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胥离去,柳公公与御前总管对视一眼,各不言语。
片刻后,来至密屋,两人交流。
“这事,太后知道了”柳公公问,心中有些发寒。
“不然何以求得这道懿旨”钱公公道。
柳公公端起茶,轻呷了一口,一声微叹,便不再说话。
因为他亦知晓,没有这三年的缓冲时间,柳胥迟早是要被发现。
但是有了这三年便不同,三年的时间隔离,会使得柳胥变成青阳世子。
三年看似短暂,实则很长。
三年后,即便接触者感觉出他有变化,也不会怀疑。
因为时间总能淡忘与改变一个人。
包括性情与相貌。
尚且柳胥还与他那般相像。
所以这三年面壁,对柳胥而言,是以保护。
亦是当朝太后,给御前总管的帮助。
当日,太后懿旨尚未传到朝殿大臣的耳中,便业已出现在了相间千里的青阳郡。
青阳郡,王府内,青阳王妃揪心。
“将玉姬遣过去吧玄儿在那儿,我如何能放心”
“妇人之见”王椅上,堂正中年男子道。
“可玄儿入了静心寺,现在我们的人,不法近身保护。”青阳王妃落泪。
中年男子突然沉默了。
片刻后,方抬起头,唤道:“玉姬”
“属下在”一貌美女子进门来。
“持我密信,今日你便赶往安阳郡。世子的安危,我便交托于你”
“属下定不辱使命,护少主周全。”
“......”
“......”
静心寺,在皇庭内。
不大,但却豢养着许多年轻俊俏的和尚。
何以言豢养
因为太后喜欢佛学,更准确的说,是喜欢佛人。
喜欢有很多种解释,其中一则便是,哪一个年轻美妙的孤身女子不喜欢男人
而她的喜欢便份属这一则。
太后豢养男偶,在皇庭已不是秘密。
但在每个人心中,都还是秘密,因为讳莫如深。无人敢谈,就像惧怕能够遭受天谴。
而这男偶的选择,便出自这静心寺。
今日很幸运,柳胥也成了静心寺的一员。
不过遗憾的是,他见不了人。
除却送饭菜的少监外,他能见的,便是一面刻满经文的墙壁。
是的,面壁思过,他面对的以及眼光一定能望到的,只有这面经壁。
因为它太大,占去一面墙。
相较冷寂,这间屋子比起未央宫尤甚。
而接下来的三年,除却身体非必须问题外,他能做的便是呆在这间空旷且广阔的屋子内。
不过,房内的装备是齐全的,桌椅书墨,所有该有的东西都有。
除却人,什么都不缺少。
到新的地方,便随遇而安,所以柳胥坐了下来。
面对经壁,逐字衔读起来。
墙上经文晦涩,他大多不明真意。这样也好,读便成了真正的读,不必思考。
读一遍,便是一日的时间。
晚间,送饭菜的少监到来。两人各提一个食篮。
一个盛放的是饭菜,另一个不是。
“我家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其中一人从提篮中取出一本文册来,躬身递来。
柳胥接过,看了看,不语吃饭。
待饭毕,两人收拾离去,他方才翻录开。
这文册,是一本随行册,由随身官所记,柳胥细细阅读起来。
册中记录的正是青阳世子在皇庭三年的过往经历。
上至一言一行,下达一米一汤,都清晰如见。
不过此册单薄,显然不止一本。待其阅完方才明晓,这一册仅记一月之事。
柳胥无言笑了,想到接下来,自己所要记住的东西定然不会少。
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谈何容易
不过终究有些事去做,至少不显孤寞。
待书读完,其实夜已深,不过他并不困倦。
于是洗笔研磨,取来纸张,逐字默誊起来。
他写的细腻,不让有错,虽文册单薄,却也用了时久时间。
翌日,天方亮。
柳胥起来,打坐吸纳。
他的呼吸法日益精进,每度纳入的白气也愈加量多。
尤是近几日,体内气血明显旺盛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身上白玉的功效。
白玉不是旁物,正是人王玉璧
它以血补气,功效奇妙。通过吸食己身的气血,反哺精气。
所以玉质会逐渐红润,缘由便是有血液沁入其内。
而随着颜色的加深,其功效亦在加强。
便以现在而言,每日晨间,即可涌荡出两团白气,供柳胥洗练而用。
柳胥知道,这般修炼而来,终有一日他能达到武王之境,真气外衍。
当今武林上,对修者有粗略的等级定概。
下等实力者,是武士,此等境界体内血气强盛,气血喷薄,生命力极度顽强,轻易不能被杀死。
然而在武林上,依然份属不入流。
真正使各方势力重视的是武师。此等强者体内鲜血若熔炉,力有不怠。且强横无比,一人可抵千军。
武师之后,便是武王,此者真气外衍,只手擎天地,天下称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武皇,那便果真少见,每一位都是独霸一方的巨擎。
而现今的柳胥,连武士境界尚还未步入。
不过有人王玉璧在身,他比谁人都有自信。
待呼吸法吐纳完毕,柳胥起身来。
想要练剑,一无场地,二无长剑,故而只得放弃。
霍然间,又想起柳公公所训诫,一个月的蹲马步尚未完成。
于是做定心思,不以位置变化而停止。
准备完毕后,他以柜上书籍替代青砖置于肩上,练习蹲步。
书籍相较青砖要轻上不少,故而他的两肩摞得很高。
这样一来,使得不掉落,难度上便有叠加。
就这般上午练习蹲马步,下午读阅抄录房内书籍,晚间熟记青阳世子随行册。
不得出屋,必当孤寞。
却时间安排的紧密,反而感觉不出了什么。
时不时的,他突有感觉,手执短毫,抄下一句壁上的经文。
一切有为法,他写下。
不过片刻间却摇头笑了,故而紧随笔下,著有四字,无为人定。
佛言发生的都是法理,不过他不信,他所信仰的是没发生的都由人定。
他信人不信天。
半月之后,突有一日他对送饭菜的少监道:“我要一把剑。”
少监没回语,转身去了,当日夜间他手中便多了一把剑。
从此每日上午,由蹲马步变成了练剑时间。
房间不大,场地不足,不过并不要紧。
除却一椅一桌一床一书柜余,其它东西尽数被他清理了出去。
桌椅是用来写字;床是用来修炼;书柜用来读阅;所以他的生活成了真的面壁。
后来少监来送饭菜时,微微一惊。因为房内大变,不过并未有言。
因为两人份属机灵者,除却主人交代之话,一句不多说,一句不多谈。
轮转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三个月后,书柜上的书籍业已读完。
青阳世子随身册也已送来二十多本,全然誊录完毕。
剑术上,柳公公所有授教的一一贯通起来,包括青阳世子所修的剑法也开始操练。
这已很不凡,但柳胥并不有成就感。至少从他知道是那人遗子时,便明晓比同龄人出色是原本就该的事情。
故而他将一个纸条递交给送菜的少监。
自此后每周都会有一本密书,每月都会有一本剑谱,亲交到他手上。
他的生活很平淡,直至随行册熟记完。
因为送菜的少监开始每日一张张的送来画像。
画像都为青阳世子所识之人,并且下赘具体的信息以及青阳世子与之所言所行之事。
第一张便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杨付昕。
“她竟是明皇的胞生妹妹”柳胥虽猜预她是公主,但却并未想到是华太后所出。
自此以后,抄录随行册便改为了看画识人。
识人的过程,使柳胥成长很大。他不仅要拿捏人物的性格,更要试着与之打相处。
三年后,若是见到她们,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这一点,他不得不考量。
因为从穿上虎袍的那一刻起,他便是青阳世子。
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并与他的身边人接触,看似简单,实则危险至极。
所以在识人上面,柳胥不敢有一丝大意。
故而当他将所有人识完,时间已过了两月。
他的生命,一如往常一样。
晨起呼呐修炼;上午练剑;下午读书;晚间誊录。
时不时的,也录下一句墙下的经文,著明真意。
有人王玉璧在身,他呼呐吐进很大。隐隐间,他有感觉,武士门楷就在眼前。
说不得哪一日,便能一步踏入。
到那时,他便成了一名真正的修炼者。
这也是他最大的期盼。
同时由于体内血气旺盛,使得他身形在塑变,臂力增长很大。
自己在强大,柳胥完全能感受的到。
强大的益处有很多,一则便是练剑上从心多了。
从心即顺意,这样一来,剑术上增长更大。
想来同龄人中,能有他如今实力的,不会多。
“佛前有花,名忧为昙,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这一日,柳胥读壁上经文,忽至案牍前,提笔记下。
并赘十二字,弹指即谢,刹那芳华,人亦如是。
写罢,不禁惆怅起来。
故而临窗时望长久,一动不动。
直至想到半年前,在柳公公面前说的那句话,“昔人已化白骨,仇恨无意。但此恨忘却,不为男儿。此仇惧报,亦不为男儿。”
故而收整心思,返回桌案,调弄素琴,弹奏起来。
琴,是他前些日初学的。
没有老师,没有指练。想弹了,阅音律谱,奏上一曲。
不为听人,不为才学,仅己娱乐。
然而天下就是有些人,适合音律。
一如当年皇城第一音律人梅风云一样,一曲凤凰引,情动天下女子,俘略南城当世美人叶衣旋芳心。
现今柳胥初识琴器,便惊为天人。
窗外秋叶纷落,琴音幽荡而去,簌簌声与嘤嘤声交织,长久绵延,妙绝为赞。
一曲罢,柳胥便停了下来,因为不挚爱。
琴虽美好,然终究不过文人闲者回避当世的器物。
真正能改变命运的,还是实力。
所以虽自知有秉绝天赋,柳胥也只把它当做玩屑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