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兮觉得,最近与季清秋相遇的次数有点多。
不只在茶楼遇见,在酒楼也能,甚至难得出趟城,在半路上也能碰面。
要么是上天在为他们相遇铺路,哪怕在蒋宁兮极度抗拒的情况下,还要安排促进这样多的孽缘。这一点她认为实在行不通。
再要么,就是人为制造的巧合了。
季清秋最近的目的,无非是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当夜的潜入者。
所以他次次出现都带着高手林湛在身边,林湛在他们初次见面时,就能从细枝末节中识别出街上那些人会武功,如果她不小心,则也会露出马脚。
蒋宁兮忍不住得意,他们这样想简直是笑话,她又如何能有破绽?
梧桐郡主日日都在忙着精进琴棋书画,还与他人谈论诗词歌赋,郡主眼里再顶天的重要事便是有关周昀绛。这般多的事情,梧桐郡主难免分心。
可她不同,她眼前这一段时间唯有此一个目标:避免嫁给质子。现下更加清楚明了:不要被人发现自己会武功。
蒋宁兮每天都在伪装并以求精进,又如何能轻易叫人发觉?
因此,她乐于与他们两人相遇,大大咧咧从他们面前走过,没事还能去面前嚣张说两句话。
左右第一次林湛都没有发现端倪,那时她并没有过多刻意隐藏,现在则更难发觉。
今晨于城门处偶遇便是如此,周遭人少蒋宁兮也更能放开手脚,她在他二人面前大肆张扬一番,又一步跨上马,转头向季清秋道:“侯爷记得要叫我仙子,翩然若仙的‘仙’字。”
后转身策马离开,于路上驰骋扬起沙尘,风萧萧自身边吹过,吹起鹅黄色衣摆在空中狂舞,当真好潇洒的背影。
只留季清秋与林湛在原地凌乱。
城郊林中,蒋宁兮按照那藏宝图位置寻找,却在别处挖出一颗夜明珠与她看不懂的信。
这藏宝图便是宫中荒芜院里藏着的那张,前日被寻出送到她手中,却不想她起个大早只找到这两样东西。
她将信折起在夜明珠盒子中装好,再从林中钻出。
这处是森林中鲜有的一块光秃平台,蒋宁兮刚站定脚,就遥遥看见熟悉身影,已然见得习惯,他们既来试探,断不能让她随便离开。
她决定上前打招呼。
今日穿得轻便,蒋宁兮躲避草丛,蹦跳着向前。
季清秋原本摇着扇,可余光接触这边,他怔怔,扇子亦是停下。
这般两相对望,季清秋最终缓缓勾起嘴角。林湛转过头,亦是呆住。
终于行至较缓路段,她迅速向他靠近。
林湛忽然面露惊慌,他目光扫过季清秋的面容,季清秋已然从容,林湛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蒋宁兮一脚踏空,她向前速度很快,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后一瞬立即下落。
她与杂草一同坠落,身体触及洞底,摔得七荤八素。
眼前发白、脑袋眩晕,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低头见自己身上全沾上泥土,手上还有几处擦伤。
再抬头望去,这处好深的洞。
最上面洞口处还挂着几根杂草。
蒋宁兮猜他想要试探,只是在这样位置弄个隐蔽大洞,她现在都已经踩进来了,这才知道发生什么,他又如何能测试出什么?
屁股实在好痛,感觉是要裂成八瓣一般。
草丛簌簌而响,片刻后季清秋在洞口伸出头来,那双漂亮的眼轻眯。
“郡主?”
“自然是我!”
她疼得站不起身,为了说话气势些,只能掐着腰。
季清秋眉头微皱,他转头去与林湛说话。
他将声音压得低,不过蒋宁兮还是通过他唇瓣动态,依稀能辨认出话语内容。
“你亲自带他们走。”
她反思,许是自己会意错,今日他在这城郊林中偏僻之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蹲她,而是有其他打算。
思及此,她庆幸季清秋低声说话,毕竟要是与周围人高谈阔论,许是不再顾忌她,那最坏的结局就是自己会被灭口。
林湛应声离开,蒋宁兮侧耳听脚步声渐渐遥远。
“你就不准备交代你那护卫,让他带点人过来救我吗?”
“郡主是仙子,天仙身姿轻盈,这点小事还要我们这些凡人帮忙吗?”
蒋宁兮顿时气呼呼。
季清秋又笑着打趣:“诶,晨起你我见面,你让我叫你仙子,如今叫了,郡主怎么不高兴呢?”
她轻哼一声,“你想看我飞啊?”
他怔怔,这才点头,随后眉眼弯弯,语气是慵懒,“我这凡人从没见过仙人,若是郡主能让我开眼是最好。”
蒋宁兮作出严厉神色,“想看仙子?也不先看看你自己什么样。”
季清秋转身便要走。
“好侯爷,你可别走啊。”
“看不到仙姿,我不走留在这里作甚?”
“你赶紧找人把我带上去啊。”
季清秋闻言转回身,他蹲在洞口,凝望她片刻,“要不你求求我?或许我还会考虑考虑。”
“我!”
蒋宁兮吃瘪,这处鲜有人来,若不要他救,自己回到府上还要有大批人要将这事圆上。
虽说人生在世,不蒸馒头争口气,但她认为绝不要为争气而给自己找来大堆麻烦。
正因此,她拼命重复两个字:
我忍!
她再抬眼对上那双漂亮眸子,见其中闪烁,有些许期待。
蒋宁兮咬咬牙,长吐出口气,转瞬换上灿烂笑容。
“好侯爷,求求你。”
他点头,有一只手撑下巴,似乎对此很是受用,只是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蒋宁兮抬头望他,没一会儿就感觉脖子酸痛。
季清秋转头看远处,良久,他收回目光,认真吐出两字:“郡主。”
她不明所以,微微侧头看他。季清秋沉默许久,期间林中寂静,她只能听见林中鸟叫声。
“林湛已经走远了,”他笑起来,笑容如晨起阳光般,季清秋环顾四周,“现在这就我们两个人。”
蒋宁兮一愣,越看那张笑脸越觉得不对,再品评他话中意味。
她越觉不清不楚。
微风吹拂,上面杂草铺盖在洞口,她看不清外面的样子,光芒遮蔽洞中黑暗,她有片刻慌乱。
季清秋伸手拨开草,面上笑容不改,蒋宁兮觉得眼前这一幕比方才杂草遮天蔽日还要骇人。
这是要埋了她?可这也不用把亲信支走啊……
该不会要顺势用什么奇怪方法逼她使出武功吧?
那种见不得人的方法?
她下意识打个寒颤。
蒋宁兮再看他神情,怎么越看越暧昧,怎么越看心越慌。
声音自不住发抖,“侯爷?”
他亦是勾唇,“怎么?”
她张张嘴,又想不到怎么开口询问。
总不能问季清秋,你是不是要**我?
蒋宁兮不语。
“郡主怎么不说话?”
她瘪瘪嘴,下意识缩起身体。
季清秋察觉她细微动作,稍作思索后,眸子中玩味更盛。
“这处山青水秀,最是适合两个人的单独活动。”
蒋宁兮眨眨眼,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见这洞中地面位置很大,想来郡主不必上来了。”
蒋宁兮唇瓣开始颤抖。
果然越听越像,意思越像她就忍不住越想,越想则她越要在他言行中找出破绽,而后一轮复一轮,便默认他的心思如此。
“郡主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她咬牙,“我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季清秋轻笑,向她轻挑眉梢,“那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蒋宁兮瞪着他,心想到他若敢下来,大不了今日与他同归于尽。
季清秋伸手欲脱外披。
哪怕她已经坚定想法,真到这一步,蒋宁兮还是忍不住慌张。
可她预想的并没有发生,季清秋将外披两边拉起,轻轻扇动着,修长手指又一松,衣服再次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盛夏天当真好热。”
他本是满面悠闲,目光扫过她后,骤然变为疑惑,“诶,郡主为何这样神情?”
蒋宁兮一样迷茫。
又见季清秋恍然样子,他将手一拍,“郡主不会在期待我脱衣服吧?”
期待个大头啊?
蒋宁兮看他神情,甚是想打他一顿。
“那郡主所说的,原来是没想到我是这样猥琐之人吗?”
她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她心中所想。
“郡主误会了,瞧你把我误会成什么了。不过这也怪我,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她咬咬牙,察觉他是在故意戏耍她。
“那适合两个人做的事啊,是讨论人生,洞中位置够大,所以我想让郡主先歇会。”
蒋宁兮觉得羞愤,方才自己那慌张模样落在他眼中,就好像笑话一样。
“你!”
“怪不得我弄这外披时,郡主那般神色,原来是垂涎我的美色。”
她转身,将自己面向洞壁,并不想面对他。
又听那人含笑,语调些许宠溺,“好了郡主,我不逗你了。”
“这荒郊野岭的,侯爷拿这种事寻我开心,当真让我好生害怕。”
怪他是真心实意地怪,害怕却是假的,至于为何背对他,只是因为她戏没季清秋那么好,没有瞬间落泪的本事。
“好郡主,好郡主,是我错了。”
她轻哼一声。
“不过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