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兮吩咐秋琛多多留意三皇子府上风声,只是一连几天,蒋和颂都没有其他动作。
转眼就是重阳节,宫中举办宴会。
若是平常宴会什么的,蒋宁兮还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辞,只是重阳是重要节日,便也没办法不出席。
这天,她的穿着规矩得很,不过于艳绝华美,也没有十分寡淡清丽。她身上的一切,对于宴会来说,都是刚刚好。
因所有消息封闭不得外传,则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天发生什么,所以她依旧是坐在郡主皇子中靠前位置,那象征着尊贵与不同的位置。
自宴会开始,蒋苏霖便一直斜眼瞟她,蒋宁兮不愿意理,则故意忽略那道灼热目光。
一场歌舞完毕,蒋和颂起身献宝,说见皇帝最近常有愁容,特在游历时寻来一对如意。
蒋宁兮远远看见那柄玉如意,算是上等物。
皇帝收了这礼,自然眉开眼笑,这段时间,皇帝难得如此展颜。
罢了,蒋和颂说自己还要献上一物,随后拍手叫人,下人们共同抬着桌子出来,桌面上平铺着张画。
蒋宁兮扫一眼,大约知道出自谁手,随后蒋和颂说起,她果然想的没错。
这幅画出自上个朝代的大家之手,皇帝从小便痴迷收集各大家画作。若是蒋宁兮没有记错,这幅画是他一直寻而不得的。
果然见皇帝更是欣喜,恨不得立即冲下场上前好好观摩。
画被送到皇帝面前,他伸出手来轻轻拉动卷轴,生怕不小心破坏画作。
只是他脸上高兴神情只持续片刻,随后便是失落。
蒋和颂怔怔,忙跪下请示,这才得知原因。
“落款上的印章是伪造的。”皇帝失落摇摇头。
随后宴席气氛略显压抑。
蒋和颂回到席位,蒋苏霖忙站起来。
蒋宁兮目光扫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好。
“父皇,前些日子我学了赛马,今日见这门外园中金菊盛开,想体会下在花海中肆意的感觉。”
蒋苏霖说完,缓缓笑起来。今日她的妆很淡,唇上颜色也是如此,整张脸略显苍白,看起来便让人心生怜爱。
她将头转向蒋宁兮,依旧保持着这样的笑,满带破碎感的笑容。
“不知能不能邀五姐姐作陪。”
“昨日摔了一跤,今晨起,我腿上腰上都不舒服。妹妹不是不知道……”
蒋宁兮知道蒋苏霖会拿什么话出来,无非想借此表现两个人关系好,那她便也表现关系要好罢。
没给蒋苏霖接话的机会,蒋宁兮喘口气后接着道:“昨日宴席之前,妹妹就说邀我一起,我便说了不许。”
为着表现得更亲密,蒋宁兮嘟嘟嘴,笑着望她,全然一副宠溺的娇俏表情。
“我知道六妹妹准备充分,也念着妹妹激动,当然体谅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蒋宁兮歪歪头,“只是下次,我可不许。”
蒋苏霖为难,向皇帝打量去。
“妹妹,你看父皇做什么啊?你我的事,昨儿咱们不就说好了?”
她自认为自己演的真像那么回事,便不敢去看皇帝的神情。蒋宁兮这一套一套的,连她自己都泛着恶心,更别提场上其他知情人了。
蒋苏霖动动唇,愣是没接上话,只一脸可怜地看着皇帝,活像只无助的小狗。
这场宴席许多官宦人家子弟也在,蒋宁兮想,皇帝现在虽厌恶她,可这种情况下,怎么都会给她些面子。
不过也难保被蒋苏霖这样神情打动。
“六妹妹还不快点去,再晚些马儿可要吃草了。”
她正催促,忽然皇帝开口打断她。
“好了。”
这句虽语气无异,可蒋宁兮生生听出些厌烦。
“她是不敢,才找你的,你就陪陪她吧。”
皇帝的语气也是宠溺万分,当真如同慈祥长辈语气。
蒋宁兮怔怔,转头看向皇帝,见那张脸上慈爱。眼前这幕顿时惹得她一身汗毛直立,心中直呼恐怖。
“是啊,五姐姐。我又怎么会不记得你说的话呢……”
蒋宁兮身体下意识一抖,这片刻起了大片鸡皮疙瘩,当真是好大一出戏,方才的戏剧恐怕都没有他们精彩。
“可是父皇,我身上难受。”
“无妨,你那是许久不跑跳才会酸痛,多跑跑便也恢复的快。”
蒋宁兮起身,面上是完美笑容。
“既然父皇这样说,我也放心了。”
两人去后面更衣,换上简便适于运动的服饰。
而后两人一人一匹马,骑着向院中花海中去。
“这园中金菊开的甚是繁茂,我又想起当时父王有多珍爱这些花。”
蒋苏霖笑着,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再加上室外风声很大,距离宴席也有段距离,于是这段话,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
蒋宁兮看她,并不接话,只盯着她的眼。
蒋苏霖抿抿嘴,被她强势目光逼得想要闪躲。
蒋苏霖垂下眼,望向金菊花海。
“曾经珍爱无比的花海,现在却可容忍于其中策马,果然人都是会改变的。”
蒋宁兮点点头,“曾经珍爱的,和现在偏爱的,会有多大区别呢?”
她开口又要说什么,蒋宁兮直接打断。
“既然要赛马,也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说完,蒋宁兮扬鞭而起,先一步窜出去。
她预感,今天这事绝对有猫腻,蒋宁兮怕她出什么事再赖到自己身上,未雨绸缪,与她的马拉开距离便好。
晚风微凉,因她速度很快,风几乎是拍打在她的脸上。
虽是纵马而行,蒋宁兮依旧极度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踏花花朵,再叫人训斥。
她跑出去半个院子,蒋苏霖落在她身后很远,蒋宁兮感到寒冷,勒住缰绳,减慢速度。
天上原本有些阴,此时落下些小雨来,地湿马蹄会打滑,雨天并不适合策马。蒋宁兮向院子另半边去,准备绕开蒋苏霖回去。
只是她刚走到一般,忽听到蒋苏霖惊呼一声,那声音尖锐,顿时刺得蒋宁兮心中大惊,吓得出来一身冷汗。
蒋宁兮立即转头望过去,不看不要紧。
目光先是扫到焦急赶出来的众人,随后抓住她注意的便是那急速靠近的身影。
这看过去,她吓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蒋苏霖冲过来了!
确切来说,她的马发狂了,正载着蒋苏霖狂奔。
马虽无目的乱转,可大方向是冲着蒋宁兮来的。
蒋宁兮在心中暗骂一声,这算个什么事。
蒋苏霖不会是打定主意与她同归于尽吧?
这想法在脑中存在一瞬,蒋宁兮来不及多想。
她双腿夹马肚子,马立即加速离开,可貌似蒋苏霖那匹更快一些。
更糟的是,蒋宁兮的马蹄下不稳,纵然她如何用力,马都不敢快跑。
蒋宁兮焦急,却没有办法驱动马匹,她忙抓紧缰绳,一腿跨回,向下跃去,同时松开缰绳。
时间紧急,她来不及对周围做出准确判断。虽然她身形很稳,却被地面不平影响,她左脚站稳,右脚却一崴。
蒋宁兮吃痛,怕脚腕受伤,不敢强行站立,只能就势倒下去。
她落脚的地方是花朵茂盛处,眼见着随风轻飘飘摆动的花朵,就好似海洋一般温柔。可只有倒上去才会明白,枝叶与茎秆都是会伤人的。
她用手支撑,手掌几处被花朵穿破,疼得她直咬牙。
可偏生的这疼痛还没过去,那匹马已带着蒋苏霖向她冲过来。
耳边是惊呼声音,属于谁的都有,震得蒋宁兮连那狂乱的马蹄声都分辨不清。
随着马匹越来越近,蒋苏霖那打到几乎在破音边缘的声音愈发清晰,直直穿透蒋宁兮的耳朵般。
于慌乱中,蒋宁兮扫见蒋苏霖那惊恐神色。
随后时间似乎变得慢下来,她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蒋苏霖的慌张与恐惧,还有马匹动作,以及被蒋苏霖松开一半而在空中飘舞的缰绳。
前面不远就是院中围墙,若她撞上去,恐怕不死也会后悔活着。
思及此,蒋宁兮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暗自计算如何平安脱身。
只是当那马即将擦蒋宁兮身体而过时候,蒋宁兮心中一瞬犹豫,便是这片刻犹豫,她已伸出手去。
当蒋宁兮回过神来,她已被大力拖拽出去。
耳边是祖母沙哑的声音,蒋宁兮片刻恍惚。
曾经手上伤痕还未好全,她无力,这般抵挡一下,险些被甩出去。
蒋宁兮忙抓紧,正要判断先一步如何动作时,马背上面的蒋苏霖拉下头顶簪子,高高扬起。
蒋苏霖手臂晃动,并无法控制好方位,更不会一击叫马匹没有行动能力。
这簪子若是下去,恐怕马再次受惊。
只是还未来得及担忧马匹再次加速,蒋宁兮便惊恐发现,蒋苏霖向她倒了过来。
明明方才马匹未有剧烈动作,更不会让她坐不稳,可蒋苏霖偏偏身子倾斜而来。
蒋宁兮瞪大眼睛,见蒋苏霖合上眼睛,好似被吓晕过去。
她不得不松开缰绳,一脚上去蹬在马肚子上,先叫它离她们远些,也能以此借力脱身。
只是蒋宁兮动作还是晚些,马虽被她蹬开,可她没能躲开蒋苏霖的身体。
蒋宁兮再次倒在花海中,颈上肩上瞬间如同撕裂般疼痛,眼下那处不知为何也是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