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等,一会我义父就该回来了。”

苏棠低头看他牵着自己的手,出声道“你不用陪着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去忙你的。”

“我有什么可忙的?我现在就是一无业人士,陪着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棠嘴角扬了扬。

顾深拉拉他的手,“我得在这陪你等着义父回来。”

苏棠眼里漫过笑意,嗯了一声。

顾深还要在说着什么,就听后面重重的一声哼。

顾重回来了。

顾深赶紧起身,走到顾重旁边,给他端茶讨好。

顾重喝了茶,看了眼苏棠,苏棠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

可他现在僵在这里,说不出话来。

他少有这般紧张,但眼前的人是顾深的义父,是给了顾深第二次生命的人。

他感激、感恩。

越是尊重,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深过去签起苏棠的手捏了捏,苏棠现在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顾深能感觉到他在紧张。

顾深觉得这样的苏棠有点可爱。

“进来说话。”顾重将茶杯放下,领着头进了内屋,顾深牵着苏棠走在后面。

进了里屋,顾重已经给他们放好了茶,苏棠直挺挺的杵在那,顾深拽了他两下,直到顾重说让他坐下,他才坐下来。

顾重又看了苏棠两眼,这才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苏棠眼睫动了两下,“是。”

顾重接着说,“你的事儿深儿都和我说了,我和深儿的身份,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苏棠点点头,顾重本来想问问阎罗殿的事,但想想还是先把茶喝了,随后他扔了一块玉佩到他桌上,“给你的,当是见面礼。”

苏棠一顿,看着桌上的玉佩发愣。

顾深见他不动,赶紧笑着将玉佩放到他手里,他低头一看,是和自己那个一样的,顾重亲手雕的玄武。

顾深惊喜的抬头,顾重咳了一声,道“这茶都喝没了,怎么也没人给我倒杯茶?”

顾深赶紧戳了苏棠两下,苏棠将茶倒了,双手抬着,敬给他。

顾重将茶接过来,喝了一口,“小苏还没开口叫人呢。”

顾深凑到苏棠耳边,轻声道,“喊义父。”

苏棠喉结滚了几次,半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义父。”

顾重瞬间乐开了,他招招手将苏棠唤过来,拉到身边坐着,一手把顾深推到一边去,嘟嘟囔囔道,“快来,小苏,我给你讲讲这小兔崽子小时候,可多丢人事了,以后他惹你生气,你就拿这些事磕碜他。”

苏棠瞥了眼顾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着应声。

顾重就开始手舞足蹈的展示起来,苏棠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声,然后给顾重将杯里的茶填满,顾重更满意了。

被排除在二人之外仿佛不在这个屋子的顾深:。

行。

他侧头看顾重说的兴起,苏棠也听的认真,阳光打在他身上,让整个人都在一个放松的状态里,浑身暖洋洋的,让他心里跟着暖和起来。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二人聊起来没完,可顾深还要去差案,他试探性的问了问,“那我出去了,苏棠你…”

他话都没说完,两个人齐齐的向他看过来,眼神里明晃晃几个大字。

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深看了眼天色,又瞅了瞅相谈甚欢的两人,还是决定将话说完。

“苏棠,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顾重一拍桌子,喊他,“我还能吃人啊,赶紧走,害事。”

苏棠也点点头,“你去吧。”

顾深再三确定苏棠是真的不想走,这才出门了。

顾深一出门,苏棠就站起来,给顾重结结实实的鞠了三个躬。

“顾先生。”

“谢谢您把顾深教的这么好。”

“谢谢您愿意接受我。”

顾重在他身上看了几圈,最后叹了口气,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顾深?”

苏棠直起身来,认真庄重的凝视顾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

“是我世上最爱的。”

顾重点点头,他知道苏棠的身份,本来也有迟疑,可顾深这样喜欢,他不能说别的话,如今见到了苏棠本人,他却是彻彻底底的放心了。

苏棠是真心的,他能看出来。

顾重拉过他重新坐下,给他倒了茶,“玉佩你好好待着,上面刻的玄武,保平安的,顾深也有一块。”

苏棠下意识的攥了攥玉佩。

他当然知道这块和顾深身上那块一样。

顾深曾说过的,这是他义父亲手雕给他的。

现在顾重也给了他。

苏棠郑重的点点头,道,“顾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

顾重笑了一声,问他,“还叫先生?”

苏棠怔了怔,轻轻唤道,“义父。”

*

顾深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韩杨躲在角落里啃西瓜,他走过去从韩杨旁边装着西瓜的小盆里拿了瓣西瓜,蹲在韩杨旁边,一边吃一边问他,“傅诗呢?”

韩杨头都没抬,认真吃瓜,回答道,“不知道啊。”

顾深瞄他一眼,“你会不知道?”

韩杨噎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不是正常?”

“啧。”

“你不是和他连体婴似的?”

韩杨瓜都不吃了,“谁和他连体婴?你可别埋汰我了。”

顾深笑了一声,“哎,柏溪呢,好像没看他在里面,二组的人也都不在。”

韩杨嘴里都是瓜瓤,含糊道,“最近有个少女失踪案,二组负责,都去办案了,柏溪好像在为过两天狩猎的安全做准备。”

“又到了狩猎的时候了?”

韩杨点头。

说狩猎其实不太准,这个狩猎每年在这个时间举行一次,是皇上钦点的,去的都是京城里的公子贵女,让他们切磋一下,又或者说,是相看一下。

“今年还是我们和护卫队一起负责安全问题?”

“可不是吗,”韩杨努努嘴,“他们这种狩猎,也不知道让我们六扇门守着他们干什么,明明有护卫队的。”

韩杨又拿了一瓣瓜,“哎?你怎么不和弟婿在里面,怎么出来了?”

顾深的动作一顿,“我看你一个人蹲在这,怪可怜的,我来陪你。”

“顾深,你可真好。”韩杨感慨。

“哦?既然顾深好,那你一定不想吃我这不好的人买的东西了吧?”

傅诗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韩杨扔下手中的瓜,惊喜的喊了一声傅诗。

傅诗说给他买乌梅,没想到真的买了。

傅诗哼了一声,“拿着乌梅才说我好?”

“怎么会?”韩杨讨好道,“他们从来不给我买乌梅吃的,只有你给我买。”

傅诗将手中的纸包扔给他,“这还差不多。”

顾深手里捧着没吃完的半个西瓜,侧过头看他们。

韩杨已经重新蹲下了,不过他没再吃西瓜,而是欢欢喜喜的开始吃乌梅。

“你不是说不知道傅诗去哪了?”顾深问。

“啊,他说去买乌梅,谁知道他真的去了,我还以为他骗人呢。”

韩杨吃上了乌梅,也不再顾忌傅诗。

傅诗在后面听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给你买乌梅我才算是好人是不是?”

韩杨敷衍他,“你最最好行了吧。”

傅诗像是被这句话讨好了,竟然真的没再说什么。

顾深又在外面啃了两瓣瓜,才听到顾重叫他进屋的声音。

他擦了擦嘴,将装着西瓜的盘子拿走进屋了。

韩杨在后面喊他,“你给我留两块!”

顾深一进屋就把西瓜放在了桌上,见二人还是其乐融融的气氛,这才放下心来。

顾重翘起二郎腿拿了块西瓜啃,一边吐籽一边道,“小苏啊,让顾深送你回去,路上想买什么都吱声,让顾深给你花钱。”

苏棠笑了一声,“义父,那我先走了。”

顾深带着苏棠出了门,一把牵上他的手,一路上都在问他们说了什么,苏棠却不肯说。

等到了侯府门口,顾深才认认真真的盯着苏棠,半晌,笑弯了一双眼睛。

“我真高兴。”顾深看着他“谢谢你,苏棠。”

天色已经不早了,可顾深笑起来,便让苏棠觉得自己正站在正午的阳光下。

不对,面前的人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低头在顾深额头上贴了一下。

“我也高兴。”

顾深傻笑了两声,“我今天就不在侯府住了,顾老头想我了,我今天回去陪他。”

“明天一早就来找你。”

“嗯。”苏棠眼里融了笑意,“去吧,我等着你。”

顾深走出半路还在挥手,苏棠就现在门口看他,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府。

他一到门口脚步就是一顿,随后才推开了门。

果然看见一黑衣人临窗而立。

“师傅。”苏棠走到他身后。

邬冥没有回头,他问,“你和顾深在一起了。”

苏棠眼睫一颤,“是。”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屋里一下子陷入沉默,半晌,苏棠开口道,“记得。”

“那你怎么敢和他在一起?”

苏棠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开口道,“师傅,我也是人。”

本来只要看着他就好,能和他说说话就已经满足,可顾深就站在他身边,每天每天说喜欢他,是他曾经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事,叫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从一开始忍住不去抱他,已经用掉了他全部力气。

“苏棠。”

“是。”

“你如今还那样想吗?”

“我的目的从来没变。”苏棠坚定道“只是现在,我想和他一起活。”

“你有了牵绊。”

“我从来都有。”

“没有必死的决心,苏棠,这场仗,你怎么打?”

邬冥转过来,他道,“阎罗殿…”

他话没说完,转头看见苏棠腰上挂着个玉佩,微微闪着光泽。

他急急走近了几步,一把将玉佩拽下来。

苏棠手攥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动。

邬冥从来都是冷的,苏棠甚至觉得他不像一个活人,可此时他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气,站不住似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邬冥细细摸索着玉佩上雕刻的痕迹,眼眶逐渐变红,他几步上前拽住苏棠的肩膀,问,“从哪来的,你这是从哪来的?”

苏棠仔细的观察着邬冥的表情,不利于顾深的事,他一点都不会做。

邬冥眼眶更红,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哀求,“告诉我吧,苏棠,告诉我吧,我不会伤害别人的。”

苏棠从来没见过邬冥的情绪起伏,甚至于当年他将自己从试炼场带出来也是冰的,就像一个只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可此时他却要哭出来了。

苏棠嘴唇动了动。

“顾深的义父,顾重。”

邬冥猛然攥紧手上的玉佩,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连轻功都用的破绽百出。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隐约想到了邬冥平日里藏在胸口,却时常小心握在手里的那块玉佩。

他不曾见过样子,可如今,他大概明白了。

*

顾重坐在凳子上,一脚把顾深踹出门,自己拿了个苹果开始啃,忽然,他眼神一厉,将一个茶杯打到了房梁上,转过身来抬头看向梁上,悠哉悠哉的啃了一口苹果。

“客人上门不走正门怕是不太好,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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