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里面应该有着一只恶鬼,

恶鬼,一只表情狰狞着,呲着尖尖的牙,流着涎水,

在地上磨着庞大的爪子,

随时都准备着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事物吞噬殆尽,

所以,它变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可怕,

可人们害怕的永远不是已知的事物,

未知的,

才是无尽的恐惧的来源,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这一只恶鬼,

披着人类的外衣,有着不输于翩翩君子的外貌,

脸上却带着让人发颤的笑意,

说着别有意味的话语,

“怎么停下了,快起来,继续!!”

这只恶鬼正挥舞着一条无形的长鞭,

想这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疲惫,麻木,

思考者他为什么要遵从恶鬼的意愿,

被支配着,

一步一步地向前迈出被世界的恶意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明黄色的球体不断地在汗水流下湿透额前的刘海下模糊的视线中,

不断地跳动着,

手肘处的红痕夹杂着紫色的淤血横在粗浅的表面,

好似能让人忘却已经到达骨髓深处的疼痛似的,

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

下身的知觉就像在空中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飘去了何方,

只有胀痛的脑袋一遍一遍地告诉着自己,

凶猛的恶鬼的长鞭即将到达自己的身上,

如果再不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的话,

想必樱花林里化身少女的食人之物在一阵风的吹拂下,

迷幻地消失了,

那个被留下的人,徒劳地等待着永不可能再次出现的妖魔。

努力着,告诉着自己想要打破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的安城,

终是十分勉强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什么呀~安城君,你的觉悟就只有这么点嘛?”

“想要我出手的话,这可是远远不够的哦~”

化身为教练的太宰扶了扶鼻梁上冰冷的装饰物,

按着整个身子都快向地板倾倒的安城,再次吐露出了尖锐的话语,

站在排球场中央的太宰,环顾了一下四周凌乱着堆放的排球,

心情非常的好,

直到现在,他可以确定了,

这个世界可并不是某个路人甲就可以拥有的异能力,

没有隐藏在暗处的算计和攻击,

有的只是无限延长的安逸和拥有意念就能被满足的安排,

也就是说,

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就是为了帮助某一个小朋友变强罢了,

训练新人什么的,

虽然不是他的业务,不过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

就算是一朵在黑土里就已经腐败的花,

都足以盛开。

看着手中文件夹夹着的纸页,太宰划去了几项已经完成了的任务,

规则,过关!

垫球,过关!

发球,过关!

走位,勉强过关。

托球,扣球,接球,拦网还有一点小小的瑕疵,

最大的问题,

除了体力,

莫过于脆弱的心理。

接触了安城之后,倒是真的让他见识了,

什么是玻璃做成的人类了,

发球失误,会觉得自己无用,

接球的时候,会担心站位不是最佳,

连扣球,都出现了害怕无法一发到位的挫败。

这样的安城君,

怕是真的到了比赛,

连五分钟都无法坚持下来吧。

过于看中得失,正是人们自以为是施加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封印,

明明天赋,能力,潜力,都能打上满分的,

可却在承受能力上打上了一个硕大的零蛋什么的,

真是,

太有挑战性了!!!!

连续好多天闭眼时间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安城,

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跟黑泥精说,

回想一下,当初接过对方手中的漫画书,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挑战了,

是挑战,不是错误,也不是什么绝对正确的决定,

也许只是因为想要改变一些自己遗憾的事情罢了,

现在看来,像是把自己往一个没有底洞给砸了进去,

漫画的主人公在开篇输了比赛之后痛哭流涕的画面倒是应景了起来,

原来男孩子也会有那么多崩溃的时刻,

与其说是自己的不自信,

倒不如说是明知道自己是不行了,

却偏要去往那个已经否定了自己的领域,

让残酷的现实,

撞他个头破血流,

说到底,

三年的时间都没有放弃,

反而更加的坚定什么的,

真是让人觉得羡慕。。。。

他想,他喜欢上了这个橙色的小个子,

喜欢上了那么一群为了自己的梦想拼搏的少年们。

所以,才会在听见黑泥精催促着自己做这做那的时候,

感到不快。

“别说了,快来抛球!”

“嗨~嗨~不过安城君如果能叫我的名字,我就更加乐意为你效劳了~”

能够通过短暂的接触,或者那么一瞬间目光的交接就能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这样的人,充满着魅力的同时,

背后隐藏着更加浓厚的黑暗,

黑暗,

却是能够接纳一切的归宿,

“我拒绝。”

“诶~~那还真是遗憾啊。”

即使说着遗憾,太宰的语气里满是一种戏谑之感,

落在安城的耳里,

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这人是有多少天没有去邀请看护士们殉情了,

竟然扭曲到主动请求让一个男的亲密地叫他的名字,

不过安城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

该叫太宰君是津岛修治,还是大庭叶藏,又或者,黑泥精,粘人怪?

……

左右,治,治君,

他是肯定叫不出口的。

嗯。

——训练分割线——

在太宰的指导下,一天一天很快地就过去了,

在他达到能够比赛的水准后,

也不知道太宰君从哪里搞来了那么多的假人,还能调节各种数值,

模拟漫画书里的各种人物,任意搭配,跟他比赛,

很显然,他输的很惨,

输的次数多了,

竟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豁达。

还有,

对于那只叫做及川彻的假人,

每每输给他再次与他对战的时候,

本就不怎么成熟的他心里都有了一种阴影,

尤其是当他露出跟太宰几乎复刻的笑容的时候,

幸好,还有小太阳假人陪伴着他,

遗憾的是,他的托球可能还没有到位,

他无法像影山假人那样托出完美的能在空中停顿的完美的球,

以至于,小太阳假人每次挥空的时候,

他都要对它抱以诚挚的歉意。

后来,他的技术在太宰和假人的操练下,完善了起来,

红色的败绩渐渐地全部转换成了黑色的胜绩,

这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太宰也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再后来,太宰又找来了狐狸队,猫猫队,海鸥队,

很多在春高现身过的强劲对手的假人,

每每有新的假人解锁了,总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害怕失败的情绪从来没有远离过他,

无法得分的挫败感,几近让他独自躺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

躲在被子里流下泪来。

这些事情,太宰君想必是比他自己还要清楚的,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还是用着恶狠狠的表情吹着那只挂在胸口的哨子,

哨声一响,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血液里面好像是真的有针在乱窜一样,

让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对战之中,

这种情况在他在电视上看到鸥台赢了乌野的比赛之后,愈发的严重了,

“有害怕的事情,可以是一种动力,又可能是一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那么,安城君你的选择是什么?”

自是陪着安城看完小排球动画版播出的太宰,

目睹了败者退场之后,

难得的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着心里正难受着安城,

“如果,你那个朋友遇到了危险,你不被允许去救他,你的选择是什么?”

情绪低落的安城并没有直接回答太宰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哪有那么多的选择,

从始至终,他做到的,就是把一件件的事情弄的更加糟糕罢了,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做出选择了而变得不一样,

他和太宰,

是相像着,却又完全不同的人。

知道安城不会做出选择的太宰,在听见对方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提出的问题,

有了片刻的意外,安吾和织田作都是很优秀的人,异能也足够应付一些事情,

织田作还是黑手党底层的,平时也就处理一些找猫找狗的事情,

倒是安吾,最近行踪鬼鬼祟祟的,

嗯,是时候离开后酒吧约一波了。

“我的朋友很强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对于他的朋友们,太宰表现出了无敌般的自信,

但是这份自信落在安城的眼里,

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了起来,

“诶?是吗?”

也是,能够成为黑泥的朋友,没有自保的本事,

怎么可能呢。。。

但,如果,如果的话,

他想太宰也不会让他的朋友走向那个被毁灭一切的结局的,

总是有办法的。。

安城轻声的疑惑在动画的片尾曲中结束了,

他所喜欢的那帮少年们的春天,

也一起结束了。。

没有结束的是,太宰对他在排球上的训练一如即往的狠绝毒辣,

在新的一批假人到场之后,

看着他和及川假人一起对战宫兄弟假人打的难舍难分之后,

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疑似满意的笑容,

两个人都没有到达释然的境界,

仅仅只是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怎样都行的空洞,

不过最让安城意外的是,有一次太宰竟然自己亲身下场,

把宫兄弟假人给狠狠虐了一顿,

甚至有一球的力度,都快把宫治假人给打裂开了,

后来他猜测,

他与宫治假人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里,

大概就是他能叫假人治君吧,

于是,

在一个黑漆漆,阴风阵阵的晚上,

结束训练的他和宫侑假人,寻找着不见踪影的宫治假人,

偶然路过训练馆深处的仓库,

在外面看着,

从未关上的房门投射在墙壁上的一只巨大的恶鬼的影子,

骑在一个人形的影子身上,

露出了爪牙,

开始了他的摧残。

他想,他知道了在下面的那个影子是属于谁的了,

站在他身边的宫侑假人,面朝着他,点了点头,

大概是在说,里面的人是他的哥哥。。

拥有着同样的结论的他对着宫侑假人也点了点头,表示了确认。

当他和侑君站在门外,气氛十分尴尬的时候,

仓库里面传来了声响,

“啊哈~~叫你被安城君叫名字!”

“叫你不能说话!!”

“嗯哼哼~让太宰様教教你怎么做好一个假人~”

听到完整的句子之后,安城沉默了,

叫做宫侑的假人也沉默了。

后来,

那个叫做宫治的假人,

经过他的推测,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

应该遭受了黑泥精无数顿单方面无法还手的毒打,

所以,

为了弥补这份残忍的对待,

他对宫侑的假人愈发的好了。

这是太宰君所不知道的,

秘密。

尽管每天都在这间说起来很宽敞,

其实却与外界隔离开来的训练馆里,

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在太宰宣布改造计划完成的时候,

恍恍惚惚的他看着冲他微笑着的太宰,

只觉得今天仍然还是当初自己被对方拉着跑过来的第一天似的。

“怎么了,我们的小安城出师了,都不高兴的嘛~”

化身粘人精的太宰将脖子上的哨子拿了下来,

连带着那副透露着虚假的眼镜,

放在了口袋里,

上前一把搂住了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城,

“谢谢。”

“什么?太小声了,我听不见。”

明明已经听见了太宰,把手放在了耳边示意自己并没有听见,

即使知道对方是在撒谎,

安城看着这坨黑泥,

笑了起来,

“谢谢。”

这一次的“谢谢”安城说的很大声,

并不是因为声音大就能改变他别扭羞怯的丑态,

以及掩盖掉自己内心莫名涌现出的恐惧,

所有的事情注定会有一个标点符号宣示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

因为太宰君明面上的善意,安城想,他和太宰君的故事是不是也快有一个结果了,

在结束之前,

回想一下,他是否有什么遗憾和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在他看来,

话语的内容,

是排在第一位的,

能够凭借想象随随便便毁掉自己的人生的太宰君,

隐晦的暗示,

是无用且多余的存在。

在太宰没有回复之前,安城就站在场馆的门口,看着他,

静静地等待着,

从来没有收到过“谢谢”的太宰觉得此时自己所处的世界陌生极了,

在看到之前嗨如同一具尸体一般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未知的自我死亡的人,

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跟他道谢,

甚至还保持着微笑的状态等待着他的回复,

不可否认的是,

从无尽的深渊里不断涌现出来的喜悦之感,

宛若黑夜里绚烂的烟火,

“砰—砰—砰—”地绽放着,

没有将安城君改造成为跟自己一样的“黑手党”什么的,

可能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以来,

最具太宰治个人色彩的正确决定了。

“这声‘谢谢’我收下了,不过后面的路还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黑手党,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噢~”

在话语的结尾处落上调皮的波浪音,

是太宰君一贯的个人特色,

不过安城发现的是,

那样的句子多半是在说谎,

倒是以句号结束的句子,大抵太宰是认真的,

收到太宰的回复,安城并没有觉得意外,

已经把时间,精力和整个人搭进他人人生里的黑手党,

不,

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太宰治已经算不上是一个黑手党的身份了,

“最初的时候,太宰君你只是一个闯入者。”

“中途的时候,你变成了一个破坏者。”

“而现在,太宰君,你是我的老师,亦是,”

“我的朋友。”

人性是复杂的,

起点不同,接触到的事物不同,想法和变化随时都在人生的调色板上,

分离,混合,交融……

每个人都不会与局限于简单的一个角色,

他收到的现实最直接的反馈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位太宰君,

一个句子是一个表达转折,递进强调的意思,后面的半句就是真正的重点,

“所以,我能以朋友的身份这么认为你吗?”

安城并不认为这个问句的是一个羞耻的“请求”,

无论用怎样花哨的理由来欺骗自己,

真相也只有一个,

不同的是,

“哎呀呀~小安城真是狡猾啊~”

“真是亏了~”

“不过,”

“下次能跟小安城一起喝杯酒,想必安吾他们也会很高兴的吧。”

不同的是,

他,

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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