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醒来的时候,森林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那戴面具的家伙,连同一伙好不容易抓到的妖修全都不见了人影。

“该死的。”周良扶着树干起身,喉间铁锈味愈发浓厚。他闭了闭眼,压抑自己暴怒的情绪。

可睁眼看到地上破碎的防护法宝,怒上心头,一张嘴,哗啦先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等着,区区狼妖一族,一个都跑不过。”周良抬手擦了擦唇,咬牙切齿道。

他磕了两枚回灵丹,带伤一瘸一拐扭头走回宗门去。

周良气喘吁吁回到宗门。

高挂着‘慈安门’的宗门名讳牌匾下,守在那等他回来的弟子立刻冲进门去,喊道,“周师兄回来了!周师兄回来了!”

一大堆人涌出来,前赴后继扶着周良进去。又是拿椅子又是送茶水送丹药。

周良回到自己地盘,才算舒了口气,满心舒坦。他喝了口温水,理了理衣服,问,“父亲呢?”

弟子们左看右看,似乎很是犹豫。有个大胆的弟子说,“有位客人来了,掌门在主殿见他。”

“好!”周良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带了口告状的恶气冲过去。

其他弟子拦都拦不住。

周良推开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大步踏进去。

人未到声先至,“爹!有人打我!该死的那些妖修竟敢反抗。”

他走进去,眼见主位上坐着一个陌生人。一席黑袍从上到下遮的严实,什么都看不到。旁边还站了个默不吭声的姑娘,面容娇美,风华正好,一席青色纱裙。

而他父亲——竟微弓着腰站在下方。

两人似乎在说话,被周良猝不及防这一打扰,均抬眼看来,面露不虞。

周庄回头道,“小儿粗鄙惯了,行事莽撞,还请阁下海涵。”

这谁啊,为什么我爹要这么和他说话。周良的忌惮也不过短短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刚向前一步,“你是……”何人?

却没想到话未出口。那黑袍人刷的一下站起来,抬手轰然一击,周良整个毫无防备,连掏出防护法宝的机会都没有就倒飞出去,狠狠撞到柱子上。

内伤未愈又来一击,周良脑子发蒙趴在地上,撑了一下身子,下一秒趴着直接昏死过去。

眼看大能既然无故对自己独子出手,周庄急了,“大人!”

然而下一刻他睁大了眼,只见周良虽然倒飞出去,身上散出一阵青光。一个人影从周良身上分了出来,稳稳站在原位。

这人影浑身上下被光笼罩,看不清模样。

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周良这小子引起了哪个修士的注意,身上无知无觉地被放了一缕神识。

“你是何人,竟敢跟着这小子回来。”黑袍人沉声道,他声音晦涩难听。

“藏头露尾!做这些剖丹的事情,我倒还想知道你是何人?”柏青霄比他更生气,本来只是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识想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谁想到刚进了大殿,就看到自己本该在神农谷的师侄,此刻呆呆地站在黑袍人身边,见了他面色如常,眼珠子动都不动。

虽然他只来了一抹神识,可师侄都不认得他了,还不是有异!

纯粹想看戏,事情却砸到自己身上。

说起来当初柏青霄没有注意的一点就是,虽然换丹结果是失败的,但是能那么完整顺利地完成换丹过程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修士?

定然是这个黑袍人骗了他师侄给他干活!柏青霄一拂袖,指着黑袍人身旁的姑娘对黑袍人骂道,“你还拐卖无辜少女?”

黑袍人一怔,明显没想到对方重点绕的那么快。

但这都不重要了。黑袍人桀桀笑着,右手一晃,掌中出现一把长剑,“知道太多,不管你是谁,今日定然让你有去无回。”

柏青霄话不多说,手中一杆双头银枪舞的风声不止,直接冲了上去。

远离慈安门的地方。

裴庚正守着打坐的柏青霄。

他抱臂从左晃到右,又从右边晃到左边,师尊还是没醒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柏青霄让他把周良放了。然后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识,告知裴庚给他护法,他要跟着周良去一探究竟。

裴庚真诚发问,“师尊,护法是什么?弟子要怎么做?”

柏青霄挥袖,一阵风把地面扇干净,他才慢吞吞坐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呆着就行。”

然后……然后裴庚就被落下了。

裴庚叹了口气,第不知道几遍绕着师尊走,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

左等右等,眼看着师尊盘腿坐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像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裴庚胆子渐渐肥了。

他站到柏青霄面前撩起前襟半蹲下来,盯着那清隽面容,不知不觉就移不开眼了。

因为心里揣了那点‘大不敬’的念头,他连呼吸都放轻,脑海放空一片,一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的师尊迟迟不归。一时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机会稍纵即逝。

裴庚抬起手指,往柏青霄脸上轻轻碰去,温软的脸颊陷下一个浅坑。裴庚恼道,“让你平时欺负我。”

没有任何反应。

裴庚忐忑的很,怕极了师尊又故意装不知道。等他做出什么举动抓住把柄,再睁眼斥他。裴庚试探地喊了一声,“师尊?”

当真像块石雕,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大胆一点?

食指落下的着力点从手指头移到指腹,顺着脸颊柔和的曲线,恋恋不舍地滑到殷红的唇角。裴庚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眼一看,柏青霄眉眼如画,此刻安安静静地,看起来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柔弱,能让人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裴庚连呼吸都浓重了几分。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裴庚心头狂跳,兴奋不止。他移开手,带着一股期待把脸凑过去,对着那殷红的唇瓣就想一亲芳泽——

柏青霄眼皮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沉如深渊。

而裴庚的脑袋才刚移上去,两人相距不过一指的距离,默默对视着,风好像都停止了。

裴庚心如擂鼓——被吓的——整个人差点没当场炸开。

心里头疯狂后悔:他刚刚一定是脑子锈了吧!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柔弱,这家伙一手就能把我脑袋扔出去当球玩啊!

不过反正都要死了,要是我现在怼上去来个强吻,师尊会害羞吗?

不,他不会害羞,他只会让我死无全尸。

裴庚天人交战三秒,觉得留的小命在不怕没柴烧。脑子在疯狂叫嚣着逃跑,身体却佯装淡定原路退回去,“师尊,您回来啦?刚刚有只小虫飞您脸上了,我在给您弄开。”

就这短短一句话,他差点咬到舌头。藏到身后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肉,唯恐自己露出一点异样。

赶只小虫都不利索。柏青霄嫌弃地把他推开,捂着闷痛的胸口一侧头,往空地吐出一口血来。

傻徒弟惊慌地捉着他衣袖,问题一长串,“师尊!师尊你怎么了?谁伤的你?”

柏青霄气息不稳,微微合着眼调整内息。睁眼看到傻徒弟急匆匆抬袖给他擦血,力道有点大,磨得皮肤生疼。

“行了行了。”柏青霄制止他夸张的动作,自己拿出帕子随意擦了两下,低头看。

其实他刚才有注意位置,下巴也没有粘的很多,只是那怪异的粘腻感总是覆在唇上。他自己又擦了两下。

“不碍事。”柏青霄面色苍白,唇色反倒鲜红,色彩的反差格外吸睛。他淡淡道,“遇到个大乘期修士,和他打了一架而已。”

“大乘期——”裴庚吓得声音都变了,“你还和他打架?!”

初时在练气期,裴庚就遇过筑基期的修士,可把他欺负的惨。

由此他深刻意识到修真界实力为尊,等级相差一级都能随时要了命。

何况他记得柏青霄是元婴修士,元婴后还有化神,才是大乘,最终是修真界最强大的渡劫修士。

这实力相差有如天堑,柏青霄还是个柔弱、呸,不善武力的医修,怎么敢去找死。

柏青霄见傻徒弟面上一副见鬼的模样,还开始掀他外套左看右看,唯恐哪里受重伤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眉眼弯弯,“大惊小怪什么。你师尊哪有那么蠢?我就和他过了一招障眼法,然后立刻就跑了。”

虽然只是过了一招,但是‘慈安门’整个大殿都夷为平地。

就像柏青霄曾给裴庚的黑玉储物镯,在要命的时候能帮助裴庚接下三道元婴期以下的攻击。

柏青霄师尊也曾给他留下过差不多的招数——关键时刻能有次数限制地抵渡劫期以下攻击。

他修为远比那黑袍人弱,虽然他携带的法宝能隐匿修为。但从周良踏入大殿开始就注定会被发现。

也还好他反应的快,化被动为主动,一开始就打定逃跑的主意。而那黑袍人看不出他修为,见他那般表现,便也没有防着他逃跑的准备。

只是可怜他那小师侄,要待在那黑袍人身边一阵子。等他想到法子再把人救出去了。

几声呼唤打断了柏青霄的思绪。

“师尊?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裴庚一张大脸凑过来,眼底盛满担忧。

柏青霄抬起两指,灵活地交替动着,笑眯眯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怎么忽然有‘消息’?裴庚一愣,配合道,“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的灭族仇人找着了。”柏青霄放下手指,“虽然一席黑袍,但我记得他声音。说起来在秘境遇到凌碧纱时,我似乎就误打误撞见着他一次。”

裴庚意外的冷静,他沉默几息,“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的仇人有大乘期修为。为师打不过,得靠你自己努力咯。”柏青霄拍了拍他肩膀,“加油。今日起先努力到金丹期吧!争取用寿命熬死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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