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如泼墨。
几只乌鸦飞上梨树的枝头,嘎嘎的叫声吵的戚楚潇辗转难眠。
这一日沈素都在房中沉睡,竟然没来找他,到让他有些心浮气躁了,再想到那个姓苏的姑娘,更是难以入眠。
沈素这厮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即便是满口谎言,也必定会来解释一招,今日竟然如此的反常。
莫非他和那姓苏的姑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想到他和翠苑楼鸨子的熟识样,不由一脸怒气的坐了起来。
这厮分明就是个四处留情的骗子,枉自己还把他说的话当了真。
翻手拿起了长剑,就把那缕头发给扯了出来。
亏自己还留着他这撮狗毛,呸。
戚楚潇啐了一口,准备将那缕头发扔到房顶上去,一开窗子却见对面的房顶站了一个人,咻的一声破空之响,一只袖箭直朝他射了过来,戚楚潇偏头躲过,抓住了那只袖箭,却见上边绑了一块布条。
吹亮了火折子,只见上边写了几个小字。
今夜子时,城郊黑山岗。
看到如此熟悉的字体,戚楚潇浑身一震。
是义父!
莫非他也来了颍州?
可他为什么要来颍州?
一个卸甲归田的侯爷竟然跑到了此处,要单说来看他,戚楚潇肯定不会信。
凭他多年的了解,卓云章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若来此,必然会发出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至于他如何找到自己,戚楚潇到是没有怀疑,毕竟有颖一在此,想知道他住在何处,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略作思量,戚楚潇准备会一会义父,将装着沈素发丝的香囊往怀里一塞,便直奔城外驰去。
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先雪见戚楚潇夜半离开,也屏息追了出去。
婆婆告诫他暂时不要杀沈素,但却没说不能杀戚楚潇。
袍袖一抖,匕首已经到了手中。
戚楚潇心急去见义父,竟然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转眼间就已来到了黑山岗。
看着远处几座微微凸起的小丘,戚楚潇眉头一跳,心里莫名有了几分不详之感。
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倒也没有过多的惧怕,弹指推出了剑鞘,便提着长剑朝那小丘走去。
“义父?是你吗?”
“义父?”
两声轻呼,人已来到土丘上,正要低头查看,忽觉脚下一动,不由暗叫不好。
数蓬烟雾从四面八方洒来,戚楚潇瞬间就中了招。
他强提气息,一剑点地,人已飞出数米,紧接着就听一阵狂笑。
“戚楚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把他给我拿下。”
数十道剑光当头刺下,戚楚潇再想提气,却是一点气力都聚不起来了。
难道天要绝我?
死亡的一瞬间,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还没和沈素告一声别,就在此时,一道泛着寒光的匕首从旁里飞出,叮的一声便打偏一人的长剑,旋即一道白影闪入,将戚楚潇给裹挟起来。
这白衣……戚楚潇不由一喜。“沈素?”
旋即又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沈素连个鸡都杀不死,哪能救得他。
果然,一声冷哼道:“沈个头,就算鬼来救你,沈素也不会来。”
这声音清冷且低,竟让戚楚潇生出了几分熟悉,想起雨中的红色鬼影,不由一惊,旋即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原来是你。”
“想活命就闭上你的狗嘴,爷爷的身法可未必跑得过他们。”
戚楚潇吃了瘪,也不敢再说话了,他不但看出了此人就是扮鬼之人,更认出了她就是和沈素同回的苏姑娘,而且,这人的武功也的确不怎么样,一个不好,两人的小命都得交代到这。
耳听身后的衣袂声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着急。
自己死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平白连累一个,不由喊道:“苏姑娘,你先走吧,背着我咱们俩都跑不了。”
苏先雪不想和他浪费气力,刚才他本想看戚楚潇死在那些人的剑下,那蓬烟雾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当年来苏家抄家之人,用的也是这种迷烟,这股刺鼻的味道,他至死都忘不了。
本以为这些人也是六扇门的走狗,见他们竟然对戚楚潇下手,不由有些讶异,这才决定将其救下,问个究竟。
思量间剑光已经刺到,苏先雪就地一滚躲过了剑锋,想拽戚楚潇起来,却被他给推开了。
“你快走,回去告诉沈素,马上离开颍州。”
话音未落,戚楚潇的脖子就被数把长剑给架住了。
苏先雪眼见无法救人,也只得展开身法离开。
一人看了苏先雪一眼,冷笑道:“还以为搬了个多厉害的救兵,戚大人的人缘也不过尔尔吗?”
戚楚潇被人用剑架着脖子,脸上却是毫无惧色,冷冷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和要冒充卓云章?”
“你说呢,你不是正要找我们吗,怎么见了面,反到生疏了?”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一股劲力袭来,戚楚潇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却仍梗着脖子说道:“你们是……乌衣卫,那帮杂碎?”
“你他妈才是杂碎。”
那人说罢又是一脚,差点把戚楚潇的肠子都给踹出来。
另一人附和道:“没错,堂堂六扇门第一总捕头戚楚潇,此时却像只狗一样任人□□,不是杂碎又是什么?”
说完也伸出了脚,狠狠的踩在了戚楚潇的手上,用力一拈,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戚楚潇紧咬牙关,一声都没哼,一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冷冷的瞅着众人。
“你最好马上就弄死我,不然,我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那人照着他的胸口又是一脚,恶狠狠的说道:“老子到想立马弄死你给几十号兄弟报仇,奈何咱们老大不让,你这个杂碎是死是活,还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戚楚潇顿时警觉。“你们老大是谁?”
那人不由恼羞成怒,手腕一震,便给了戚楚潇一剑。
“妈的,还想从爷爷这探听消息,来人,把他眼睛蒙上,带走。”
一股血剑迸出,戚楚潇已被人拎了起,蒙了双眼。
疼痛的滋味让他心神一清,顿时飞快的思量起来。
既然他们没有马上杀死自己,就证明还有机会,不如豪赌一把,说不定还能探出乌衣卫的头子到底是谁。
定下心思,索性就任这些人打骂,不再还嘴了,一路上拼尽全部心神默默的记着方向,和脚下的感觉,直到来到了一处平地,才意识到应该到了。
身子一歪,将那装着沈素发丝的布囊震了出去。
若他能来找自己,看到布囊自会明白,若他不来,也免得这缕发丝被这些畜生给糟蹋了。
身后的人立即踹了他一脚。“妈的,你干什么,给我往前走。”
戚楚潇被踹的踉跄了一下,不由攥了攥拳,他奶奶的,这还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
咒骂之际,人被按跪到了地上。
“主子,属下等幸不辱命,已经把戚楚潇带来了。”
高高的红木软榻上,一道身穿紫衣的人影腾地坐了起来。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狐狸般眼中透着几分惊讶。
旋即大笑一声,人已来到了戚楚潇的身边。
戚楚潇只觉一只透着凉意的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啧了两声道:“本座还道戚大人多么英武不凡,怎地也有这人不如狗的时候。”
这声音暗哑难听,明显做了处理,无法分辨年龄。
戚楚潇皱了皱眉,继而不屑说道:“阁下如此讽刺,莫非自己正是一条狗?”
“放肆。”
那人顿怒,抬手就是两巴掌,戚楚潇被打的歪了歪,人却依然跪得笔直。
打人者见他如此倔强,不由更加生气,甩手褪去了紫色的外披,阴森森的说道:“到是有些骨气,来人,给本座取鞭子来……”
另一边,苏先雪已回了白家。
在院里站了一会,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红琉和紫玉武功不错,但是若大半夜的去叫两个姑娘家去救人,似乎也说不过去。
再则,自己深夜追踪戚楚潇,也无法和沈素解释。
从言语间不难看出沈素和戚楚潇关系不错,可他又不会武功,如何能救得了人,此次婆婆特意叮嘱他和沈素上京,为的就是还白家一个清白,且自己身上也有案子要翻,若因为一个六扇门的狗官耽误了行程,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还在教坊司的姐姐,苏先雪不由咬了咬牙,罢了,戚楚潇活该倒霉,当年就是那些狗官抄了苏家,把他们姐弟俩都押到了教坊司。
若不是姐姐拼死抱着赶车的人,他恐怕也遭了毒手,回想往事,苏先雪那张原本清冷的脸瞬间又阴沉了几分。
戚楚潇,要怪就怪你是个官,便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