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管得了京城里,管不了京城外。霍白鹭站了起来,段京也可以,不仅可以,他甚至想抡起刀来去砍霍与韪,霍与韪将手里祸世重剑用力一挥,刀剑相撞,段京受到压制,力气不够,被撞飞几米,摔在地上叽里咕噜几圈,到了季月明脚下。

季月明一动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好像在说话,段京仰面朝天,瞪大两只眼睛,看进季月明的眼仁里,好像在问:“我怎么办。”

季月明对他眨眼睛,将目光移动道段京的嘴唇边。

段京垂眸下望,寻思着:这是让我说话?于是他小声道:“怎么办?”

季月明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奈。段京已经知道,季月明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也只能再次寄希望于季月明的眼睛。

季月明张了张嘴,可是他说不出话。段京向来不会读人口型,其实也可能是,他的想法永远没法跟别人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季月明不一样,季月明想的什么,他总能敏锐的明白,他愿意费心去理解,愿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思考。

段京好像从这一句里读出了什么:

“下,命,令?”

霍与韪拎着剑,一步一步向前走来,他路过那些跪地的人,好像在享受他们的膜拜,享受过后,他又将眼神锐利延伸,一直延伸到了段京身上。霍与韪面漏凶光,脸上阴霾更甚,祸世重剑在地上擦出巨响,听得人头皮发麻,季月明眼神稍稍动了动,将目光移向霍与韪,段京跟着看过去,看见冰冷的剑刃朝着他们两个迫近。

段京杵着断山刀,踉跄起身,挡在了季月明面前。

霍与韪冷冰冰道:“段京,叛军首领,杀了叛军首领,京城统一。”

身份压制下,恐惧顺着一个人弥漫道另一个身上,逐渐有人开始颤抖起来,人们不约而同的面对上了内心最为害怕的场景,他们好像是感觉到了死亡的胁迫。要是问段京怕不怕,其实他也有这心里空落、浑身冰凉的感觉,但是他向来奉行无畏。他知道,畏手畏脚的人,通常最先被毁灭。

霍与韪再次强调:“距离大赛出口修复还有一个小时。”他在说给谁,或许大伙都能听得明白,他没了十二暗卫,甚至没了路以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连勤奋刻苦或许都是因为唯利是图。这时候要是忽然有谁想要表忠心,霍与韪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已经有人开始动心了,他们眉宇间甚至有了祈求。霍与韪满意地望着众人,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变心,越来越多的人一改杀气腾腾的模样,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霍与韪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得意地向着段京炫耀道:“万民跪拜,花团锦簇。”

段京冷笑道:“花团锦簇?我让你花圈锦簇!”

一人送你一个花圈,顺带给你烧二两纸钱!

他终于想到了季月明的那句“下命令”是什么意思,就在霍与韪提醒他,他是叛军首领的时候。叛军本来就不是皇帝管得住的人,他现在没有跪下,他现在还能站立,因为叛军不服,命运不服,他段京不服。

叛军若是功成名就,皇帝就是亡国皇帝,叛军首领才是整个京城新的主人,现在,整个京城已经千疮百孔,段京早就深入京城,所以,霍与韪的王国已经灭了,现在的京城,没他耍威风的份!

段京怒道:“段京以京城第一玩家‘新任皇帝’的身份,命令全京城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命令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逃!”

那一瞬间,霍与韪向后退了一步,段京喜上眉梢,嚣张道:“怎么?你也想听从命令?”

霍与韪激动道:“跪下!跪下!!”

可是这句“跪下”却被更多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沈谋以京城第一玩家‘丞相’的身份,命令“丞相府”所有人逃出大赛!”

“唐榷以京城第一玩家‘镇北王世子’的身份,命令“世子府”所有人逃出大赛!”

“李孤介以京城第一玩家‘被贬京兆尹’的身份,命令“昭狱”所有人逃出大赛!”

“安子墟以京城第一玩家‘太尉’的身份,命令‘太尉府’所有人逃出大赛......”

“霍白鹭以京城第一玩家‘北大营守将’的身份,命令“北大营”所有人逃出大赛!”

“章禾洛以京城第一玩家‘叛军营五虎上将’的身份,命令“叛军营”所有人逃出大赛!”

“陆南行以京城第一玩家‘南风院老板’的身份,命令“南风院”所有人逃出大赛!”

“梁佃以京城第一玩家‘凤鸣楼老板’的身份,命令“凤鸣楼”所有人逃出大赛!”

“季月明,以京城第一玩家‘明月楼老板’的身份,命令‘明月楼’所有人,逃出大赛!”

人如洪水,冲进出口,全京城最大的一次叛变落下帷幕,所有人都是不畏强权的叛军。

沧海客栈前,谢东临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压力渐轻,他回头,对自己身后众人道:“谢东临以京城第一玩家‘沧海客栈老板’的身份......”

他看见西门沧海在摇头,其实他们已经因为段京的命令可以活动了,他们不愿意走,因为这里还有个路以观,路以观的飞镖已经抬了起来,甚至到了最后,连“八王爷”都被迫成了叛军,也接收了段京的命令,跟着众人站了起来。

“命令沧海客栈所有人,带着安子墟......”

沈碣石想要上前捂住谢东临的嘴。

“跑!”

西门沧海不由自主地动了脚步,在大赛里,谢东临的命令有身份压制,他们谁也违抗不了,甚至连安子墟都因为被包含在了谢东临的命令里,被一大群沧海客栈的伙计拽着,朝着出口退去。他们眼看着路以观的飞镖打向了谢东临,而谢东临一铲子将飞镖拨开,凛然站在了路以观面前。

沈碣石在踉跄退入出口的最后一刻,对着谢东临吼道:“谢东临,一起走!”

他没听到谢东临的回答,谢东临的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梁姐告诉我,我是警察,抓住罪犯是我的责任......”

谢东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铲子,然后纵身起跳,将铲子边缘朝下,以做刀刃。

“来,看我第一招!”

“断山!”

谢东临一直在模仿,他模仿过很多次,虽然每一次都没有成功,他身上没有加成,不受加成满和不满的限制,所以他想学什么,只需要练习,再练习......

“第二招,海底捞月。”

他终于学会了。

“第三招,开天!”

他甚至连唐榷的“开天”都不放过。

“第四招,冬青孤竹!”

李孤介有一招,行剑之前必弹剑刃,谢东临学来,用手在那铲子面上弹了一下,铲子发出悦耳地一声“叮”,然后那铲头奔着路以观的面门去了。路以观向后躲闪,可是来不及,他赶紧双手前合,两边夹住平海铲,铲子堪堪停在了他的额头前方,甚至已经伤了他的眉心,鲜血从他的额头沿着鼻沟流下去,一滴一滴从他的下巴上滴落,掉在那一身黑衣上,隐匿了最后的一点踪迹。

“东临,”路以观哀求道,“看在我们以前的关系......”

谢东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看在我们以前的关系,我必亲手将你捉拿归案。”

“你的一对儿银镯子,我来给你戴!”谢东临从下面横扫一腿,将路以观扫倒在地,可是就在路以观倒地的刹那,他却突然开始“就地十八滚”!

谢东临还是没料到他这一手,两铲子下戳都没戳到,眼看着路以观一骨碌进了出口,不见了踪迹。

谢东临转身就追了出去,可是进了这出口,出口里是个柱子通天的长廊,长廊尽头有白光,路以观的身影从白光前一闪,立刻就不见了。

谢东临后悔不迭:“怀了,让他出了大赛,他会从外面关闭大赛出口的!”

他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可就在他迈开脚步的刹那,前方那道白光忽然不见了,他听见路以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冷森森地回荡在长廊上:“谢东临,你出不来了,剩下的人也会被尽数消除记忆,他们连告我都做不到!”

“沧海客栈的希望交给你了,祝你在里面营造一个新的沧海客栈,哈哈......”

谢东临被这一声笑惊得头皮发麻,他再回头,连回大赛的路都已经没了,他被彻底困在了这个长廊里。

明月楼下,官榜之前,段京一刀破风,劈向霍与韪头颅,霍与韪抡起重剑,生猛得砸在断山刀上,段京被震了一下,向后飞去,季月明身手拦住段京后背,自己也跟着冲击力往后倒退不少,两人最后依旧拦在霍与韪前面,护着队尾最后几个人进入出口。

“平民区全部撤退完毕,贵族区全部撤退完毕,沧海客栈全部撤退完毕......”季月明在段京耳畔道。

悄悄给了季月明一个大拇指,然后他便小声问:“我们走吗?”

季月明已经有搂着段京向后退的趋势,他们退了几步,那最后几个人也掩在了出口之内,季月明轻轻松开段京,对段京点点头。

段京和季月明同时扭头:“跑!”

出口就在眼前,季月明和段京往前冲,霍与韪在后边追,可是就在他们转头的刹那,他们却看到这出口在肉眼可见的缩小,按理说,现在还没到大赛修复的时间,可是他们没有看错,出口就是在迅速关闭。

季月明眼看着出口从一个大坑缩小到了一个小坑,到后来,甚至只能容一个人经过。

距离出口还有一步之遥,季月明伸手一把推在段京后背上,将段京向前推去。段京不受控制的向前扑,眼看就压跌入那出口,他两眼一闭,浑身一紧,双手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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