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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扇浪子”西门沧海,一把沧海扇能削遍全场,一式“沧海九杵”,合扇反握,错力横截,四两拨千斤。镜头拍摄至这位浪子之时,满屏应援:“蓝衣翩翩,锦袖翻飞,折扇浪子,入股不亏。”
“乌有将军”安子墟,手使当垆弓百步穿杨,绝技一式“百发百中”,三箭齐发,恰似流星,稳担得起这“百发百中”之名。但逢发箭,必见弹幕盖屏:“神仙子墟神仙箭,乌有将军万人恋。”
段京看的兴高采烈,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
几合下来,两人都有伤损。西门沧海也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嘴角挂着一丝鲜红,而其眉目中的不甘,刚好配着样貌,分外惹人心疼。安子墟连袖子带胳膊一起开了口子,微微咬唇,默默忍痛,但是锐利却分毫不减。这些伤挨在谁身上谁疼,疼成什么样也只有自己知道,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居然在为两方受伤后的帅气而欢呼雀跃,还好西门沧海和安子墟没顾得看弹幕,要不然非气出个好歹来。
“安子墟,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真是瞎了眼睛,收你这么个徒弟!”西门沧海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可是皱着眉头,挂着伤,却又多了那么一种委屈的情感。
安子墟依旧缓慢的流出一句话,一句话就恩断义绝:“子墟……不给师门抹黑……先生就当没有收过我……”
西门沧海比他急的多,说话也快的多,像是急蹦的浪花,能把人卷进他的潮水,他别过头眨了眨眼睛,而后压着声音急声道:“你说没收过就没收过,你当你是谁啊?”
安子墟丝毫不恼怒,就是冷漠,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冷漠:“子墟除了不抹黑……没有别的办法了……难言之隐……先生勿怪……”安子墟的语气里带着疏离,带着生疏,或许还有一丝愧疚,这些都掩进了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只教人听起来格外苦涩。
西门沧海颤出一口气,一打折扇,肩后的墨发随着打扇时簌簌的轻风飞扬,随后,他咬牙切齿道:“好,安子墟,真好……今天你要是打败我,我甘拜下风,教不了你,自此你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赢不了,我必手刃你淘汰出局,让你再也不能在我面前嚣张!”
安子墟的瞳仁里倒映着杀气腾腾的西门沧海,眼睛冰冷,可是冰冷里又掩藏着一股子别样的情感,过了几秒,他嘴唇开合,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落下,就见一片金属箔削过层层叠叠的风,飞旋而来。
西门沧海单手打扇颤出箔片,箔片似光轻而不易捕捉,与此同时,沧海扇也凌厉地起削,速度之快犹如乌云相撞、闪电爆鸣。这才叫动真格,所谓“快刀斩乱麻”,快扇亦然,扇影难捕之时,敌手见伤之日。
箔片迫近安子墟心口。就见安子墟仿佛轻燕偏身后仰,单脚上扬,另一腿站定山海,那箔片从他眼前经过,竟是半个头发丝头没碰到,可是箔片之后,还跟着西门沧海,还跟着他手里的折扇,折扇照准了他的腰,斜截而下。
安子墟继续后仰,直到双手触地,而后两臂撑地,双脚俱是腾起,顺势踹到西门沧海的腹部,硬生生让那斩腰的扇子被西门沧海就着惯性拉了回去。安子墟一个鲤鱼打挺,腰身一用力利索起身,并且麻利的抽出翎箭,搭上弓弦。只听弓弦鸣奏,箭似长虹驱向西门沧海的人中。
西门沧海踉跄稳住身形,忽然听风声骤变,于是他眼眸一沉,开扇散箔,翎箭与箔片不约而同的碰在一起,撞的不偏不倚,翎箭被薄薄的箔片从前至后,顺着纵切成两半,翎箭左右两边分了家,崩到远处去了。
西门沧海还要开扇散箔,然而恰逢此刻,弓弦再响,西门沧海抬头正见到三箭齐来,他慌忙挥扇横截,只抹去两箭,右肩头中了一箭,淡蓝色的衣裳霎时间就染红了半截。
这一箭刺的可深,近乎要把西门沧海打穿,西门沧海面容扭曲,咬着皓齿说不出话来。
安子墟作个揖,平静道:“子墟拜别先生……”然后转身就走,由于走的太匆忙,他那件白衣不知道挂到了什么地方,扯出个口子。
西门沧海从牙缝里挤出那满腔无处安放的愤恨:“安子墟,你等着……”
段京看着官榜大屏里疼到说不出话的西门沧海,又瞧瞧旁边四仰八叉鼾声如雷的“折扇浪子”,其实是好笑的,西门沧海这人像个孩子一样,喜怒全挂在脸上,可是这事也太奇怪了,安子墟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回放还在继续,视频里出现了谢东临,沈碣石,路以观。谢东临哭天抹泪的说是自己没看好西门沧海,让他跑出来打架;沈碣石慌里慌张的扶着西门沧海,居然傻了吧唧的在大赛里找急救箱;路以观黑着脸,在一旁默不作声,后来看不下去了,指挥着谢东临和沈碣石架着西门沧海,朝医馆方向去了。
其实还是这四个大傻子比较配套,有疯、有傻、有憨憨,安子墟这种不爱说话的确实跟他们不像一路人。
回放看完,段京退了登录,与路以观一起把醉鬼们送了回去,临走之前,路以观耸着肩膀无奈地告诉段京,西门沧海这货喝酒总有点毛病,喝醉之后不睡上个两天不罢休,明天其实不用带他去明月楼。
“不去正好,”段京喜上眉梢,心里高兴的琢磨:快别闹事了,西门沧海都要疯了。
他扬个下巴表示答应,然后溜溜达达往自己家走了。
段京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应该是整个大赛里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住所了,而且这地方还格外清净,不在京城里,在京郊。
他趁着月光走进城外叛军营,营里帐篷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黑漆漆静悄悄恰似坟地,才入地界,就听周围鸟声凄厉,树影乱舞,狂风大作,岁月不静好。段京得意的想: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想在这里挑战自己,还没打就得先跪下。
这就是段京的“主场优势”。
这个“主场优势”是“京城第一玩家”大赛明面上说过的一个设定。比如说段京,他在大赛设定里就应该住在京郊叛军营,他的主场就是京郊叛军营,那么在叛军营里,他得到的加成就是之前的二倍。除非实力强悍到敌手实力涨二倍也无所畏惧,一般情况下,没谁乐意在对方主场找不热闹。
再比如,西门沧海他们的主场是沧海客栈,李孤介就不希望进沧海客栈找他们打架,虽然李孤介确实是那种忽略主场优势也没关系的强悍选手。同时西门沧海这种好面子的人,肯定不想让别人说他借着“主场优势”才能打败李孤介,所以就在门口跟李孤介打架,不往里走。然后西门沧海就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段京进到正中央的中军大帐,点着大帐里的油灯,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虎皮大椅上,还真有点土匪的派头,坐了一会儿,他觉得气也顺了,食也消了,就乐呵呵上了榻,眯眼歇息了。
大早上四点就得起来找季月明打架去,段京也不敢睡过头,只是半梦半醒的躺着,躺到一半,觉的脑瓜子里有嗡嗡的有说话声,他也明白自己肯定是梦着个什么,但是又不想起来,继续梦着。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段京琢磨的正是晚上跟季月明打架的场景,但是偏偏梦到的跟实际大不相同,梦里自己输了个落花流水,带着一身伤残,被季月明拖进了那阴森森的明月楼,连季月明那张漂亮精致的脸都好像一朵阴郁的月季,眼角有一种奇奇怪怪的笑意。
这特么还是个噩梦。
段京眼瞧着自己被扔进季月明那间花香味熏死人的卧室,然后就看见季月明打开了柜子,从里面伸手抓出来一件衣服——淡黄色,布料轻薄,腰身纤细,大水袖长而飘逸……好一件淡黄的长裙!段京吓得一个哆嗦从榻上弹了起来,醒了就开始对着自己的脑门开造,差点一巴掌拍死自己。
“靠!他想让我穿女装?”
拍了半天,段京又找盆拿水“哗啦啦”的洗脸,后来看着自己身上衣服还完整,终于长出一口气,心里道:“妈呀,老天爷不会是在警告我什么吧……”
时间已经将近四点,天色还暗,星辰还在。段京心里疑晦,伸手从兵器架子上把断山刀拿下来背在身后,刀面的冰凉穿透衣服,让段京精神了许多。临走之前,他又梳梳头发,拿水在碎发上粘了粘,这才出了营地,去往京城城里。
京城边紧挨着的就是北大营,实际上在段京脑海的地图里,北大营已经算京城城里了,北大营里住的人多,被段京称为不怎么熟悉邻居,段京对着人家大门口摆手问个早安,门口寂静无人,也没人搭理他。
段京进京后,先是路过平民区,京城各个片区域分的精细又明显,段京觉得安子墟拜师可能就是从这边平民区一个小破屋拜的。
接着就是做买卖的地盘了,沧海客栈就在不远处,打沧海客栈路过后,有条小河蜿蜒流过,河通着静月湖,湖边是明月楼。段京过桥沿着河走,一边走一边观察远处的动静,后来靠近了湖岸,还真看到了一个人孑然而立,白衣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