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向这里越来越近,蒋宁兮心一横。

在他即将靠近这里的那一刻,她迅速起身,用袖子遮住脸。

听声音来判断,他应该就在旁边小路,就距离假山三步之遥。

她大喊一声,音量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震颤。

同时,蒋宁兮向外迈步,抬脚狠狠向来人方向踹过去。

她遮着脸,她这身衣服也不算多引人注目,至少她保证,在宫宴上不会被季清秋注意到。

在她脑海中,她狠狠把蒙着的季清秋踢到,然后迅速转身逃离现场,这是个完美的计划。

可蒋宁兮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她身穿繁琐礼服。

刚才贴在假山时,衣服上的纱刮在上面。

她感受到行动受限,就好似有人拉着她的后领,复听“刺啦”一声,那限制她动作的力量消失。

她脚下踏空,身体向前扑去。手也顾不得遮挡面容,胡乱挥着。

她头磕在他胸膛,蒋宁兮直觉头昏脑胀,两个人倒下滚作一团。

季清秋身上有清香,幽幽钻入蒋宁兮鼻间。

现在这个状况……

要么立即起来道歉,然后被季清秋记下名字之后暗杀掉;要么躺在这里装晕倒,之后季清秋叫太医将她救起,因为亲密接触以及疑似私会而被赐婚,注定重蹈覆辙。

蒋宁兮咬咬牙,她撑着起身,一只手捂在脸上。

“姑娘,你没事吧?”季清秋声音很轻。

语气关切,听起来并不像是认出她的样子。

蒋宁兮缓缓摇头,与季清秋说话的人向这边靠近。

她抿嘴,也顾不得太多。

蒋宁兮准备利落爬起来逃跑,可永远现实比想象骨感。

只见她猛地起身,又狠狠坐回去。

重重落在他身上,蒋宁兮才堪堪反应过来,衣服有很大一块被季清秋压在身下。

身下人被压力迫害,忍不住低声“嗯哼”。

蒋宁兮长叹,莫非这便是命运。

“姑娘莫惊,我们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声音熟悉,蒋宁兮看过去,果然是见过的人,他是季清秋身边的护卫。

蒋宁兮彻底松口气。

不是这宫中的人,就说明他们不是来密谋。

不是来密谋,她就不会被秘密暗杀。

可那护卫脸色顿时变差。

“姑娘……先起来……”季清秋咬咬牙,声音听起来极为辛苦。

蒋宁兮忙把衣摆抽出,站起身则立即整理仪容。

“梧桐郡主?”季清秋眼睛轻眯。

“是我。”蒋宁兮向他微微欠身,“我当这里有刺客,所以喊叫惊慌,方才无礼,侯爷莫怪。”

“无妨。”季清秋就要向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他脚下停顿,“不知郡主什么时候能归还我的玉佩?”

“侯爷府邸在何处?我会派人送去。”

“不必了,我会派人去郡主府上取。”

“也好。前几日是我唐突,还望侯爷见谅。”

“郡主大可放心,郡主贤良名声必不会因此改变。”

啧啧啧,蒋宁兮觉得这话酸得厉害,却也微微欠身,做出极其温婉样子,“多谢侯爷。”

微风吹过,树上水珠掉落在她的额头,蒋宁兮被凉激得身上一抖,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披风,布料勾丝,整个背后被撕扯稀烂。

“侯爷先请吧。”

“难得与郡主相见,在下心中有许多疑问……”

“侯爷,你我在这里谈话,实在不合适。”蒋宁兮把披风脱下,折起来夹在手臂之间。

“听闻陛下有给我赐婚的意思,郡主以为,会是哪一家的小姐?”

“陛下自有打算,我不敢揣测圣心。”

季清秋沉默,垂眸向下似是思考。

她实在好奇,又问:“侯爷心中更属意哪位闺秀?”

季清秋闻言轻轻眯眼,缓缓笑起来,“来京都这几日,我与郡主最有缘。”

那笑惊鸿,震得蒋宁兮怔怔,可粗略回想那话语,内容更让人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细想。

蒋宁兮不可置信,却见季清秋笑容未变,那般含笑注视自己,仿佛看着自己心上人。

她满心都是:季清秋脑袋没有问题吧?

几乎立刻,蒋宁兮转换状态。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表现出很反感。

蒋宁兮笑,缓缓向前走去,靠近季清秋,护卫下意识伸手要拦,“侯爷生得漂亮,若是与我一起,也算我的福气。”

“若是我求陛下赐婚你我……”

蒋宁兮手抚上面庞,“这可能会留疤,永远都去不掉,侯爷不会介意吗?”

季清秋凝望她,“自然不会介意。”

她咬牙,止不住迷惑,这是哪一出?

“公子。”护卫低声叫他。

季清秋侧头看护卫,“好了,我知道玩笑过头。”

他抱拳向蒋宁兮行礼,“郡主见谅,在下先告辞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离开,蒋宁兮在原地迷茫。

当天晚饭,蒋宁兮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一粒一粒吃米饭,想着有关季清秋的事情。

季清秋,函商国皇帝最宠爱的嫡子。近年他们两国来往密切,于是前几日交换质子。季清秋来则被皇帝赐侯封爵,来日还要迎娶郡主,更是昭告天下这人物尊贵身份。

今日这一出,季清秋说自己在说笑,可蒋宁兮愈发想不通他到底怎么想的。

于是害怕起来,若季清秋真想不开求娶她,她岂不是要糟心?

蒋宁兮想到这,立即放下筷子,秋琛忙走到她身边。

她拿起桌面上纸,那张纸记载季清秋最近日程,“九夏客栈,按计划行事。”

“是。”

秋琛转身,蒋宁兮又开口叫住她,“切记,所有人都得是我们的心腹。”

秋琛再次应声,出去没多久,就已经准备好一切。

轿子摇晃,潮湿的风吹进来。

九夏客栈,最顶层。

蒋宁兮开门进去,室内暖风扑面,带着一股异香。

她皱皱鼻子,勉强适应屋中气息。

“完全按照郡主设计布置。”秋琛递来一把团扇。

蒋宁兮接过,看扇面苏绣牡丹,她手腕轻动,布料是脂粉气味。

放眼向屋中,桌上花瓶中插着百合花,香炉烟气袅袅。再看床纱层层,透过半透明的纱,她依稀看见里面人青丝。

她走上前,拉开床纱,床上人转过身,复抬眸看她,男子眼中带魅,朱唇轻启:“郡主,夏某人这样可好看?”

男子青丝披散,此时脸颊泛红,似酒醉微醺。

蒋宁兮看枕头,“夏臻,说了不许侧身躺,你胭脂都染在上面了。”

夏臻担忧,“郡主,让他看见这些,真的不会影响你的清誉吗?”

“我自有打算。”

她就是要影响自己清誉,可又不能把名声外传,所以今日在这客栈中的,一概都是她可放心的人。

夏臻点头,虽依旧迷茫却不再问下去,他垂眸摆弄自己的发。

蒋宁兮望着男子,夏臻是梧桐郡主捡回来的孩子,相识那年,梧桐郡主八岁,夏臻五岁,一直相伴。夏臻现在十三岁,面上稚嫩并未完全消去,上妆之后,他面容愈漂亮精致,让人挪不开目光。

“这段时间,郡主常常闭门不出,也不肯见我,我还以为郡主讨厌我了。”

“怎么会。”

说起来,她究竟不是曾经的郡主。穿越前,她有兄弟姐妹,没有办法把夏臻当做弟弟自然而然亲昵。

可夏臻患得患失,她大概能明白。只是她不知道如何缓解他心情,因为那个与他相依长大的梧桐郡主,确确实实不在了。

“臻儿,等事情结束,姐姐带你出去玩可好?”

“都好。”

说话间,外面人来报季清秋已经进入这条街。

蒋宁兮坐在梳妆台,脱下外衣,再裹上一层纱制睡衣。

秋琛为她将发髻披散下来,蒋宁兮则用绢子沾胭脂点在皮肤上,手指晕开胭脂,看起来分外像吻痕。

在这没等多久,门被人推开,外面凉气侵袭入室内,激起蒋宁兮胳膊一层鸡皮疙瘩。

她向门看去,见季清秋皱着鼻子,似乎被屋中气息好呛。他满目震惊,想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领到钥匙后开门会是这样场景。

蒋宁兮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注意到自己。

“怎么回事?”夏臻爬起来,倾身看向门口。

蒋宁兮起身,两个人对视。

“他看到了……我们要不要灭口。”夏臻声音慌张,连忙用被子捂住头。可蒋宁兮分明听到其中带笑,夏臻知晓这是演戏所以忍不住笑。

眼见季清秋震撼,夏臻的笑他倒没有注意到。

“还是旧相识啊。”她开口。

还未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声音,人影未见,话音却已到,“小姐,这避子汤要趁热喝。”

话音刚落,门口处出现医者模样男子,他手中一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医者见屋中这场景,脚步不住停下,目光在屋内几人身上打量。

季清秋已将神情平静,他伸手从医者手里接过那碗药,修长手指拢住碗身,他端得平稳,向蒋宁兮身边走过来。

“郡主,这药要趁热喝。”

她垂眸看碗中褐色汤汁,已经闻到药物发苦味道,便忍不住皱皱眉。

蒋宁兮复看向季清秋,见他平静从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