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巡抚,衙门里自然忙的不像样子,顾深送完苏棠回来,一下午脚就没粘过地,恰在这时,一个衙役过来传话,说余止找他。

“头儿找我?”

衙役点头,“你快去吧,好像挺急的。”

顾深发放下手中的活,往余止所在的地方走去。一进门就见余止背对着他站在堂中间。

听见门口的动静,余止转过身来,开口道,“来了。”

顾深应了一声,见余止不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

“头儿,急着找我什么事啊?”

空气静了一瞬,顾深直觉余止要说的不是普通的事,果然,他还没猜出余止的用意,余止就主动开口了。

“去武林盟吧。”

顾深猛地抬头,心里一瞬闪过无数的念头。余止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武林盟?

余止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声道,“从你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上头的意思,理由我会帮你想好的,你去吧。”

顾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余止竟然也是朝廷派下来的人,种种思虑在他脑中一一滤过,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低头答应了。

顾深被外派去外省查案的消息很快就在衙门里传开了,周才对他要离开云城一段时间的消息表示可惜,虚情假意的送了半包没吃完的花生,宁舟沉默了几秒,拍拍顾深的肩膀,要顾深晚上来家里吃饭。

顾深拿肩膀撞了撞宁舟,开玩笑道,“可以呀竹竿儿,嫂子的红烧排骨可是一绝啊,晚上多备点酒,少了可不够我喝的。”

宁舟也笑了出来,“行了,知道了,晚上下了工多买些,就怕喝不倒你。”

黄昏

顾深和宁舟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熟食小菜,手里提着几大坛子酒,一面说笑一面往宁舟家里走,等到了地方,秀莲已经在门口等了多时了,宁舟一看见人便加快几步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迎着人往屋里走。

“怎么在外面等着?我回来直接就会进门了。”

秀莲借着他的手坐下,嗔道,“我就是喜欢这样等着你。”

宁舟叹了一口气,正待说些什么,顾深的声音已经从一旁钻了进来,”哎哎,不是请我吃饭吗,你们两个秀恩爱也顾及顾及我这个孤家寡人。”

宁舟的话一夜,秀莲已经笑开了,“不是你拒绝人家李姑娘?”

顾深哎呦两声,“嫂子哎,你可别打趣我了。”

秀莲从凳子上起来,道“快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下午阿舟传消息回来的时候就炖上了,现在正是顶好吃的时候。”说罢,又接过宁舟手上的熟食,“我去装盘,正好把菜端上来,你们两个等我一下。”

宁舟赶紧跟上,“我和你一起。”

随后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顾深坐在桌子前啧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放下,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苏棠。

他说会在武林盟等着自己,他已经去了吗,什么时候回到呢?顾深想着想着,又想起了他在城门口送苏棠的时候。

哎,要是能早些见到他也是好的,不知怎么,这会还有些想他,看来一个合心意的合作伙伴在他心里还是蛮重要的。

他这面刚回神,宁舟二人已经端着菜回来了,秀莲将红烧排骨摆在顾深面前,顾深看了一眼盘子的容量,不禁感慨道,“嫂子,你这盘子怕不是个盆吧!“

秀莲笑着道,“谁叫你每次都嚷着吃不够,这下可能吃个过瘾了吧。“

顾深夹了一筷子排骨进嘴,满意的竖起大拇指,“嫂子,你这排骨也太好吃了”,说完,他又拍了宁舟一下,“竹竿儿,你这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娶到嫂子!“

宁舟先是白了他一眼,但又很认同他的话,认真的看着对面的秀莲道,“是啊,多好的运气次才能娶到你。”

秀莲两颊飞红,“快吃饭吧,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三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饭,顾深说着排骨多,却一块都没剩下。酒足饭饱,宁舟送顾深回家,路上,顾深一直嘻嘻哈哈的说些有趣的事,宁舟偶尔应一声,路不算长,快到之前,宁舟忽然停下了脚步,顾深见他不在往前走,也停在了原地。

“顾深。”宁舟唤到。

“嗯。怎么了?”顾深不由也认真起来,宁舟鲜少有这样叫他的时候。

“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说声谢谢。”

顾深一愣,宁舟紧接着说道,“谢谢你,顾深。谢谢你在没人相信我的时候,依然相信我是清白的,为我脱罪。”

时间仿佛回到了顾深刚到云城的时候,宁舟一向对油嘴滑舌的人没什么好感,所以对顾深的印象也一直不好,直到他被人冤枉偷了东西。

宁舟在云城衙门时间说不上长,可也绝不算短,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一个都没有。

他知道所有不利的证据统统指向自己,他们有所怀疑是应该的,可他仍止不住心凉。

他曾并肩战斗过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没有人相信他,仿佛他就是一个贪人财物的小人。慢慢的,他也在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是不是真的是他做了,可是他忘记了。

他越来越怀疑自己,日复一日陷入迷茫之中,直到顾深出现。

没有做过的,就一定会真相大白。宁舟一直记得顾深这句话,不敢忘,也不能忘。

思绪回笼,宁舟笑道,“一直想和你说谢谢来着。”

宁舟说着,又继续往前走,语气轻松道,“其实我知道的,你来这是有目的的,只是我一直不确定。”

“直到张巡抚死了,我才想明白,你做的事和调查阎罗殿有关吧。”

顾深脚步没停,沉思了几秒还是嗯了一声,宁舟也极轻的笑了,他道,“顾深,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秀莲还等着给你做排骨呢,”宁舟脚步顿了下,接着道,“等你回来,我给你买一个月的包子。”

顾深低下头笑了一下,然后冲上去将胳膊跨上宁舟的肩膀,“一个月哪够啊,怎么也得三个月吧,竹竿儿你可别太抠了。”

声音伴着月色慢慢飘远,两个身影也越来越淡。

*

终于还是到了远行那日,顾深站在城门口,宁舟站在对面送他。

宁舟拍了拍顾深的肩膀,“万事小心。”

顾深点头,随后一拳打在宁舟肩上,“这么严肃干什么,等我回来,说不准连媳妇都有了,到时候带着她来看你,你可别太羡慕。”

宁舟奇道,“你还没放弃小侯爷呢?”

顾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棠,随后顾深不正经的开玩笑道,“现在是小侯爷,下次回来可就要叫弟妹了宁哥。”

宁舟骂了一句不要脸,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说。

“对了顾深,你干爹的梦想马上要实现了。”

“干爹?”顾深念了一句,随即回过神来,大声道,“行啊你小子,要当爹了!”

宁舟少见的不好意思起来,“我和秀莲也是昨天才知道的,等你走了,我便去城东树下埋一坛酒,等你回来正好喝。”

“得嘞!一坛哪够啊,不得埋它个十坛八坛的。”

宁舟骂了一句滚,然后将身上的油包拿出来,“这是周才让我带给你的,你知道最近事多,衙门里的人走不开。”

顾深结果油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花生,顾深乐了,他扬起手中的油包挥了挥,“我走了竹竿儿,记得等我回来喝酒,帮我谢谢周才,花生很好吃!”

声音越来越远,宁舟看了看天色,转身回了衙门。

*

武林盟对于云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算不上,况且上头给的命令是暗访,顾深一路上都在想怎么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进去。

要不然就先在武林盟周围探一探,弄清楚状况再找个身份进去,顾深坐在树下,一边想着一边往嘴里扔了颗花生。

路也走了好几日,周才给的花生也只剩下了一个底。顾深喝了水,准备起身接着赶路,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不远处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顾深闪身跳到树上,恰好打斗声也到了跟前,他倚着树干,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往下看。

打斗仿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穿着黑衣的女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尽,而最重的伤口在右肩,此刻她正捂着渗血的地方,脸色发白的半跪着,只靠左手的刀硬撑着,这才没有完全倒下。

对面的男子着蓝衣,一脸的刀疤,此刻眼中敬佩有之,同情也有之,他也用刀,知道对面女子撑到现在还没倒下,是多么的难得,他难免起了惜才之心。

“柳姑娘,你就把柳家的刀谱交出来吧,只要你说出刀谱和刀在哪,我就放了你。”

“呵。”柳嫣冷笑一声,“你要刀谱,应该去找阎罗殿的人要。”

蓝衣人眉头一皱,\“柳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柳家一门全都死光了,你现在就算坚持,也不过丢掉自己的命罢了。\“

“你用的刀是柳家的功法,我看得出来。”

“闭嘴!”柳嫣声音更冷了,“要杀便杀,今日你若对我留情,来日我可不会客气!”

蓝衣人摇摇头,循循善诱道,“柳家已经灭门多少年了,就算你这些年一直想着报仇,又能杀几个阎罗殿的人,不若你将刀谱交给我,我们帮派会帮你的。”

柳嫣吐出一口血来,用手指将嘴上的血揩净了,冷声道,“我可不屑与虎谋皮,我的仇,我会自己去报,我的仇人,我会用我的刀一个一个杀过去,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是我技不如人,我没有柳家刀谱,也不知道柳家刀在哪。”说完,她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的人,“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蓝衣人可能看不清楚,顾深在树上可是瞧的明白,这女子手中聚力,明显就是在等男人走近,好进行最后一搏。

柳家?被灭门的柳家?这女子难道和苏棠有关系?

蓝衣人像是被女子的冥顽不灵磨得失去了耐心,他拿起自己打刀,一步一步向女子走近,顾深双手下压,打算在他逼近时下手。

柳嫣也全力以赴,双手悄悄聚力,她还没追踪到阎罗殿,还没帮柳家报仇。

眼中闪过一张温秀美的脸,温柔地唤着她嫣儿,一会又是高大的男人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把买来的波浪鼓递给她玩,最后是承欢的笑脸,男孩笑得甜甜的叫她姐姐,要把手中最后的糖留给自己吃。

柳嫣的眼中闪过坚定,她不能死,她还没给义父义母报仇,她还没找到承欢,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柳嫣的心提了起来。

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顾深也盯着那道身影,打算他走到树下便出手。顾深不知这人武功如何,不能贸然出手,一定要有把握才好出击。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恰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举着石块冲了进来,一边冲向蓝衣人一边大喊道,“不许碰柳姑娘!”

眼前的变故来得突然,那白衣公子气势凶狠,一脸煞气的向蓝衣人行进,忽的,他不知脚下拌到了什么,整个人面朝下的摔了下去,手上的石头滚了几圈,正好滚到了蓝衣人脚边,那白衣公子仍不死心,扬起一张满是土渣草屑的脸,坚持道,“不许碰柳姑娘。”

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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