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心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就拉开了薄娆的被子，露出了她的脑袋。

“语川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了，”她笑了笑，声音带着莫名的虚无缥缈，“当时穆仁诚跳楼的时候，就掉在他的脚下，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有小半年的时间里睡觉都是哭着醒来的。”

薄娆知道这件事。

甚至……

之前跟穆语川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心疼。

“呵。”

可现在，她除了冷漠之外再也做不出来多余的反应，唇瓣的笑意都是明显嗤的，“你是觉得我会同情他吗？”

“他才六岁。”

穆心玥没理会，自顾自地道，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那时候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其实是明白非善恶的，可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大难临头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只能接受。”

“他小时候也是一个会知恩图报的孩子，可这个社会不这样。”

穆心玥也笑了笑，就这么看着她，对上了她的眸，“薄大小姐，你从小就生活在眼光下，薄承鸿把你保护地很好，周围的那些黑暗你见过，可都没有体会到过，所以你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承认你喜欢的人就是这样来自于黑暗的人。”

“可是薄小姐，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的。”

“他这么做是不对。”

她轻轻摇头，语调都散漫了不少，“可如果你见到过穆仁诚是怎么死的，温悦又是怎么在病床上没有的，说不定你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了，你可能都会忍不住原谅他。”

“我凭什么原谅。”

薄娆的情绪都被激怒了起来，指节紧握成拳，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当初对穆语川的信任疼惜，还是此时此刻自己的无力羞愤，“我凭什么要原谅！”

“因为你爱他。”

穆心玥的声音及其有条不紊，就像是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

“哪怕他十恶不赦，罪恶滔天，你的心里还是爱她，即便你不承认，”她的眼眸漆黑，就这么看着床上毫无力气的薄娆，一字一顿，“你现在的恨，也都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因为你没有办法接受，你喜欢上并且深爱到全身心交付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歇斯底里。

人都是这样。

你越是对什么东西上心，什么东西就越是会牵制你。

“是又怎么样？”

薄娆放在身侧的指节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里，掐出了明显而浓稠的血迹，嗓音都是紧绷的，“他害了我最重要的人！”

穆心玥微微皱眉，直接捉住了她的手。

“薄衍的事不是他害死的。”

她看着她，“温祈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拦过，但是没有拦住，是温祈自作主张。”

“呵。”

薄娆觉得穆心玥和穆语川本质上就是一丘之貉，她唇瓣的笑意都多了几分轻蔑的冷笑，“你现在站在至高者的位置上说这些，是觉得我会轻而易举原谅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跟他稀里糊涂过下去？还是觉得我这个人就是对亲情漠不关心，为了感情一腔孤勇的恋爱脑？”

她是薄娆。

说到底，到了现在她最后悔的其实不是相信穆语川。

而是，自己的鬼迷心窍。

她至今每晚做梦的时候脑袋里都还是薄夫人说过的那句话，她的爱情大于天，而为了她的爱情，她牺牲掉周围最亲近人的命。

“我自然是希望是这样，可我知道你不会。”

穆心玥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唇瓣都挑起了笑，“因为你做不到。”

“……”

所有人都知道，薄娆做不到。

做不到……

像穆语川那样，为了自己报仇不择手段。

“薄娆。”

穆心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明显温和了下来，就像是某种敲打的警钟，“人这一辈子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你也不只有这一条路，可如果你死了，你就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

“……”

薄娆苍白的脸色都变了，“你什么意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穆心玥直接站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她，“薄承鸿用了半辈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答应跟你结婚，你真觉得你只要闹绝食，自杀，穆语川就能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