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兮当真是被季清秋那满含春意的目光看得怕了,她忙收了妩媚笑容,生怕一会另两位出门给让他们位置。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惹不起,那还是认怂躲一下好了。

“嘿嘿,你们继续,我安安静静在这边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在意我。”

“早知道你会这样神情,郡主看我的神情,是不是比你的更真更好。”

她脚步顿顿,又看季清秋神色,果然情谊缱绻,让人心生涟漪。

蒋宁兮一噎,心道这人怎么还在奇怪的地方攀比起来了。

花魁说她娇艳动人,他若比她更真,那岂不是和青楼那些姑娘一样,拿这个当吃饭的本领了?

“是是是,侯爷到底是侯爷,天赋异禀,旁人可比不了。”

季清秋又笑,语调温柔,“郡主先等等我吧,待我处理好,我们便一同回去。”

她点头,在床上坐好,继续看那发霉的书本,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生怕再引起季清秋的注意。

听他们说起那些发出凄惨叫声的人,蒋宁兮不免分心去听。听他们话中提及在侯府下毒的是季清秋亲信,还牵连到许多叛徒,这次正是几个女子携带密函向外逃跑。

蒋宁兮猜测她与那些女子大约同样携带密函,在城外茶馆交接的伙计并没有将所有府上女子面容全记清楚,所以为保险起见,才将所有差不多符合要求的人都给抓过来。

之后侯府派人来认过,身份不对的都被暗中遣送回去,倒是把她自己留下。

蒋宁兮侧耳听着,已经解除心中许多迷惑。

比如,她在城郊森林挖宝那天,季清秋为何也出现在林子深处,还在地上挖出那么多大坑。

那日,季清秋带着叛徒,准备叫林湛活埋那人,以这样酷刑逼问幕后之人,只是中途被她撞见,才不得已终结计划。

那大坑挖来是为埋叛徒,可反倒是他们两个人差点叫人给活埋了……

也不知后来那行人是如何来历?

蒋宁兮抬眸,向季清秋望去,见他面上风轻云淡,似乎对亲信背叛这件事不以为然。

可她明白,这件事留下的疮疤怎么可能轻易被抹去。

话本中季清秋逐渐走向残暴,与他身边的亲信联系可以说极为密切。

蒋宁兮有些心疼,果然人站在的位置越高,他经历的事情就会越多,面临的风险也会越大。

被亲信背叛之后,要稳住下属,同时做出决策。大约只能将悲伤情绪隐于心中,看他此时从容神情,不知在夜深人静时会是什么样子,她想到这里,又生出许多不忍。

季清秋察觉她目光,微微侧目与她对视,缓缓绽开笑容。

外面有人推门而入,蒋宁兮顺声望去,看见慕桃正走进来,她拿着一摞纸张,递到季清秋手中。

她隐约看清,上面有红色手印,应是画完押的供词。

季清秋与几个人交代清楚,三人出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这么危险的事,侯爷也舍得带慕桃来?”

“郡主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为何会不舍?”

“我当侯爷会心疼那丫头多些。”

不过蒋宁兮转念一想,能带慕桃接触这样的事,如何不算另一种亲昵与信任。

可眼前这位,也不像是能轻易信任他人的主。

“她什么来历啊?”蒋宁兮又好奇起来。

“是我大哥送到我这的,说是伶俐,人又长得漂亮。”

大哥便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送来的人,身份要比府上的更高贵些。

“那往后侯爷成婚,岂不是要将慕桃抬为贵妾。”

季清秋眉心一皱,“郡主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是你通房丫头吗?”

“什么啊,郡主莫要胡思乱想,我们两个清白得很。”

“那你说什么要她多在我这学规矩……”

“郡主府上下风气良好,在下实在仰慕。”

说完,季清秋是一副理所当然神情。

若不是蒋宁兮深知自己都办过什么事,不然还真能信了他这句话。

季清秋去推开窗户,山风吹进屋中,带着这岭峰特有凉意。

他望向外面,“郡主你看,这处是四面山峦最高处,风景秀美雅致,若是隐居于此,何等闲情。”

季清秋声音无限唏嘘,似是对自由自在生活有无尽憧憬。

蒋宁兮明白他的心情,暗杀、背叛、斗争这些充斥在季清秋的生活中,纵然他心七窍玲珑,步步算计得以脱险,可也总有厌倦疲累的时刻。

现在就是他需要安慰时候。

要想抓住一个男子的心,就要予以准确的理解、恰到好处的关爱。

从花魁口中了解过很多男人的她,深谙此道。

那么,蒋宁兮敏锐地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侯爷,这里太潮了,你看四周墙壁,没一个地方不发霉的,怎么能住人啊?”

没错,她得认真分析这里不宜居的原因,以免侯爷往后受苦,此举彰显她实在思虑长远。

阅读理解全错,关爱到奇怪的地方,那么男人的心自然也跟着飞到别处去啦!

季清秋果然一噎。

她微微皱眉,挑剔地打量周围,其实余光瞥过他神色,心里已经乐开花。

“嗯,确实是我欠考虑。”

他予以肯定,蒋宁兮嘴角不住向上扬起。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不过也无妨,多用火烤一烤,郡主若是想要纯黑色的墙壁,也是能得到的。”

给她搬台阶?蒋宁兮自然踹走。

“可是吃不到新鲜的菜啊……”

又见他认真思索。

蒋宁兮满意,她倒要看看还能搬来什么型号的台阶。

“在附近开荒,错开耕种时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嗯?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意错了。

难不成他当真想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顶?

眼见季清秋笑起来,眸中一汪水晃动,煞是引人沉溺。

“郡主果然了解我。”

她哽住。

啊?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吧?

这乱下注还给押对了?

蒋宁兮试探:“真要在这住?”

季清秋含笑,神色未变,显然对此的回答是肯定。

“这边打雷,住在最高处,岂不是要人升天去?”

“这倒不难,只要在隔壁山头放根铁柱,阴雨天说不定还能看见闪电腾空而下的奇象。”

她彻底被难住。

感情在这说了一大通,她不仅理解到位,而且还关爱到位了?

那个男人的心扑棱棱又飞回来了?何止回来,还贴得更紧密了。

嗬,季清秋这个人,理解是理解不了,但能用上排除法,往后关于季清秋的事做选项,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拥有首选地位。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她忍不住将心中疑问问出口。

季清秋收敛笑意,静静凝望她。

“最初说起‘金屋藏娇’,是我在逗你,可方才见你看书等待,我忽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想法。”

蒋宁兮闻言身体下意识颤抖。

怎么着?两次全猜错心思了?

等等,他说什么?

意识到他话中深意,蒋宁兮由衷再打个寒颤。

看着他神色,丝毫没有玩笑意思,季清秋嘴微微抿起不笑后,是比平常更认真的样子。

“侯爷……这处有熊与狼出没。”

什么理解关爱已经不重要了,此时她真心实意,开始担心起自己会不会红颜薄命。

却见季清秋眼角眉梢皆染沉醉,他凝望她容颜,眼中迷蒙又绚烂。

季清秋不答话,她也不敢吭声,屋中安静得很。

蒋宁兮被他目光激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后退,又怕惹到他,只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他伸手撩起她一缕发,捏在指尖把玩,他目光自蒋宁兮脖颈向发梢下扫。

终了,他缓缓开口:“无妨,若有熊狼出没,郡主便不会乱跑,会在屋中安安静静等我回来。”

声音尽是优雅,明明慵懒好听,可在蒋宁兮耳中竟像是恶魔低语。

这般危险骇人的想法,被他如此平淡说出。

她一时分不清这话里有几分唬人的意味。

方才一刹那,蒋宁兮觉得她好似从不曾看透他,眼前人与话本后期那位残暴质子竟有几分重合。

季清秋笑起来,再次恢复温柔神色,他松开那缕发,“瞧给郡主吓得,罢了。”

他转身又去看风景,蒋宁兮则悄声忙退后几步。

他们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林湛与慕桃进门来,季清秋瞥他们一眼。

“郡主,我们也回去吧。”

蒋宁兮点头,立即跟上。

一行人走出院门,她听后面呼呼声音,回头望去见一道火光而起。

季清秋脚步停顿,在前面不远处等待他。

“一会火势蔓延,不会将这山都烧个干净吧?”

“山雨欲来,郡主与其忧虑这个,不如担心咱们能不能在大雨来临前到达山下吧。”

蒋宁兮仰头看天上厚密的乌云,忽然想到此时还没安置铁棒,若不赶紧下山去,真来道雷送他们升天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忙跟上步伐。

走到山腰,小雨淅沥落下,给他们的发上覆上层小水珠。

蒋宁兮回头见山头被雾气缭绕,天与山皆青色,山上那房子的火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熄灭,只冒出两缕灰烟。

世间如画,大概说的就是这副景象。

她看见不远处是几匹马,他们走近,慕桃分出各自蓑衣。

蒋宁兮跨上马,行路速度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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