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在学堂外和李顺汇合,径直往东大街奔去,准备去三颐馆等江竞友。

下课准备回家的江梒看着江橙的背影,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自江宝瑜摔怀表事件后,她按照她娘的要求疏远四姐后,四姐现在真的和她越来越疏远了,这让她有些沮丧,她挺佩服才华出众的四姐的。

东大街上的三颐馆在傍晚时分热闹非凡,大厅里几乎满座。

雅致的包厢中,几盆剑兰盛开,满桌佳肴,江橙和江竞友吃着饭,客气的搭着话,两人平日子并不亲近,现如今要谈正事,江橙总得先寒暄一番,烘托气氛再切入正题。

江竞友一边大口朵颐一边默不作声的思考:江橙今年才多大?十二岁而已!她能有什么生意?没听到一点风声啊......

思考了许久也没半点头绪,江竞友只得开口问道:“四丫头,你让李顺带话说有件生意上的事情和我商量,今日这样大的手笔在三颐馆请吃饭,开门见山说说吧。”

江橙道:“我给书店写故事赚了一笔润笔费,所以请三叔来吃大餐,是想求三叔一件事,我想要花园的李顺和库房的麦励给我做小厮。”

江竞友赞叹的笑道:“哟,四丫头,你近来读书真的是开窍了啊,能写诗还能写故事。”

江竞友不喜欢读书,对写故事的难度不大了解,江橙才十二岁就能写故事,着实让他有些惊讶,但却并不意外,因为江橙端午夜宴时在江府里作了一首好诗得了第一名。能写诗的人,写个故事有什么好意外的?

江竞友往嘴里塞了一口酱牛肉,好奇的问道:“你一个内宅小姐,要那么多小厮做什么?”

江橙回答:“这正涉及到我要和三叔商量的生意,三叔知道铅笔吗?”

“嗯,近来在茶楼听书的时候有听过那么一耳朵...”

“现在都流行写硬笔字,但钢笔的价格居高不下,相比之下铅笔的价格要节省许多,如果府里的笔墨要是全部换作铅笔的话,每年要省不少笔墨钱,不知道三叔有没有兴趣采购这铅笔?””

江竞友诧异的看了一眼江橙,心思动起来,但凡涉及到采购,都是有利可图的,比如江府里的厨房里的食材采买,钱都被下面那帮人瓜分。

江三太太是江府的内管事,江竞友是江府里的外管家,但是江府公中的钱和私房钱是两回事,前者只是代管,有账目清晰,后者是自己的钱想怎么花都可以。所以江三太太会克扣仆人们的薪酬去放高利贷,因为薪酬是公中的,高利贷所赚的利息就归江三太太自己。

江竞友想了想,似笑非笑的看向江橙,问道:“四丫头,你预估一年能省多少呢?”

江橙早就算好,胸有成竹的报出数字,“大约能省20多块大洋!”

一年预计能省20多块大洋,很显然这点收益是不会被江竞友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放在眼中的,而江橙花了10多块大洋请江竞友来三颐馆吃饭,当然也不可能是来谈一年20块大洋的生意。

江橙接着道:“若是学堂、铺子也用上铅笔,能省得更多。”

“哈哈。”江竞友酣畅的一笑,他已经想到这个,拿起筷子给江橙夹了一块鱼肉,目光和善。

江府里一年的笔墨钱他心里大约有数,左右不过100大洋左右,但若是江府旗下的学堂、铺子全部换上铅笔,按照江橙报出来的节省数目,起码可节省一千大洋出来。当然,具体多少还得仔细算算。

到时在账目上做出一半的节省,既显得他管家的本领大,又能将剩下的五百大洋收入囊中,他太太放高利贷,一年也不过1000多大洋的收入。

如此想着,江竞友越发心动不已,问道:“四丫头,这铅笔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节省?”

江橙笃定道:“只多不少,铅笔不需要用墨水,削尖了就能用,虽然消耗的量大,但成本极低。”

江竞友只看江橙笃定的表情,心里便信了三分,说道:“嗯,你说的李顺和麦励的事儿我许了,我会和你三婶说的,采购铅笔这件事能做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江竞友做事情还是很正派的,相对公正善良。江橙给他送来一笔一年500大洋的纯利生意,他是想着要分江橙点好处,换个人来,只怕是要琢磨怎么将制作铅笔的利润也吃下去,这也是江橙主动找他合作的原因。

当然,若是现代社会中,一般是制造工厂给采购人员回扣,求着对方采购自己的产品,江橙和江竞友这单生意是一个例外。因为,铅笔暂时只有江橙这一家。

江橙微微一笑,道:“先谢三叔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三叔愿不愿意听?”

“你说。”

“我有铅笔的制作法子,三叔何不拿出体己钱自己开一家制作铅笔的作坊,铅笔的原材料可比直接购买铅笔要便宜得多,人工、成本都可以自己控制,收入都是自己的。”

江竞友惊讶的看着江橙,憨笑道:“这法子是你的...我怎么好插手。”

按刚才的估算,光江府的采购,江橙可得的利润,一年怎么也有三五百大洋,还不算其他地方的销量。

江橙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江竞友面前,说道:“三叔,我年纪小还要读书,哪有精力搞铅笔工坊的事?我把这制作铅笔的法子以五百大洋的价格卖给三叔,这事就算完结。这法子三叔找人一试就成,注意保密就成。”

年纪小要读书只是她不搞铅笔工坊的借口,江橙的投资观点是: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搞手工作坊,会牵扯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得不偿失,反而不如一锤子买卖,落袋为安。

江竞友不接,佯怒的盯着江橙:“四丫头,你莫非是看不起你三叔?该给你的好处我能贪墨掉?”

江橙心道:你或许不会,你家里那位老婆就说不准了。

如果是正常的生意,铅笔制作方法的要价,江橙至少会开到两千大洋,江竞友不买,自然会有其他的商家买。但是,江橙现在是想要交好江竞友,不宜开价过高。如此才会有机会和江竞友合作第二次,第三次......

江橙交好江竞友的目的很明确,目标是他身后的江三太太。

江橙不慌忙的解释道:“三叔说哪里话?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三叔去操持,我不过是运气好得了铅笔的制法,这样吧,三叔要是有心,给我留二成股份也成。”

“这还差不多!”江竞友转怒为笑,收了桌上铅笔的制作方子,“钱我明天派人送给你。”

江橙笑着点头。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而散。临离开前,江橙看似漫不经心的提示道:“三叔,要是想多攥点私房钱,铅笔的成本价可别一五一十的告诉三婶。”

江竞友哈哈大笑,摸了摸江橙的头,带着心腹小厮们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办,不回江府。

江橙则是带着李顺慢悠悠往江府所在的街坊走回去,江竞友要瞒过江三太太,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在于他要搞得定江三太太的身边人。

江橙打定了主意要在离开江府之前和江三太太扳扳手腕,回敬她,这便是她落下的第一步棋。

看似闲庭信步,静待风卷云起!

江橙和江竞友谈成生意,余下的事情自然在下午一一办理。

将刘师傅做好的铅笔,送了一百支到江竞友院子试用。

这边李顺回到家中,妻子正在厨房里洗菜做饭,儿子还在院子里玩。李妻见李顺进来,扯过抹布,擦干手上的水,诧异的问道:“当家的,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顺坐到凳上,缓缓的对妻子道:“我明天就不去花园干活了,四小姐调我去做铅笔了。”

李妻闻言当下眼睛就红了,低头抽泣道:“你得罪她了?我原就觉得她难伺候,好端端的要打人...”

李顺哭笑不得,训斥道:“你懂什么?四小姐何曾亏待我,她是要我过去铅笔工坊里当个管事,每个月不比当花匠的收入强啊?”

江橙在回来的路上给他说了,江橙就安排他和麦励进作坊,一个管技术,一个管市场,地位差不了。

李妻惊讶的张大嘴,暗自后悔失言诋毁江橙。

李顺木纳的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妻子,心里只是高兴着,脑海里想起回来的路上江橙说的话:“李叔,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你要保重身体。”

江竞友晚上回到家里,江三太太和木棉早就等着问他,下午江橙把铅笔给送过来了,得知江橙请江竞友吃饭的消息本就是一肚子疑问,现在更是。

江三太太倚在床榻上,粉光脂艳,说道:“四丫头今天到底和你谈了什么?”

江竞友接过木棉端上来的绿豆甜汤,靠坐到榻椅上喝着,愉快的笑道:“哈哈,谈了一笔大生意...”江竞友将与江橙的合作说了一遍,又将铅笔的制作方子拿出来。

江三太太琢磨了一会,道:“她倒是识趣,只要了五百块,你那两成股份原就不该给她的,她一分钱都没出。哼,这什么捞子铅笔真有她说的那样好?”

她可没打算多给江橙钱,即便不给,江橙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不过,相比于每年七百块的纯利,江橙一口价要了五百块走,她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和江竞友争。

江三太太又哪里知道江竞友隐瞒了工坊预估的约三百块的利润!

“这不是有一百支铅笔可以试吗?”江竞友略有些得意的笑道:“我的太太呦,我要是你这个作派,四丫头今天大概是不会找我谈了,这是我素日为人大方的口碑。”

江三太太鼻子里“哼”一声,讥讽道:“得,你江三爷的名声好,我的名声差。我说江三爷,你如今一年多七百大洋的入账,我可好久没买首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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