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母子见封氏母女进来,都客气的站起身来相应。封氏和周沁莹先给建安伯夫人见了礼,建安伯夫人笑吟吟的,“我今日一早便在这里巧遇了镇南候夫人和世子,真是越聊越投机。”又对袁夫人道:“这是我家女儿和外孙女。”

若按着身份,英国公可是当朝勋贵之首,镇南候家自然是比不得的;若按辈分,袁夫人乃是长辈,当由封氏对她行礼;可此行目的,本是要让袁文竞与周沁莹相看一番,袁夫人自然不会托大,连忙拉了要对她施礼的封氏,笑道:“妹妹可别同我客气,要说我进京里来最为头痛的一件事,便是这七七八八的辈分论不清楚,我原比你大上几岁,便同你认个姐妹最好。”言语之间倒是十分爽利。

封氏笑道:“如此倒是我得了便宜了。”二人见了平礼,镇南候夫人拉过周沁莹:“这便是英国公的长孙女周小姐了吧。”

周沁莹上前给她行礼,神色虽恭敬,姿态却落落大方的,把镇南候夫人喜的不住口的夸赞:“我这辈子便是可惜没生个闺女,妹妹你怎么生了这么个仙女一样的女儿来,看的我实在眼馋得很。”一面笑道:“这是我的长子文竞。”

袁文竞早就侧身避过一旁,见母亲喊他,上前对封氏和周沁莹躬身,镇南候夫人见封氏不住打量袁文竞,眼角带着笑意嗔怪道:“这孩子平日里倒是机灵的,怎么今日话也不会说了。”

袁文竞英俊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是怕唐突了诸位夫人和周小姐。”

镇南候夫人略一思索,作势道:“也是,这里都是女眷,让我们自在些说话,你去前头逛逛,等下子来接我也罢。”

建安伯夫人听了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咱们武将之家的,又不是那些酸儒们,孩子们也当大大方方,自在些便好,我刚才听说世子刚从幽州回来,正打听着幽州是个什么样子,如今我那亲家公也去了幽州,她们母女正担忧,不如也坐下听世子说说,倒也安安她们娘俩的心。”

要说英国公和镇南候氏武将世家是不错的,他建安伯府却是靠着嫁女成了伯爵府邸,实在不知道她这“咱们武将之家”从何说起。此事自是没人同她较真。

封氏听了母亲的话,双手合十对着外面虚拜了拜,接口道:“今日来给佛祖进香,正是为了求佛祖保佑公爹此去一路顺遂。这两日我和小女在家中愁的不得了,也不知道幽州是个什么样,吃穿用度可还行,我们妇孺也没个打听的地方,倒是要请教世子了。”

既然如此说了,袁文竞便依言又坐了回去。

“请您安心,我十四岁便跟舅父去了幽州,待在那里了四五年才回来。地方虽然偏僻,可朝廷却将那里管制的颇为富庶,南来北往的行商不少,一应物品上也并不匮乏,老国公去了,绝不会有什么不便之处的。”他气度沉稳,声音平和,娓娓道来倒是十分能让人安心。

建安伯夫人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说,终究不如京城繁盛之地,亲家公这把年纪,唉!说句不当的话,咱们大梁,镇南候和靖江侯都是当打之年,就是二位侯爷军事冗杂,我瞧着袁世子这般少年英雄也是可堪大任的。何必让我那老亲家再万里奔波。”

她这话说的颇有些失矩,袁家母子垂了眼没说话,封氏一颗心还在相看女婿身上,只顾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袁文竞,倒是周沁莹觉得不大自在,温言插口道:“外祖母,祖父常说,周家世代蒙受君恩,边疆有变,陛下倚重祖父,才会让祖父代天子巡视北境,原本是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袁文竞也笑道:“周小姐说的是,自然是英国公出马最稳妥,早年间老公爷横扫北境,所向无匹,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心里只有仰慕的份,我恨不得能在老公爷麾下听几年教诲,只是一直也没能有这个福分。”

周沁莹听他说的十分真诚,心里也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不由微微带笑的看向他,却见袁文竞一双含情目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二人目光一碰,又都连忙错开,周沁莹不由脸上一红。

袁文竞站起来,“几位夫人同周小姐在这里说话,我去瞧瞧寺里备下的素斋如何了。”说罢对着众人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封氏见他言语温存,行事有度,心中微定,想着自打进门,袁夫人便对周沁莹夸个不停,自己也不免要奉承一下袁文竞。“世子怎么小小年纪就去了幽州,镇南候和夫人怎么舍得呢?”

袁夫人见封氏正说到她的得意之处,接口道:“我也是舍不得的,妹妹你是不知,我当日哭了好几场。中间有次回京过年,我见他脸也晒黑了,手上都是缰绳磨出来的茧子,又哭了一场,真是舍不得放他回去。哪知道这孩子却有志气,过了年一天没耽误的便自己又回了幽州。”

她说着话,掏出手帕按了按眼角,似乎当年心痛的劲儿还没过去。“还是我家侯爷劝我,男子汉大丈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出去见见风雨,怎能成人立事。文竞去了几年,我虽然心中思念,可见他回来后,这般稳重周全的,也觉得还是侯爷做得对。”

封氏听了也点头称赞:“侯爷为了孩子打算的十分深远,我们妇孺家的确不如了。可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为了孩子们谋划,只要她们好,我们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可不正是这话呢。”袁夫人笑道。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相处的十分和谐。袁夫人对着周沁莹左一句夸赞,又一句喜欢,还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串碧绿的翡翠珠子手串给周沁莹做见面礼,把个封氏也哄得笑容满面。待等吃过素斋,三家人在山门前辞别,袁夫人借口家中还有庶务,带了袁文竞先行告辞。

等镇南候府的马车走了,封氏带着笑看着周沁莹,周沁莹低了头,脸上飞起红霞,扭头便上了自家的马车。

建安伯夫人与封氏相视一笑,说道:“你娘我的眼光不错吧?袁家这孩子无论人品身份都是顶尖的。袁夫人也是个和善爽快的,不比王家那不是来路去处的母子两个强得多了。”

封氏心中大定,笑着对母亲道:“可不是全靠您的筹划。”又悄声凑在近处:“我瞧沁莹与他说话,两个人倒是十分合拍的样子。”

建安伯夫人也自觉这件事办的十分圆满,笑吟吟拍了下封氏的胳膊:“你呀,你就等着有朝一日做那侯府世子的岳母吧。”

封氏听了心中欢喜,可一转念又愁了起来:“可是公爹中意的是王家,这可如何是好。”

建安伯夫人轻轻的哼了一声,“怕什么,一则,你公爹去了北境,没个一年半载只怕都回不来,你婆母病歪歪的当不得家事,你小叔总不好管到寡嫂屋里。我这做外祖母的张口,难不成他们还能回了我?二则是镇南候府先相中了我们沁莹,他们若是真心,自要显出诚意来求取。实在不行……”建安伯府人的眼珠转了转,“不是还有宫中贵人么。不是说镇南候跟端王亲密的很,那他自会请皇后娘娘出面。只要皇后娘娘一句话,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封氏听了倒犹豫起来,她是对赐婚之事心有余悸的,她自己这场赐婚并不圆满,“那不好吧,终究得两家人都心甘情愿才好。别弄得沁莹跟我一样,里外受苦。”

建安伯夫人听了女儿话,心里便不大自在,脸色微沉:“你瞧今日袁文竞对沁莹说话的样子,显然是十分上心的。何况当日你是高嫁,如今却是他袁家高攀,我瞧这桩婚事不错。不过女儿是你生的,自然你自己拿主意。”神色间便有些不豫之色。

封氏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她对母亲赔了笑脸:“我患得患失不也是同您当年一样么,如今自己做了娘,才知道当母亲的不容易。我们母女可就指望则您了。”

建安伯夫人听了,这才神色稍缓,点头道:“好,只要你下定决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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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候家的马车缓缓走在山门外的官道上。袁文竞今日没骑马,跟母亲一起坐在车里。袁夫人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我算知道为什么英国公瞧不上这个亲家了,若不是陛下指婚,凭封家这德行能入得英国公的眼里去?建安伯夫人说话也真是没个章程,若不是看在周家小姐面上,我岂能花这许多功夫应付她?”

袁文竞笑着为母亲揉了揉肩膀,“这不是从周家那边搭不上话么,还是母亲出马才见成效。”

袁夫人看了眼儿子,又沉吟一番,口中称赞:“周家小姐倒真是不错,样貌本就出挑,难得的是行事落落大方,说话也有礼有节,看来周家对她是悉心□□过的。”

袁文竞眼里的笑意更浓:“如今周家子嗣单薄,单剩下一个周珩,再下一辈,那个熠郡王是个养不熟的孤拐性子,老公爷跟他不亲,剩下的可不就是周小姐,自然是深受英国功夫妇疼爱。”

袁夫人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周琸若是还在,那便是毫无争议的国公府世子,这门亲事就再无遗憾了。”

袁文竞道:“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呢。”心里却想着,若是周琸还活着,只怕父亲还未必有进京封侯的机会。可见这世事无常,天算之后还需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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