从阳说过,关押的地方很是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神秘人难得露面,根本无从查起。

想到这里,温图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只要记得,别得罪他,至于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赵人杰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道:“抓到的那些人怎么办?他们个顶个都是武林高手,若是让他们为我们做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见温图没有回应,又接着说:“再或者把他们打一顿,让他们把武功秘籍都交出来,反正等做了武林盟主之后,这些东西都是咱们的,我也好练几门功夫,出去也体面!”

“那些人先放着。”

温图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认真考虑考虑,他还没摸清神秘人的意图,不敢贸然行事。

“听那个人的意思,似乎不想为难他们,咱们先留着,万一事情不成功,也好有个后手,省得多得罪些人。”

“姐夫,我就不懂了,咱们怎么不把参会的人都抓起来?你看那些从海边上来的南蛮子,一个二个的一股子海腥味儿,他们的秘籍应该也不少吧?多拿些,离姐夫你坐上武林盟主不是更快吗?”

放着大把的武林秘籍不拿,赵人杰觉得心痛到不行。

温图瞥了草包小舅子一眼,从鼻子腔发出“哼”的一声。

“你知道什么,他们的秘籍早在二十年前就充公了,哪还能轮得到你?”

“原来是这样。”

赵人杰恍然大悟,难怪姐夫不理会那些东南的渔民,原来是他们都没有利用价值了。

夜已深了,温图把赵人杰赶回去睡觉,一个人思索明天的安排。

****

天不亮,温图就把向从阳拉走,去看关押武林人士的地方。

百里荒有许多石林,稀稀落落,散在各处。

石与石之间各自独立,形态各异,高的一丈有余,低的也有三尺。石头俱是白色,远远看去,像吃草的羊群。

石林最密集的地方,占地约数十亩,分布在百里阁东侧的梅花池。

五月正是梅子成熟的季节,梅花池挂满了青色的梅子,就是曹丞相亲临,都忍不住口舌生津,道一声“壮我士气”!

穿过绿意盎然的梅林,温图被向从阳带到白石林立的石阵中。

与百里阁其他石林的石头不同,梅花池石林的石头都有一丈多高,是向从阳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除此之外,梅花池石林的石头都被打造成了石牌的模样,便于融入阵法。

一路走来,七拐八绕,温图十分满意,赵人杰头都被转晕了,终于到了关押群雄的地方,屈世俊拿着剑,站在入口处。

“怎么是你?”向从阳问道。

他记得清楚,昨天也是屈世俊值守。

屈世俊执剑行礼,“今天本该是田师兄值守,师父,田师兄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所以让我来替他。”

“怎么回事?”温图问。

屈世俊得了向从阳的首肯,稍加解释。

这个田嵘说起来也怪,带艺从师拜到覃雅山门下,十余年时间,跟师父难得相见,反倒与师叔向从阳待得时间更长。

从入百里阁之初,田嵘就有一个怪癖,喜好昼伏夜出,白天极少能见到他,师兄弟们大多习以为常。

“哪有这种做法?”温图不解,“门人弟子就应该服从师命,他既应了看守之事,怎么能偷奸耍滑?”

“田师兄并非偷奸耍滑,只能换下时间,我帮他值白天,他帮我值夜里,各取所需罢了。”屈世俊替田嵘辩解道。

温图气闷道:“向阁主,你不管管吗?”

这件事可关系到他的前途身价,容不得半点差池。

“我如何管?”向从阳无奈道,“说到底,田嵘不是我的弟子,管教太多,反说我向某容不下先师兄之弟子。”

坐上阁主之位,首要的就是考虑名声问题,向从阳于这一点看得十分清楚。

田嵘除了对千兰过分热心,其他的事并没有不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温图被田嵘的事搅得没了兴致,再确认了机关牢靠之后,带着赵人杰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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