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好了，工作可以继续。”

陈墨对着前来探望他的工作人员淡定地说道，然后就看着对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双手，拨通了k的电话。

两人叽里咕噜的一通法语交流后，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陈老师，K说了，之前小孩子砸坏玻璃的事一笔勾销，这次的广告费，一分不拖欠，拍完就到账。”

陈墨镇定地轻咳了一声，“那下午就开拍吧。”

今天一大早，老吴抓着他已经在医院做了一圈的检查，拍头部CT拍核磁共振，脑袋里全是咣当咣当，哐哐哐的声音，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拍片。

工作人员直了眼，立刻又开始打电话，向老板汇报了伤员的工作诉求。

K沉着冷静地对着电话指挥了一通，放下手机，转身抓起一个靠枕丢到某人身上。

“我就说没事！”

某人镇定自若地一偏头，由着枕头扫着脸颊飞过去。

“K，中国人有句谚语，叫事后诸葛亮。”

“诸葛亮是什么？”

“类似智慧女神雅典娜吧。”

“那你是说我像神一样聪明？”

少东家摇头叹息道，“你真是对于神秘的东方古老文明一无所知。”

K气血上涌，绿眼睛瞪圆了三圈，像个小灯泡，磨着牙说道，“我警告你，陈墨是我发掘的，你信不信我带着他一起跳槽去对家？！”

少东家忽然警觉，“怎么，希陌的绯闻你看了？你想换人？”怎么听这话的意思，K似乎对陈墨生出点兴趣。

K大大咧咧地摆手，“没看，我不关心他作为艺人的新闻，你知道的，我选他做代言人只不过是因为他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某人讥讽地一笑，笑容冰冷，“就像你养的那些玩意儿一样。”

好像没听出他的讽刺，K专注地盯着桌上几张放大到海报尺寸的照片，手指顺着照片缓缓而下，随口应了一声，“希陌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只要静静地欣赏就好，陈墨不一样。”

“哦？”

“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少东家慢慢走近，伸手揽住K的腰，看着他面前的几张照片，轻笑一声，“是有点意思。”神色间颇有些暧昧。

照片中的陈墨，就像是幻化为人形的兽，被困在人的躯壳和华服之中。

他的身高在西方人中不算出众，五官是东西方都能认可的好看，唯独那一双眼睛。

像是盛着无数的秘密，让见者都沉溺其中。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几乎都是顶尖的演员。

“他是演员？”少东家微微皱起眉，他见过不少带有鲜明个人色彩的影星，但是他们并不适合担任模特，服装在他们身上只是衬托。

陈墨的这组照片很不同，他和设计师想要展示的理念完美地融合为一体：困在躯壳中的野兽。

这支广告要是发出去了，时尚圈会竞相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K斜眼瞅着他，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他是天才，只不过还差点运气。“

“怎么，你想当他的运气？”

K抿着嘴，沉默了很久才喃喃道，“我要想一想。”

沉默了那么久，是因为某个讨厌的人，用嘴唇和牙齿，禁锢了他的思索。

他站不直身体，把手指插到男友的头发里，“你这样我没办法工作了。”呻|吟声渐渐地溢出来，混合着含糊的昵喃。

少东家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不太喜欢你提到别人这么专注的样子。”

说完，惩罚式地用了点力道，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指越掐越深，似乎是快要忍不住了。

K低声叫了一声，喘着气，坐在男友身上，沉浸在慵懒的放松中，眼角泛着红晕，“亲爱的，你要知道灵感对于我来说，就是生命的一切。”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希陌一定会后悔，放开了陈墨这么一个灵感。”

某人忍无可忍，掐着K的臀尖用力拧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八卦，他俩分不分手，关你P事？！”

陈墨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为别人的私房话，令他激动的是，拍完广告的第二天，银行账上多了两百万……欧元。

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银行客服的电话随即响起，详细地向他询问了这笔钱的由来，然后严肃地让他去银行补一堆资料。

挂了电话，陈墨讪讪地对老吴一笑，“我好像挣钱了。”

八年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账户里多了这么多零，似乎都不太真实。

经纪人感动地热泪盈眶，抱着他的脑袋失声痛哭，“墨啊，这次你真的要红了。”

陈墨嫌弃地一撇嘴，奋力把老吴推开，红哪里那么容易。

要说刚入行的时候他的确憧憬过要做最好的演员，这么多年的风雨早就用铁拳教育了他，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再说了，红一时在这个圈子里太常见了，在影视基地随便捡块砖丢出去，准能砸中一个上过热搜的人。

陈墨心想，能挣钱就好，起码能养活这一家好几口了。

“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养老婆啊！”

希陌洋溢着笑容的脸又不讲道理地冲进他的脑子里，陈墨一咬牙，拿起手机，给阿不买了一堆进口龙猫粮，又给小红网购了三大包尿不湿，最后给他妈包了个超大的红包。

结果按下发送的时候，V信迅速提示，超过了单日转账最高额度，他默默地减了一元钱，又给他妈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妈妈发来条信息，“？？你是不是骗子？”

陈墨无语望苍天，只好打了个电话过去，证明自己是老妈的亲儿子，含糊地说最近他拍了个国际品牌的广告，拿了一笔劳务费，绝对是合法收入。

妈妈先是高兴，紧接着又开始担心，念叨了他半天，说自己不差钱，让他把钱存好了。

陈墨挂了电话，眼眶有点红。

老吴看着他，“怎么，你想你妈了？”

陈墨翻了个白眼，“我妈说，挣钱不如找老婆重要，说我今年再不带人回家，就不要回去过年了！”

老吴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这个世界上，无论高矮胖瘦，高低贵贱，都是同一个妈。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陈墨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希陌的新闻后来没有处理吗？”

经纪人趴在电脑前，正在看几篇通稿，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好像回剧组了，真的是完全没有回应媒体。要说这一次，他们公司也真是够自信的，觉得这么一个绯闻不会影响希陌的人气，全部冷处理，要我说，希陌的粉丝大多是小姑娘，这么一闹……”

绯闻对于爱豆的杀伤力是致命的，一般情况下，粉丝会直接跳水一半，还有一半蹲在岸边观望，看是不是要赶紧改立墙头，避免被危墙砸伤。

希陌这次由着绯闻发酵不处理，简直无异于自杀式公关，这几天他听到很多商务资源都在抱怨希陌不配合的传闻，也许正是各家吞并版图好时机。

老吴说着说着，听不见回音，忽然一抬头，嗳哟，陈墨也真是的，推门走了也不记得帮自己把门关上。

陈墨低头走出办公室，路上遇见几个同事和他打招呼，抿了抿嘴角，露出客气的微笑，眼睛里毫无笑意。

还没放下啊。他在心底嫌弃自己道，人家已经迈向新生活了，你还在这里念念不忘的。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抗，“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离开了我，他是不是会生活得……很糟……”

陈墨蓦然一惊，在想什么呢？人家就是南柯一梦，自己非要庄周梦蝶，傻的是自己吧陈墨你个大白痴二百五。

走出办公楼，头上的阳光正好。

一辆黑色加长豪华轿车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停下了，司机下车，缓慢地拉开了车门。

这一幕陈墨只在电影里看过，下一刻，一队黑衣人就会持枪冲下轿车，让他束手就擒。

“陈墨。”那头炫目的银发在车门一晃，“有空？”他用的是英文。

被喊的人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你找我有事？”

陈墨从来不自作多情，合作一次而已，他不觉得两人已经熟到专程来捎他一段顺路。

K也愣了一下，对于他的主动招呼如此不谄媚回应的，希陌算一个，陈墨破了第二次例。

他扯动嘴角，勉强挤出点笑容，“上车聊？我不会吃了你的。”

这话明晃晃地戳中了陈墨的痛处，他淡淡一笑，抬头挺胸上了车，心想老子比你阳刚多了，掐不过希陌这个练家子，还打不过你不成。

走进轿厢，眉毛不自觉地一跳，默默找了个K对面的位子坐下来。

卧槽，车子真的太大了，有钱太腐败了。

“香槟？”K努了努嘴，旁边的台子上又开好的几瓶酒。

一想到自己喝醉后的惨状，陈墨赶紧摇头，“你想和我聊什么？”

K从身边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盒子，陈墨倏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盒子看起来怎么像装戒指的？！

咔嚓一声打开，K拿出一个耳机递给了陈墨，是之前用过的同步翻译机。

噢。陈墨讪讪地笑出八颗雪白的牙，伸手接过来戴上了。

“和我去欧洲吧，那里有更适合你的机会。”

猝不及防，一口水从陈墨嗓子眼里喷了出来，他尴尬地掏出纸巾，擦了擦K脸上被溅到的水珠。

K不以为意地拿出一块手帕，往脸上轻轻按了几下。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很含蓄，但太浪费时间了，我明天就要飞回去准备秀展，所以没那么多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但请你早点回复我，好吗？”

他的神色极为诚恳，甚至还有几分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单纯。

陈墨紧张地盯着他，全身紧绷，“我不打算转行。”

“你也走不了秀，个子太矮了。”K毫不留情。

“那你要让我和你去欧洲？”陈墨刚一放松，忽然某根不知名的雷达转动起来，脸色一变，妈呀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吧。

K看着他的视线乱飘，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乐不可支，拍腿大笑，“不是吧，你以为我看上你了？”

卧槽卧槽。陈墨恨得牙痒，老外这一点最最讨厌，一点都不含蓄。

笑够了，K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张照片，递给了陈墨。

“这个，就是你在欧洲的通行证。

“这次的广告一旦发布，你就会成为时尚圈的宠儿，我想和你继续合作一季，放心，钱一定不亏待你。

“而且，你可以去欧洲拍电影，比拍肥皂剧有格调。”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K抓起旁边桌台上的酒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杯下去。

陈墨顾不上理K，他被眼前的照片震住了，眼底熠熠发光。

他甚至第一眼没认出来照片的人是他，一身羽衣之下，染成银色的头发宛若羽冠。

光影奇妙地在他的脸上交汇，金色的双眸充满了脱离这具肉身的渴望，一只白色猫头鹰在快门的瞬间翩然高飞，冲破夜空，简直就像是他破茧而出。

“哇塞，这个照片P的……”

“P你个头！”K气急败坏地抢过照片，“这照片没加滤镜，是原片！”

陈墨合不拢嘴，放空了两秒钟，“这是原片？你是专业摄影师？”

K傲慢地撩了撩长发，“不好意思，我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