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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盯着他眼睛,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抗拒,“我、不、需、要!”说罢一抬脚,就要踏上高坛去,“裴庚!”
“你可不能上去。”
老爷爷以脑袋为轴,侧卧的身子转了百八十度,面向着高坛。
他慢吞吞道,“他正面临着问心石的考验呢,你若是中途上去了,你自己也会被吸进问心石中,何况若试炼失败,那小子命就没了,你要是进去了,死在这的人还得多加一个。”
柏青霄即将落到高坛上的脚一顿,缩了回来,他蹙眉认真打量了一会儿。
裴庚盘腿面向巨大的石剑坐在高坛之上,紧闭双眼,额头汗水直渗。
四周环绕着一块块镜子般的晶石,绕着他打转。
经过老爷爷提醒,柏青霄也是这时靠近了才能看到,剔透的晶石里隐隐约约有人影在动,似乎正在映射出试炼之人的试炼场景。
“我若今日一定要把他带走,你当如何?”
柏青霄转身拂袖,不虞道。
“不如何,你随意。”老爷爷捏着自己的长胡子,幽幽道,“且看坛下的白骨,这些人试炼失败,一辈子都被困在幻境里,不断经历不断折磨。直到寿命已至才能解脱。”
“而你那徒弟啊,他被困在这里三天多了,我看,没戏。”老爷爷摇摇头。
“你就算把他带走,他堪不破,这辈子也是一次次陷在幻境里自我折磨,是个活死人咯!”
“幻境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在里面那么久?”柏青霄咬牙切齿。
他就说一时不看裴庚就出事。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馅饼掉下来,死在坛下的修士都不知道多少,全是被眼前这个老头子忽悠去参与试炼的。
裴庚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真就,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也没什么。”老头子把胡须托在掌心里,轻轻一吹,那白须雪一样飞起。他笑的面色红润,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顽童。
老爷爷盘腿在半空坐起,两指间比了个小小的距离。
“剑仙的要求很简单,一颗至简至纯的道心。所以唯一的试炼就是他们必须直视自己的心,破除内心最害怕最恐惧的那一段记忆。直到心里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达到我心即我剑的境界。”
他深情地看向柏青霄,“小友,我看你就很有天赋,来试试吗?”
柏青霄满脑袋疑惑,“你刚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简直比他师尊给他那一沓子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医书还难。我心即剑这是什么玄幻的境界?他听都没听过,这家伙果然是骗人的吧。
卖力劝说的老爷爷:……
现在的小年轻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理解能力这么差是怎么修炼到元婴期的?
老爷爷咂咂嘴,挥挥手,“反正幻境没什么特别,就是他最害怕最恐惧的东西。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傻子才听不懂吧?”柏青霄疑惑,“但你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我只想知道怎么把他弄醒带走。”
和这人沟通怎么那么费劲?
老爷爷一下子暴跳如雷,“不是你问我幻境里有什么的吗?!”
“你——”柏青霄指使着剑仙神识干活,“去给我把人弄下来。”
老爷爷回给他一双白眼,气咻咻抱臂坐着,“凭什么?”
“是你把我徒弟拐进去的!”
漫长的等待岁月里无聊的够久了,老爷爷一下子来劲了,“我就不弄,嘿!你能拿我怎样?”
柏青霄冲他勾唇一笑,手中化出双头银枪。
老爷爷心中顿生不好预感。
“剑仙嘛,我是拿你没办法的。”
柏青霄笑弯了眼,“但是毁几幅壁画,埋掉这所石室,让这里永远都没办法再被人找到,我也是做得到的。拿一个传承洞府给我徒儿殉葬,四舍五入他也算得到了传承,不亏。”
老爷爷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
墙缝里的草根迅速长起,连同角落里的植物一下子庞大起来,摇摆着疯了一样四处砸墙,哐哐哐几下烟尘滚滚,碎石哗哗落下,这不算小的洞府仿佛随时坍塌。
柏青霄本人更是破坏力最厉害的那个罪魁祸首,□□舞的虎虎生风,剐蹭着墙面的剑法展示浮雕一块块落下。
一阵地动山摇,眼看砂砾簌簌落下,石板上裂纹遍布,墙上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坑,白骨被波及辗成尘土……剑仙神识彻底急了。
“诶——诶!你等等!别!别啊!”
“停下!停——”
“我可去你的!我说我说!小祖宗,我说还不行吗!”
老爷爷看他终于停了手,长吁短叹,“往常来参与试炼的都是一个人。可问心石也没说只能一个人进去。你进去帮他通过试炼就能带他出来了。”
柏青霄反手‘锵’的一声把双头银枪插进地中,挑眉,“那不行,万一我也出不来怎么办?”
老爷爷真的生气了,“他是你徒弟,你最该担心的不是他的命吗?能有办法救他就好了,你还在意这些?”
柏青霄想,那可不一样,我又不像裴庚那小子那般好骗,万一我进去也出不来,岂不是‘白送一条命’?
他理直气壮,“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最担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命了。若我进去也救不了他。他命中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及时止损啊。”
老爷爷竟然一时理亏,哑口无言。
他的确想坑人来着,就冲他看柏青霄这小子不顺眼损了石室,他就想把人诳进去。
没想到人家年纪轻轻心眼竟然这么多。
老爷爷一时觉得没滋没味,他堕落如此,竟和个比他小那么多的修士绕那么多弯。
他像终于妥协了,挥挥手,围绕裴庚旋转的问心石就此停下。
“行吧,你的确聪明。两个人进去问心石是会触发两个幻境的。可我如今答应你,你进去他的幻境里,不会再产生新的幻境。并且我保证,只要你能顺利带他出来,你两都会没事。”
“但是你进去他记忆产生的幻境,就只能替代他记忆里某人的身份,不能凭空出现。最后到底怎样,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柏青霄才算终于满意了。他收起法器,转身一步步踏上高坛,越过问心石,撩起前襟盘腿落座在裴庚面前。
盯着面前神色痛苦的裴庚,柏青霄不仅不心疼反倒冷笑一声,“你该的。”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他掸了掸前襟,闭上双眼。
一抹神识从体内灵台处探出,飘飘然落到问心石上,钻进去了。
“你不思进取不识好歹,本公主今日便要退婚!就问你敢不敢答应!”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身着华丽衣裙的少女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抬起指着裴庚骂道。
此话掷地有声,一时无人应答。
柏青霄刚刚睁眼就发现不对了。
因为他的神识,似乎落到了这指着裴庚骂的公主殿下身上?
并且……他暂时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另一端,那煞白着脸、整个人小了好几号的裴庚。
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谈婚论嫁又是怎么回事?
柏青霄倒吸一口气,从公主头上探出神识往四周延伸而去。
才发现这大厅内可不止两人,但是可以直接分为两路人马。
裴庚身后的包括大臣在内的一路人马。
以及,这小公主身后带的人马。
公主见裴庚扭头向身后大臣看去的那求助模样。她心里更是看不起,咬紧了腮帮,打定主意要再加一把火。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一跺脚。修士的灵力扩散出去,一下子把毫无修为的裴庚震的往后摔倒在地。
炼气期修士虽然在修真界来说初入仙门,可要放在凡尘,便是妥妥的‘仙人’了,一出手哪是凡人可抵挡。
这一跺脚,伤害力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裴庚连忙爬起来,捂住自己摔痛的后腰。
公主抬起下巴,倨傲道,“废物!就凭你,也想癞□□吃天鹅肉。”
裴庚气的眼眶泛红,他身后的大臣按着他肩,“殿下,请您记得娘娘说的话——”
裴庚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掉,向前一步,高高抬起头,不肯输了半点气势,指着大门骂道,“就凭你这样粗鲁的女人,还想本殿下娶你,放他娘的狗屁,立刻给本殿下滚出去!”
“殿下,唉!”他背后的大臣一个个唉声叹气。
“求之不得。”公主得意忘形,招呼身后的大臣,“走!是他赶本公主走的!回去怎么说,你们懂了吧?”
“懂了懂了。”她身后的大臣连忙道。
公主片刻等不得就要离开。
她刚刚在两头飞马拉着的马车上坐稳,面上充满喜悦的瞳孔紧缩。
公主殿下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额头。
再睁开眼睛,一双冷淡疏离的眸子透出不符合她年龄的色彩。
柏青霄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更头疼了。
这层层叠叠的礼服又厚又重,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才能穿着它过来退婚的?
柏青霄把满头朱钗拆了干净,留下一支发簪随意盘起两鬓。又把这大礼服脱得七七八八,只着一层中衣,只觉得浑身轻松舒畅下来。
好歹他还知道不能穿这么少出去,便随手捡起一件外套,在腰间紧了紧。
幸好他修为跟着过来了。
马车四周的护卫修为都不如他高深,柏青霄很容易就偷溜了出去。
目标更是明确——刚刚被退婚的裴庚。
虽然他不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家族出身、家族被灭要复仇的裴庚为什么在记忆力摇身一变,变作了太子殿下。
但是这都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把人弄醒,让他知道这是幻境,赶紧挣脱,不要再陷在其中了。
这不知哪个国度的公主殿下也不知及笄了没有,好在身形娇小,他行动起来也很是方便。
不需片刻就返回到大殿中,从这些聊天的侍卫口中得知,那中秋节倒霉被退婚的废物太子,正被关在太庙里反省呢。
柏青霄不清楚这宫殿方位以及太庙位置。
等他差不多把整个皇宫跑了一半,才找到太庙处。
此时,已经时黄昏了,月亮隐隐在天边露出半张脸。
八月十五的月,分外圆润明亮。
他从门缝往里一看,高大的房屋空旷,一根根直立的红柱间,小裴庚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面临着一堆牌位。
昏黄的屋子里,灯火摇曳,噼啪一下,爆了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