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讨论街上人都会武功这件巧事,蒋宁兮忽然想到话本中季清秋的设定。

“侯爷不是不会武功吗?”

“林湛和我说的。”

她瞥林湛一眼,“你这小护卫是个高手啊。”

“何以见得?”

“周先生喜武,这几年我也看了不少擂台,可街上的那群人,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的破绽。”

“那便当他是个高手便好了。还有那位小兄弟,刚过来的时候笑得门牙都露出来了,之后干哭哭不出来。”

她纠正他,“他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公子何必与他称兄道弟,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不过是她给自己一个思考时间,夏臻哭不出来是事实,她也总得找点什么借口蒙混过去。

“你不明白。”

季清秋却认真起来。

“什么?”

“咱们这世间啊,妻妾之间要称姐妹。他伺候过蒋公子,我们便也算兄弟。”

正巧有人上二楼来,正路过他们身边,听到这话,几个人忍不住侧目。

要知道,在众人眼中,这是两个男子之间的对话,其中信息足以让人笑得暧昧。

蒋宁兮咬牙,只觉得这人比自己还不正经。

林湛同样听不下去,低声提醒道:“公子,注意影响。”

季清秋轻咳两声,耳根红起来,他端起茶杯品茶。

“可这些和我有趣有什么关系?”缓过神来,她发觉不对。

“与你关系可大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脑子笨,你还是把话说明白点,免得我云里雾里的。”

蒋宁兮想法坚定,他若是说是她自己自导自演,她就咬死自己不知情,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给他责难的机会。

“大约我心里觉得有关系吧。”他唏嘘一声。

“啊?”

主观臆想与她有关?

“那岂不是无论如何,我们身边发生任何事,你都会觉得有趣的是我?”

季清秋满脸理所当然,“自初见开始,我的心便偏向你。”

蒋宁兮心都泛麻,胳膊起层鸡皮疙瘩。

“侯爷……你差不多就得了。”

季清秋好似想起什么事,勾起嘴角,“差得多呢。”

“你可别忘了,我们命数相克,往后准没有好日子。”她再次提醒。

“今天遇见的这些曲折,次次冲我来,大约影响不到你,你大可放宽心。”

“可夫妻一体,若你有什么事,受损得还不一样有我。”

“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岂不是正借着这机会与周先生一起?”

蒋宁兮一噎,竟无处反驳。

“左右我也知道你的那些癖好,只要你不带人到我面前来,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

“莫不是郡主想找个管得严的夫君,将那小三小四一起赶尽杀绝?”

“这……”

“若是你想,我也不是做不了这些事。”

“不必了不必了。”

她叹气,季清秋似乎坚定。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诶?不去我府上一续吗?”

蒋宁兮黑了一张脸,站起来则向外走去,也不回话。

季清秋笑着摇摇头,这才起身跟上。

她下楼扔了银子在小二桌子上。

季清秋也快步跟过来,“莫要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

“我也奇怪,可你不生气,怎么会走得那么快?”

“吃撑到消消食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他快步跟上来。风从背后吹来,将他身上幽香吹向她。

“你是不是气我轻薄你?”

她一口气喘得不顺,把自己好呛,剧烈咳嗽起来,她无法开口说话。

便听他声音带笑,“当时你说这些话调戏我,我都没生气,可我这样对待你你就生气,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他知她无法发声,也不着急,又慢悠悠开口:“真是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要不是蒋宁兮张不开口,她准要多骂他两句。

季清秋听她还咳,忙上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夏季的衣服薄,她能感受到他手掌温度,身体下意识一僵。蒋宁兮立即回忆起在客栈的那一次,被他禁锢在怀里,那时候他的手也是覆在她背上。

她控制住自己立即远离的冲动,按照自己风流人设她确实不该抵触,可这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低声提醒,“男女授受不亲。”

只是季清秋手并没有停下,她疑问看去,却见他从容。

“你忘记了?”他轻挑眉梢,“你说过,你现在是男子。”

“……”也对。

行吧。

季清秋收回手,“能被空气呛到,你也是我见的第一人。”

她总觉得这话潜意思是:你可真够笨的。

这家酒楼与郡主府距离不远,没过多久便到达住处附近,她本没从门出来,回去自然也没准备从门进去。

此时三人站在墙根,季清秋仰头看那墙。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他若有所思。

“什么?”

“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从这里进去找你吗?”

“这是府中最外一层,恐怕刚走到里院……”她动作停下,目光落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就你这身板。”

“如何?”

“怕是会挨不住我府上侍卫的毒打。”

“不试试如何知道?”

季清秋又想到什么,“这府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郡主模样吧?”

蒋宁兮正把衣服下摆塞进裤子。

“郡主这个模样,不会也被毒打吧?还是说有什么妙招?”

“你少套我话了。”

说完话,她向后退几步,快速跑起来,路过季清秋身边,她带起的风吹动他衣摆。

蒋宁兮起跳,同时感觉头上一松,她攀上围墙,顺势跳到里面,这套动作一气呵成。

头发飘散,她下蹲以缓解地面冲击力,长发打在自己肩上,发上清桂花味道顿时充盈鼻翼。

蒋宁兮抚上头顶,乌发顺滑,她这才堪堪意识到,她的簪子,被季清秋抽走了。

“喂!”

“郡主的簪子,在下便收下了。”

墙那端传来慵懒声音,且听起来越来越远。

蒋宁兮顿时急了,正要攀墙出去抢回簪子。

“姐姐!”身后传来颤抖声音。

她回头,见夏臻满面慌张,他目光接触到蒋宁兮,眼中顿时覆上一层水雾。

蒋宁兮也跟着慌了,只得把要回簪子的事情暂时放下,她立即向他走去。

“夏臻,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你没事吧?”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可比在酒楼真情实感多了。

她愣愣,“我能有什么事啊。”

“是谁欺负你了,我带人去打他。”

黄豆大的泪珠从夏臻脸颊滑落,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却说着这样凶的话。

“没人欺负我。”

此时她大约反应过来,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是吓到孩子了。

“不过是被人抢了东西,没遇到什么事,你别担心。”

蒋宁兮掏出手绢为他拭去泪水,孩子哭得用力,这一会功夫睫毛全被泪水沾湿,脸憋得都红了。

她有些不忍,轻声细语哄他,“好臻儿,不怕不怕啊,我什么事都没有。”

夏臻点点头,他再次凝望蒋宁兮,声音闷闷的,“是簪子丢了吗?”

“嗯,对不起……”

“没事,姐姐没事就好了。”他用袖子抹脸,又想了想,“记得给我买两支补上。”

蒋宁兮忍不住笑,忙应和下来。

她请玉匠到府中来了,按照夏臻喜好定制两支簪子,总算把他哄好。

饭后,蒋宁兮越想越不对劲。

被拿走的那支簪子虽说样子好看,用料、样式都没什么特别的内涵,也算不得名贵,且一样出自夏臻定制,对季清秋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么,季清秋为什么非得要这簪子不可?

“我记得那簪子,你好久没戴了。”

“是啊,姐姐送的,我才不舍得戴出去。”

她自动忽略后面的话,夏臻这孩子惯会哄郡主。只怕不舍得是假,之前戴腻不想再戴才是真。

“你最近有戴出去过吗?”

他停下吃糕点的手,认真思考许久,“戴出去过一次。”

蒋宁兮一愣,忙细细问他时间地点,果然一问就察觉问题所在。

在九夏客栈演戏的那一次,季清秋见过夏臻面容。夏臻说的时间,正是他面容被见过之后,而他说的地点,可不就是季清秋行程上的酒楼。

“那你见过季清秋吗?”

“侯爷?我光顾着吃去了,没注意到这些。”

她看夏臻圆滚滚的小肚子,还有桌上放的两盘子甜点。

“少吃点吧,你看看你胖的,小心明天把床压倒了。”

“姐姐!”

她笑,“吃吧吃吧,只记着一样,吃完半个时辰里不许睡觉。”

夏臻嘴嘟得老高,点点头后继续大口吃着。

她垂眼看桌面那张行程记录,止不住陷入沉思。

季清秋见过夏臻的簪子,还记住了,且在今天看见她的第一眼便认出来簪子的样式。

她看季清秋的意思,求娶梧桐郡主这想法尚且还在。

他是误会这簪子是一对的,看她戴觉得碍眼,所以才想拿走?

可季清秋也说过,能接受她这些癖好……

莫不是哄骗她的?其实季清秋就是一大醋缸?

大醋缸的话,就不会不介意她风流韵事了啊……

绕来绕去,蒋宁兮就是想不通。

她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做文章达不到目的。

她得把事情闹得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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