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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清凉的空气弥漫,阳光透过树枝温柔而闲散地洒落下来,院中两颗桑葚黑了红了满树。

上午约莫八点左右,江橙和江梒一起出了门,李顺侯在学堂门口,见着江橙点了点头示意。江橙心里松了口气,财帛动人心,轻轻的点头,进了学堂。

李顺心中很忧虑,虽说不要他动手,但打人这种事传出去,江橙怕是要受罚。

江梒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端是芊芊淑女的模样,笑道:“四姐,今天我们要学作议论文,我娘说我们的进度有点快。”

江橙笑笑,敷衍的说道:“还行吧。”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她都不知道训练过多少议论文了,在她看来议论文比记叙文要容易,只要观点鲜明,有理有据即可。

自江宝瑜在她屋子里摔怀表之后,五姨太和江梒对她便变得疏远,借书什么的,自是不必再提,江梒得了五姨太的吩咐,不再去她那玩,仅上学、下学偶尔同路。

而学习进度,江橙知道五姨太天天都在给江梒补课,以保证不落后于她,否则的话,江梒才十岁,哪里需要这么快?

就这样,江橙其实还是收着力的,她需要时间处理其他事情,而不是全身心的训练自己的写作能力,整个五月,她除了跑铅笔的市场调研,就是在书房里创作《铅笔素描绘画入门》和翻译书稿。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江橙倒没有“迁怒”五姨太和江梒的意思,她们在江府里过的也不容易,没地位没宠爱,堪是谨小慎微。

江梒见江橙答的随意,闷闷不乐。她其实很喜欢和学习好、性子随和的四姐说话,只是她娘不让。

下午学堂放学,江橙让江梒一个人先回家,背着书包跟着等在门口的李顺径直离开了。

“四姐...”江梒羡慕的看着江橙的背影,江橙可以在放学后肆意的去外面玩耍,而她却不能。

云儿上前道:“六小姐,回去吧,四小姐心思不正,好人家的小姐哪里会老在外面跑,你别和她走得太近。”

江梒觉得这话有点刺耳,小大人般的叹口气,到底什么都没说,情绪低落的往江家走去。

......

五月底的这几天,江府里没什么大新闻:江大太太偶感风寒,江柠没来学堂,江宝瑜和江槐拌嘴吵架都属于小新闻,而二老爷江竞文又收了一房姨太太更是没有引起江府众人的关注,他不收小妾才奇怪。偶尔,有消息灵通人士卖弄的说起江大太太的哥哥杨义城即将从广州市长调任上海市长的消息......这些消息和江橙没什么太大的关联,她早被排除在圈层外,是个确确实实的透明人。

和江橙相关的消息都是一些不起眼的消息,比如:张婆子的儿子张槐出门采买东西时被两个蒙面人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张槐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都给打掉了几颗,一口血,第二天就有消息从库房里的麦瑸夫妻嘴里流传出来,张婆子教唆四小姐的奶娘李婶闹事,被四小姐找人教训,这在江府的仆人界层一时传为笑谈。

麦瑸和麦励、李顺是亲戚,李顺原是四姨太的人,这话有几分可信度,江府里的众人可没有同情张槐的,替老母扛错,天经地义。

......

又到了放假的日子,江橙在家里休息,清晨在屋子里做了一套瑜伽动作,锻炼完洗了个温水澡,挽着湿漉漉的头发在书桌边给《铅笔素描绘画入门》排版。

想起李顺得知要打的人是张槐时的惊讶表情,江橙微微一笑,她怎么可能直接去打张婆子?虽然她很想将这个可恶的婆子好好的教训一顿!但一把年纪了万一没收着力,打死了人就不妙了。

杏仁正帮江橙收拾着洗澡后的木桶、衣服,就见筱霞穿着一袭漂亮的青莲紫色裙子进来,随着走动,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小花涌动着,很是好看,筱霞嘴角带着轻快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对江橙露出笑脸,“四小姐,张婆子来了。”

江橙笑着看了筱霞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温茶,“叫她进来吧。”

筱霞给江橙笑得脸有点尴尬,转身出去,她刚刚好像有点前倨后恭,只是听大太太院里的彩霞说江橙找人将张婆子的儿子张槐打了一顿,她心里就乐开了花。

哼,张婆子你个老虔婆,你也有今天啊,看你以后还横不横?

她前两天还想着江橙压不住张婆子,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然而,四小姐让她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为什么不早点杀鸡儆猴呢?害得院子里的人白白受委屈了大半个月。

张婆子苦着脸跟在骄傲的挺着头的筱霞身后进来,满脸的皱纹纵横,背略微佝偻着,神情沮丧的向江橙就是一鞠躬,悲戚的说道:“四小姐,我错了,求您开恩放过我儿子吧。”

外面都说她儿子被江橙打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麦励后来还来家里传了一句话:再有下次,就是两条腿,甚至是三条腿,四小姐有的是银子,请得起人,她这几天在家里被老伴、儿子和儿媳给埋怨死。她是不想来向江橙低头的,凭什么?一个不受宠的赔钱货、扫把星!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来。

江橙头都没抬,铅笔在纸上刷刷的画着玩,这本书是在讲解花卉的铅笔线描技法,以花卉相关的诗歌开篇,再介绍绘画工具和常见的花冠、叶子的画法,再以不同生长阶段的各部分小图注明绘制要点,她现在在画的就是美人蕉的小图。

张婆子一时语塞,是啊,她有什么错?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阳光下江橙稚嫩的小脸,突然间反应过来,江橙这是还要打她儿子啊,再看江橙时就有些畏惧,道:“四小姐,求您开恩呐,我不敢挑唆李婆子去闹事,我不敢了,呜呜......”

张婆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原想讨好太太们,现在感觉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杏仁和筱霞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觉得很痛快,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江橙根本就不理张婆子,淡淡的丢下一句,“就这些?”

张婆子收了哭泣声,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向一旁的筱霞,道:“我不该撺掇李婆子收拾筱霞,筱霞姑娘对不住。”

筱霞心中一懵,感情李婶跟她拿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也是这张婆子搞得鬼啊。可是是为什么呢?

是了,自己是大太太给四小姐的,在四小姐的院里受欺负了,别人只当是四小姐对大太太不满!这是借着自己,挑拨关系呢!呸!筱霞恨得牙痒痒。

江橙这才抬起头,缓缓的道:“张婆子,如果我再见到你对我的人耍“伎俩”,你就别想着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你有两个儿子是吧?除了张槐,张章在德阳的庄子做管事吧。”

张婆子愣愣的看着江橙,背上冒出点冷汗,说话结巴起来,“是,是......”

江橙扭头问杏仁,“杏仁,我这屋子里都有哪些重活?”

“额...”杏仁扳着手指头道:“挑水,噢,小姐,就是挑水是重活。”说着皱起眉头,似乎为不能给张婆子多添加一点重活感到郁闷。

张婆子连忙截断杏仁的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别的活来,急匆匆的道:“四小姐,我一定保证水缸是满的。”

江橙道:“杏仁,你拿钱让李顺帮着再买口大水缸来,让张婆子这个月每天挑满两口水缸,还有你们盯住了,不许她再往李婶身边靠!行了,张婆子,你出去吧。”

张婆子张大嘴,嘴角动了动,想要抗议又不敢,江橙还真当她是粗使婆子啊。

杏仁和筱霞两人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兴奋,齐齐“噗嗤”笑出声,快乐的宣泄着“胜利”的喜悦,仿佛之前受委屈的郁气一散而尽。

江橙也笑得开怀,拿起铅笔,在纸张上补上了美人蕉的花语:美好的未来。

是啊,她要给自己挣一个美好的未来,她要离开江家没错,但不代表离开之前会一味的任人欺负。

杀鸡儆猴!想来,江府犹如官场体制所带来的束缚会减弱!处理完张婆子,江橙心里很舒畅,接下来就等着这件事发酵,激起一层涟漪,继而给她带来好的后续影响。

因今天学堂放假,江橙一整天都没有出去,都在整理《铅笔素描绘画入门》。

她这本书列举了六十种花卉案例,除开作家笔下常见的玉兰花、荷花、梅花、桃花、海棠花、芍药花、木棉花、牡丹花、茉莉花、百合花、凤仙花、菊花、长春花、金银花、月季花、杜鹃花、桂花、向日葵之外,她还画了薰衣草、唐菖蒲、决明花、木槿花、慈姑花、绣球花、凌霄花、牵牛花、玫瑰花、萱花、栀子花、金樱子、郁金香、鸡蛋花等等,中外品种极尽齐全,步骤详尽清晰,这不仅是一本教授铅笔绘画的教材,还是一本花卉科普书。

江橙尽可能的放更多的案例进去,使得“干货”更足,等成书了,可以成为铅笔的伴生产品出版销售。

作为一个酷爱绘画的人,她看过大量的关于素描、彩铅、水彩等工具书,如今自己编撰一本教材得心应手,目前的编撰工作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

上午时分,江橙在书房里编写金银花的案例时,筱霞不时来她面前晃一下,又是倒茶又是送点心,一副想认错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她可是整整和江橙怄了半个月,现在哪里好意思一下子抹开脸。

江橙自然不会和小姑娘计较,好笑的放下铅笔,使唤道:“筱霞,帮我倒茶。”给小姑娘递了个台阶。

“诶。”筱霞喜滋滋的应了一声,顿时喜笑眉开。

筱霞倒了茶后,站在书桌边看着江橙画画,见她还有些湿的长发,自荐道:“小姐,我帮你梳头吧!”

上午的阳光从窗户处透进来,院子里的丁香花飘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好。”江橙抿了一口茶,笑道:“筱霞姐,看来我的待遇又回来啦。”

筱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去拿梳子来给江橙梳理长发:“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我让着李婶啊,不过现在知道是张婆子那老货撺掇的,小姐又教训了张婆子,我当然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只是小姐你怎么忍到现在才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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